第638章 番外張妙安16
宴席是在賞心殿舉行的，我和皇上分座一旁，對面坐着五更姑娘和樓三金。
因熟識，皇上和樓三金連句客套喧嘩都沒有，便執酒相歡了，偶爾會說幾句鬥嘴的話，逗得五更姑娘哈哈大笑。
我卻一句話也插不進去，只好安靜坐在一旁，看着桌上的飯菜發愣，覺得自己像一個局外人般如何也融入不進去。
皇上曾瞥過我幾次，那視線中透着一抹我看不透的情緒，可我卻不敢抬起頭和他對視，就算是這般坐在他旁邊，我腦海中也是不斷浮現那日他親吻我的樣子。
“皇後娘娘，他們喝酒怪無趣的，不如咱倆出去走走。”忽然間，五更姑娘來到我身邊。
對於這個邀請，我愣了一下，還未張口，卻見皇上抬眼疑惑的看向五更姑娘。
五更笑了笑，打趣道：“你不用這般看我，放心，一會兒就還給你了。”
這話一出，我心中浮現一抹窘迫，五更卻早已拽起我，將我帶出宴席。
悠悠月光下，我們在僻靜的宮路上走着，最後在湖邊的小亭上坐下。
星光如碎鑽，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
我看着面前的五更，想着她的那些故事，一時不知心裏是什麼滋味。
良久，她才悠悠開口：“娘娘不開心？”
我愣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不上原因，在這個女人面前，撒謊似乎是一件很難的事情，所以，我只好輕輕笑了一下。
“那，娘娘能告訴我究竟為何不開心嗎？”五更以手撐頭，靜靜的看着我，眼睛竟比星光還亮。
我自小性格內斂，經過那場風波后，更是將自己封閉起來，從未有過貼心的朋友，入宮后雖得阿吳，可是她畢竟拘着主僕的規矩，有時我亦不能和她聊太多。
可今天看見五更，明明她也不是那般活潑的性子，明明她似乎應該是我的情敵，可我卻覺得莫名的放鬆。
“只是覺得，沒有什麼開心的事罷了。”自從十歲那年，我好像就從來沒有真正的開心過了。
五更聽完我的話，忽然彎了彎眼角：“娘娘，你知道嗎？剛剛你說話的樣子竟和拓跋文有些像呢。”她站起身，倚在圍欄上，似乎在追憶什麼：“他自小被皇兄壓迫，不受父皇寵愛，你們兩個的眼神中似乎都有着同樣的寂寥。”
五更如此一說，我忽然發覺我和皇上的確有些相似之處。
可是...
我苦笑了一下：“那又如何呢？”就算再有相似之處，又能怎樣呢？在皇上心裏，恐怕也沒有我的一絲位置。
“娘娘喜歡皇上？我說的並不是因為身份的拘束，而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本心的歡喜。”五更忽然來了這樣一句，將我驚住了，難道我對皇上的情意已經如此明顯了？可是，我已在刻意壓制了啊？
似乎是看出我眼中的驚慌，五更姑娘回頭，莞爾一笑：“娘娘是不是很訝異，我怎麼能看出來？”見我點頭，她又繼續，眼角眉梢流露的那抹幸福卻是那樣顯而易見：“因為，我也有真心喜愛的男子，所以，自然能在娘娘眼裏看到同樣的情意。娘娘，你知道嗎？真正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
她說道真心喜愛的男子時，是那般坦蕩，絲毫沒有羞怯，我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樓三金，那樣優秀的男子，誰能不喜愛呢？可是，能被五更所喜愛的男子，又能有幾個呢？
最起碼，我的皇上，他不曾有過這個殊榮。
想到這件事情，再看向五更時，我難免有些酸澀，可是，卻又覺得自己這般實在太過矯情，實在不是我平素冷淡的性子。
“娘娘，”五更又在我面前坐下：“娘娘，你該不會還介意，皇上和我的過往嗎？”
我沒料到五更會如此直白的談起此事，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五更卻替我回答了：“不過想來，自然是介意的，誰喜歡自己愛的男子心裏有別的女人呢？記得，我以前誤以為三金心中有別的女人時，都快難過死了...娘娘，你雖然性格內斂，但我知道，你此刻心裏也必定十分壓抑。”
我抬頭看向五更，終是點了點頭。
“可是，娘娘，我說一句話，不知你信不信。今日宴席上，給我一種感覺，從此以後，能夠陪在拓跋文身邊的那個人，只有你！！”
我不知道五更何出此言，驚訝的看向她，最後輕輕說了一句：“為什麼？”
“並不是你的身份，而是因為，你們兩個是這樣的相像卻又不同，像是兩個可以互相吸引的物品放在一起，莫名的般配，還因為，你是真心喜愛拓跋文，更因為...”她說到這裏時忽然頓了頓，緊接着，靜靜的看着我，眼神卻十分認真：“我看出來，拓跋文心裏也是有你的。”
我吃了一驚，自然覺得她說的不對：“五更，你恐怕看錯，皇上自始至終，心裏就從來...”我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又想起那晚我喝醉，皇上看向我時那明亮的眼神，想起他在鍾嫣兒出言挑釁我時他對我的維護，更想起了...那個吻...
