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心事

了心事

過了幾日,西北軍中派上京述職的官員便到了,按着慣例向皇上彙報今秋的軍情。

西北甘陝一帶,不比北疆混亂,連年需要朝廷供給糧食。相反,甘陝一帶已經能自給自足不說,連年還能給朝廷上貢,甚至有閑暇之時還會往北疆大草原的方向上支援支援,幫着打一打北蠻。

可以說楊家的勢力,已經逐漸從西北蔓延到北疆甚至草原上。

不過西北苦寒,雖然楊家世代挂帥,手握兵馬頗多,朝中也沒什麼眼紅的——聽說到了冬日,哪怕是西北的世族,都得防餓極了的悍匪劫掠,家裏連小姐們都得會騎馬預備着跑路,稍微差些的六七品官員,跟京中或者富庶之地官員的派勢根本不能比,主母都得下田。

所以楊家願意在那裏守着,不單朝廷,許多武將世家也安心。也沒什麼人給他們下絆子,免得楊家要是不成了,還不知道誰要被拎起來堵西北的窟窿呢。

況且西北又是北疆跟京城的屏障,若是北蠻哪一日真的勢大,北疆失守,接着就得楊家拿命去填彌補戰局,所以這份權勢富貴也是當得起的。

朝中人人都心知肚明,若非楊皇后出身楊家長房嫡女,從前皇后位置也坐不穩,今日也不會是退居而是被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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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上京的是楊家二房,也是楊皇后的嫡親次兄,因是皇上登基來第一回入京,誥命女眷們自然也要緊着入宮拜見太后和太子妃。

因着楊皇后,黛玉從來待楊家女眷格外親和。甚至讓楊家插了個隊,在一眾拜帖里先挑了出來,許她們入宮。

黛玉自有孕后,就將宮務卸了許多,交還太后安心養着。

於是常去探望楊皇后。

如今楊皇后的身子也恢復幾乎如常,只是容易勞累疲倦,正好黛玉如今也是如此,兩人有次說著說著話竟各自睡了過去。

明日楊家二太太和同樣上京述職的郭總兵的夫人要一併入宮,因聽辛泓承說起過,這位郭總兵是楊皇后的表兄,郭家太太也是姓楊,算起來是皇后的族妹,於是黛玉便來探望楊皇后,也是問問皇后的意思,要不要見一見二嫂和表嫂。

楊皇后如今退居尚景宮,是諸外事不問的,聽黛玉說起二哥上京,倒是歡喜,可聽了郭家表哥也上京,卻又帶了兩分怔忪。

鄒女官和靜素是知道楊皇后和郭大人表兄表妹從前一點心事的,又知道太子妃冰雪聰明,於是忙上來岔開。

楊皇后想了想搖搖頭:“上回見了母親,已經是大哥懇求的皇上的緣故,二哥又不比大哥了,初次上京面聖戰戰兢兢還來不及,就不要來看我了。”頓了頓又道:“你方才說郭夫人要帶着嫡長女進宮拜見?算起來,這孩子也該有十三四歲了吧。”

黛玉點頭:“是,聽太子說起,郭夫人倒有進京相看女婿的意思。”

畢竟楊家郭家已經是世代的親戚,再將女兒嫁回楊家也沒什麼意思。可若是在西北說給別的人家,又有些不匹配。於是這幾年楊家幾房的姑娘,便也有嫁在京中的——畢竟還有皇后和太子呢。

雖說如今皇後退居,但太子這兩年對楊家的照顧,跟對自己母家鍾家一視同仁,於是楊家也就更眼明心亮,願意將親事結在京城,近距離接觸太子和太子妃。

黛玉並不知道楊皇后的心事,只是隨口說:“聽太子說,郭大人對這位嫡長女愛如掌上明珠,凡事比對兄弟們都要強,連只得一匹的千里駒,都先給女兒,兒子們都要往後排去了。”

鄒女官見楊皇后只是格外留神聽着,自己倒是心酸起來:男人的心也不過如此,娶了旁人生兒育女,從前的一點心意自然就化為烏有,去疼愛着自己的妻子女兒。倒難為娘娘,時時刻刻為他的高升得子喜悅。

可又知道,自己這點心酸埋怨是沒有道理的。

原也是楊皇后入王府在先,郭大人娶親在後,若郭大人真的還念念不忘,才是害死了兩個人。

一時心裏五味雜陳。

楊皇后聽了兩句忽然道:“玉兒,明兒要是便宜,你就將這個女孩子帶來我瞧瞧吧,我許久未見西北的女兒家了。”

黛玉點頭:“母後放心,郭姑娘既非誥命,又是晚輩,我只留她住兩天,然後悄悄帶來給母后瞧瞧,是無礙的。”

說到這兒,又想起當日自己被楊皇后留在宮裏居住,又請太醫為她看診的舊事,如今一晃也過了五六年。

於是便依偎着楊皇后靜靜靠了一會兒,然後頗為眷戀道:“母后,如今父皇也常打發人給您送東西,也常說起您的好處,若是您願意,讓太子在父皇跟前探探口風,您搬回鳳儀宮去不好嗎?也好讓我們常孝敬您。”

楊皇后語氣溫和卻也堅定:“不必了,你萬不要承兒在皇上跟前為此事開口。且不說連累他挨罵,連我自己,也根本不想再回去後宮的。”然後又笑了:“只要你們過得好,我聽着就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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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黛玉在重華宮見到了楊二太太和郭太太母女。

兩位西北來的誥命太太都是爽快人,兼之黛玉是太子妃,也算楊家半個親戚,於是跟在太後跟前的屏氣斂聲不同,話就立刻多了起來,敬重里又透着親近。

尤其是郭大姑娘,爽朗的很,沒兩句話就快言快語道:“方才剛在太後娘娘那見到太子妃時,我都嚇了一跳,好像祖母屋裏那張美人圖活過來似的,整個西北都沒有太子妃這樣好看的人!”

郭太太就有些頭疼的喝止她:“娘娘跟前,你倒先稱起我來了,要自稱臣女。”

郭大姑娘就眼睛亮晶晶的笑:“是,臣女說錯話啦。”

黛玉生在江南,長在京城,見慣了各色女兒家,但似郭大姑娘這樣的真是頭一回見,這樣的大大咧咧淳樸自然,哪怕是長在北疆的周菱也不是如此。

周將軍到底是從京城調過去的,周菱底子裏還是個官宦貴女,只是摻了邊地女兒的大方。

若說黛玉平生所見的姑娘,或如春花或如嬌柳,都是精心培育過的名種花卉,那麼這位郭姑娘便如同一株自在生長的林中樹木。

黛玉笑道:“你願不願意去御花園玩,我叫人帶你去好不好?”

西北女兒再如何爽快,郭太太也不能當著女兒就開始跟太子妃說挑選夫婿之事,於是黛玉便開口替郭太太將女兒引出去,果然郭太太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郭姑娘眼睛更亮,像是一隻幼鹿。

黛玉忽然想起了甄然,若是甄然還活着,定然會喜歡這個女孩子。

思緒更放飛一點,若是甄然就生在楊家,會不會更快活。

她止住心裏的傷感,只是含笑看着郭姑娘。

郭姑娘歡然道:“太好了,我,不不,是臣女一路進京,見路上好些花都不認識,跟西北不同,如今御花園裏一定有更好看的。”

這裏郭太太終於能說起來意,先是歉然道:“給娘娘請罪,這孩子實在叫她父親縱容壞了,一點子規矩不懂。”

然後又忍不住替女兒辯駁了一下:“娘娘,西北那邊到了冬日,若是收成不好的年份,連草根子都沒得吃。人餓極了自然會鋌而走險,這孩子小時候,跟着我們夫妻在寒苦些的地方駐守過,從小見過兵戈陣仗不說,他父親自然也要教她些拳腳騎射,若真有個萬一,女孩子也不能肩不能提做了大軍的負累。所以才養成了這個脾氣。”

黛玉莞爾:“郭姑娘赤子天真,我是十分喜歡的。”她看向郭太太:“可恕我直說,這樣的性情,京中官宦人家裏,只怕難容,郭姑娘未必過得好。西北民風淳樸,何必捨近求遠?”