末了，我沒再繼續剛才的話，只是幽幽嘆了口氣：“皇上心裏，真的有我嗎？可是...”我抬頭，看向天上那抹皎皎明月：“曾經愛過別人的心，還能容下第二個人嗎？”就如天上的明月，自始至終，只有這一輪，無論別的星星如何閃耀，可誰也替代不了月亮的位置。
如果那樣，我寧願做一顆永遠黯淡的星，也不會去和月亮爭奪什麼。
“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拓跋文還記掛着我對嗎？”五更抓住我的手，她的手有些溫暖，似乎能安撫人心：“可是，你知道嗎？也許連拓跋文自己都沒發覺，你和他之間是多麼的般配，不過沒關係，以後時間很長，他早晚會發覺自己的心意。能夠陪在他身邊，站在皇位上的人，必定是你！”
五更的話說完，我忽然想到那晚，也是在這湖邊，皇上曾說過一句話，他說：”你知道嗎？有時候，我也覺得很孤獨。“
一個皇上，在說出這句話時，是怎樣的心情呢？
“娘娘，給自己一些時間，也給皇上一些時間。”五更笑着拍了拍我，眼神卻越過我肩膀，停向後方。
我回頭看去，卻見皇上和樓三金也從宴席上出來了，正朝這裏走來。
五更眨了眨眼睛，忽然快速湊到我耳邊道：“對了，還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小福是我和拓跋文當年收養的，元兒是先皇后所生，所以，你千萬不要因此對我有什麼隔閡。”
我詫異無比，驚訝的看向五更，卻見她快速的對我笑了下，然後衝著已走到亭邊的二人道：“怎麼你們兩個也出來了？”
我收拾好震驚的心情，也站起身來，抬頭卻見皇上迅速的朝我這裏掃了一眼，只一眼，卻又很快收回。
經過剛才和五更的聊天，再面對皇上，我的心情很是複雜，只好低頭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麼。
五更不知湊在樓三金耳邊說了什麼，二人笑了笑便離開，只留下我和皇上在這亭內四目相對。
正尷尬之際，忽聽皇上輕咳了一聲：“咳，那個...”
我抬頭看向皇上，卻見皇上在我抬頭的一剎那將頭撇開：“那個，前幾日那事，你，你不要介意。”
我愣了下，隨即明白皇上說的是那日親吻一事，瞬時臉都紅了。
二人又靜默不語，忽然，皇上煩躁般的踱了兩步，我抬頭不解的看着他，他的目光卻如利劍般射過來：“但，我不後悔。”
簡短的五個字落在我的耳邊，卻如天外之音，我疑惑着這是不是我的幻覺，又疑惑着這是不是皇上心血來潮說的話，太多不敢置信夾雜在一起，卻換來皇上更加焦躁的神情。
忽然，他兩步走上前，用力的抱住了我：“我曾錯過一次，才得成長，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錯了。”
他的話語如悠揚的曲子響徹在耳邊：“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何時對你起的心思，或許是你醉酒那次，又或許是那次在帝陵，你坐在門邊以手接雨的神情，像極了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兒，我那時就在想，或許這樣的你才是最真實的吧。”
皇上的胳膊摟的更近，仍舊在我耳邊念叨着：“給我些時間，給我些時間，你會慢慢接受我的。”
我的腦袋發暈，只好抬頭望天，那漫天星辰卻似乎仍比不過面前人的那一雙眼眸。
我抬手，緩緩抱住皇上，似乎是平生第一次得到這般被人在意的溫暖。
夜很涼，也很長...時間足夠，讓人們一一看清自己心內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