畢竟嫁入官宦人家,執掌中饋還在其次,主要是來往應酬的社交比西北要頻繁十倍。況且在西北,楊家只有受捧的,可在京中,多少皇親貴胄,賠小心的時候多了去了,郭姑娘哪怕是個鷹,也得被熬得乖乖的,自然不似在西北自在。

郭太太仍舊不改本意,堅持道:“唉,西北適齡的男兒好的都叫人搶走了,其實娘娘說的道理臣婦也是懂得,也心疼女兒,偏生好人家就這幾個,沒有適齡的,總不能將女兒胡亂嫁給兵油子。”

三人說了一會兒話,楊二太太和郭太太起身告退,黛玉便留了郭姑娘在宮裏住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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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晌午後,黛玉便只帶了郭姑娘和小蘿去探望楊皇后。

楊皇后久為靜居,是喜歡熱鬧的,所以黛玉往楊皇后那裏去,都帶着小蘿,去年也從宮女里挑了兩個活潑可愛的,送給楊皇后,就算不為了伺候也為了解悶。

幾個人一進屋,黛玉自不必說,親近的坐在楊皇後身邊,郭姑娘卻也一點不帶怯容,大眼睛看了楊皇后一眼,歡快行禮道:“表姑母。”

黛玉莞爾,這姑娘也機靈的很。

楊皇後退居,不好稱呼,她也不叫什麼仙師也不叫娘娘,就論起了親戚。

剛想轉頭跟楊皇后誇幾句,誰料只見楊皇后和鄒女官兩人都有點獃獃地看着郭姑娘,尤其是鄒女官,頗有幾分驚異。

半晌鄒女官才勉強如常笑道:“郭姑娘倒是面善,一時讓奴婢看住了。”

黛玉心裏納悶,只是不好問,誰知郭姑娘倒是脆生生自己說了出來:“爹娘都說過,我生的跟表姑母年輕時候有幾分像,愛說愛笑的性情也像。”

聽了這話,黛玉再從她眉眼中細細看,才能看出一點相似來。

只因她見到楊皇后時,楊皇后就已然是個發福並且被兩妃逼的有些焦躁的皇后,不再是眼前少女雖面容不出眾,但明朗天真,生機勃勃的樣子。

見她自己道破,楊皇后就回過神笑了:“你母親是我還沒出五服的族妹,楊家的姑娘,總是有點像的。”

郭姑娘笑着點頭:“所以別說爹娘,楊將軍府上也常接了我去玩,楊老夫人很喜歡我,說滿族裏姓楊的女孩子都算起來,倒是我這個姓郭的最像皇後娘娘。”

楊皇后溫和笑了笑,仍舊有些神思不屬,隨口問道:“你閨名是什麼?”

“郭暮。我出生在傍晚,爹爹說當時暮色正好,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少女的聲音清脆,略帶西北鄉音,落在楊皇后耳朵里,恍惚就跟十幾歲的自己重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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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表哥趴在牆頭:“朝暮——表妹,你的名字裏朝字很好,朝氣勃勃的跟你多像啊,可暮字老氣橫秋的不好。”

她坐在鞦韆上晃悠着,一手挽着鞦韆繩索,一手指着晚霞,聲音清脆:“表哥瞎說!暮色可不比朝陽差,況且到了暮色,不管是下學的學子還是田裏的農人都可以歡歡喜喜的回家去團圓,豈不好?”

表哥就鼓掌起來:“好!經表妹這樣一說,果然這個暮字極好。”話音未落,就因雙手鼓掌沒扒住牆頭掉了下去,“哎呦”一聲驚起了一地鳥雀。

隔着牆,兩個人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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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女官將兩人送到門口,歉然道:“太子妃,皇後娘娘總是愛犯困您知道的,這會子忽然閉眼睡了過去也難免。您懷着身孕,別再走動了,明兒讓小蘿姑娘帶了郭姑娘來看看娘娘就是了。”

等鄒女官轉回去,才見楊皇后雙手捂着臉,指縫間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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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辛泓承還未回重華宮,便被鄒女官請到了尚景宮。這兩年來,都是他得空就去看望楊皇后,楊皇后從未主動叫過他一遭,所以辛泓承嚇了一跳,連忙跟着來,一路上還問了好幾遍楊皇後身體可有不適,就差先折到太醫院拎兩個太醫一起去了。

直到見了楊皇后好端端坐在榻上,他才放心。

因心中焦躁,雖是寒秋,他也額間冒汗,一進門就把披風脫了。楊皇后心裏再有事到底也心疼這個兒子,連忙道:“給他穿上,這會子一吹風可就要着涼受寒了。太上皇還病着,你本就經常要去請安,容易染上病,還經得起自己不當心?”

辛泓承只得又耐着熱乖乖穿上。

楊皇后這才道:“承兒,我等不及要問問你,郭大人的女兒上京婚配之事,是楊家郭家自己的意思,還是皇上心裏有了人選,叫他們帶女兒上京的?”

辛泓承常日跟在皇上身邊,對皇上心思清楚得很,旁人問他自然不說,可楊皇后又不同,所以據實以告:“帶上京是郭楊兩家自己的意思,但父皇聽說他們帶了適齡女兒來,倒想着將她許給五弟。”

“什麼?”楊皇后臉色發白。

辛泓承解釋道:“五弟也漸漸大了,也封了謙郡王總要議婚事。父皇不想給他尋一個高門顯貴的岳父,卻又不想再鬧出二哥這般低娶王妃不堪的醜聞來,所以便取中了郭家。”

官位不高不低,出身西北嫡女,想來最多像楊皇后似的不擅彎彎繞,但當家理事自然也是通的。況且郭家雖有兵權,但常年在西北,都是跟着楊家的腳步行,就算五皇子將來生了奪太子之心,背後也沒人幫他。

楊皇后雖然不太明白朝局,但也明白,皇上這不是看重郭家或者郭暮本人,純粹是一打眼看見一個身份合適的姑娘,就準備順手塞給五皇子,省了費心。

於是越發慌了。

半晌才道:“承兒,母后請你幫個忙。”

辛泓承一怔:“母后吩咐就是,兒子不敢當這個幫字。”旋即明白過來:“母后是不想讓郭姑娘入皇室?”

楊皇後點頭,眼底不自覺帶了潮濕,緊緊抓住辛泓承的手:“讓她走吧,讓她回西北去,別讓她留在這裏了。”

仙草奇花適宜長在御花園,甚至由高明匠人栽培養護會更加綻放光彩,比如黛玉。楊皇后哪怕退居,也能聽說些六宮的事情——太子妃將後宮打理的井井有條,諸事妥帖。

不像自己當皇后那幾年,哪個月沒點小事故,有時候宮權都抓不住。要說黛玉有太后護着,可當年,太后一樣也護着楊皇後來着,只是她許多時候真的想不到那麼多那麼遠,想多了就頭疼,事到臨頭就着急,被人算計了也只能幹生氣。

在楊皇后看來,黛玉這樣的聰明孩子,要是低嫁了,成天一家子散散碎碎過日子,才是消磨糟蹋。她的聰慧原就比世上男人強,如今經過太后兩年教導點撥,放在外頭,也可以作為主母陪着一個百年望族穩健的走下去。而在宮裏繼續歷練下去,來日自然也當得起皇后,撐得住國母身份。

可郭暮顯然不是黛玉——一株曠野上的樹,就讓它留在曠野上吧。

辛泓承原本對此事只是聽了一耳朵,並不十分在意。

唯有的三分在意,還是為著這兩三年,五皇子儘力湊到自己面前,凡事都跟着自己所以對這個弟弟的婚事留了三分心。聽說了郭家嫡女后,覺得也不錯就撩開手了。

可今日見楊皇后竟然落淚,辛泓承忙道:“母后別急,父皇也不單是為了五弟,更為了您的體面,要不是楊家宗族沒有適齡女孩子,父皇原想把這個郡王正妃給楊家的。”

楊皇後退居兩年,皇上漸漸忘卻了她的不好,又在無數個宮宴上,看到父皇有太后陪着,辛泓承跟黛玉又是一對璧人,終於體會到自己的形單影隻不是滋味,開始懷念起楊皇后在位的日子。

楊皇后斬釘截鐵:“我不要這個恩典。”

辛泓承扶住她勸道:“母后別哭了,兒子去替你辦這件事,您放心就是了。”

楊皇后聽如此說,就鬆了驚懼的心神。看着辛泓承眼下微微的烏青,想着他這幾日又要上朝又要給太上皇侍疾,還有妻子有孕少不得他多關心,只怕忙的不可開交,自己卻又給他添了事情。

於是不免哽咽道:“我從你七歲上做了你的母親,可別說護着你,好多次都是我惹怒了皇上,你反過來替我說話。甚至到了今天,還要你去為了我的親眷奔波,違拗皇上的意思。我這個母親做的,實在不稱職!”

辛泓承鄭重道:“母親養育大恩,兒子永不會忘,若母親要把這點事存在心上,我才真的寢食難安。”看着楊皇后平復了心緒,辛泓承還是不得不問一句:“母后疼愛郭姑娘,不舍她在京城受拘束,可她的父母,若是看中了這個郡王妃的位置……”

辛泓承能勸住皇上,也擱不住郭家努力啊。

楊皇后擦了擦淚:“你見了郭大人,只管說是我說的。”

辛泓承心弦一動,卻並沒有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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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入京彙報,郭總兵是日日都要去兵部報道的,辛泓承私下見一見不是什麼難事。

郭總兵眉目樸素剛健,是標準的西北軍人的模樣,看起來不苟言笑,十分嚴肅。聽辛泓承說完就立刻恭恭敬敬道:“臣知道了,等述職完畢立刻帶女兒回西北。”

辛泓承倒是被他這樣的痛快噎了一下,心道:你既然這樣想,做什麼千里迢迢將女兒帶過來虛晃一槍。

似乎是看出了太子的疑惑,郭總兵立刻解釋道:“原是內子看不中西北如今提親的幾家門第,所以堅決要帶着女兒上京。可太子殿下也知道,京中高門顯貴,若是色色齊全的,自然犯不着跟西北武將聯姻,何況又不是跟楊家,還是次一等的郭家。

而肯露出風聲的,不是兒郎荒唐想娶個厲害媳婦轄制,就是家裏失勢或者窮困,指望我這個親家提攜或者是我兒的嫁妝銀子。既如此,還不如回西北去。”郭大人說話很實在,辛泓承聽出這是肺腑之言,不由挑了挑眉。

只是辛泓承不答這話,反而另起了話頭:“母后見了郭姑娘,很是喜歡,大約是投緣。”

辛泓承語氣帶着漫不經心,卻又讓人心悸。他說完后,便緊盯着眼前兩鬢微霜,剛健直朴的西北將領。卻見他維持着恭敬的儀態,面目微垂看不清楚神色,語氣平靜:“仙師垂愛,臣銘感五內。”

是挑不出破綻的回答和音調。

罷了。

辛泓承心道,自己心裏一直影影綽綽的一點疑心,是從兩年前跟楊皇后說起這位郭大人晉陞時就有了。

可如今,是真是假又有什麼關係,她仍舊是自己敬愛的母親。

她既然這樣在意郭家姑娘的終身,不管什麼緣故,就都順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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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皇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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