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 不容安然走

沈安琪再把對面這個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十幾個來回：“我真不敢相信，一直以來我所認識的人，要麼圖我的人，要麼圖我的本事，你這樣做，圖什麼？”

“圖天河的穩定，我自己的未來，還有，我身邊那些我必須保護、甚至我非常珍惜疼愛的人的未來。”

沈安琪的眼睛迷離了：“珍惜，疼愛——不用她們做任何犧牲，也不問任何回報？”

“在你心裏，如果一直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理想，這會兒，可真是一個機會。像普通人那樣，談一次只有兩情相悅的戀愛，然後和普通人一樣，披上嫁衣，再生一個孩子。如我小時候一般，那個孩子會由你這個做母親的接送上下學，再和同齡的孩子無憂無慮玩耍、快快樂樂長大，找一個穩定的工作，重複着這種安穩。”

沈安琪充滿希冀瞧着他：“真是這樣，那我也完成我媽媽這輩子最想完成的任務。”

又過三天，賀天親自來接蔡清赫出院。

蔡清赫這個小夥子身體素質果然好得很，尋常人至少一個月才能恢復正常，他剛出院，就大剌剌的、不知死活就要搶着開車。

可駕駛座上是張雲廷新安排的一個小夥子，叫胡方鳴，也是學五行拳的好手，一手飛刀，比蔡清赫打得還精準。

蔡清赫愣住了，接下來可就不幹了，非要把方向盤的控制權給搶過來。

賀天只能給他下保證：“有我在的一天，我所有車的方向盤，都歸你管。”

“真的？”

“真的。”

蔡清赫牛眼這才不瞪了，傻笑：“這就好。那我這兩天正好歇歇。”這才不搶。

張雲廷載着蔡清赫前面開路，胡方鳴載賀天後面跟着。剛上高速，賀天手機響了。來電顯示非同尋常，賀天連忙接起來：“喂，楚叔叔，您怎麼突然有空找我？”

十五分鐘后，胡方鳴把車開到飛龍度假村。通往江邊暖閣的路已經封了，只允許賀天一個人進去。楚鐵龍一個人在暖閣中。賀天開門進來，恭恭敬敬道：“楚叔叔。”

“坐。”

“哎。”賀天在楚鐵龍對面坐下來。

距離上一次要將天河大換血的還不超過十天，楚鐵龍突然約見，讓和楚鐵龍比、資質還遠遠不夠的賀天非常忐忑。

賀天也不知道對方即將要和自己談什麼。

“楚叔叔，”他勉強起了個開場白，“上次要替換小哲的事，我想，我還是要和你做一個詳細的解釋。主要那時候國際科的陸少校……”

“小天！”楚鐵龍打斷他。

“呃。”賀天沒來由，心竟然一寒。

楚鐵龍說：“我聽說，你把沈安琪給放了。”

“啊？”賀天怎麼也想不到，他要和自己說的，竟然是這件事，“那個人嘛，我覺得，到底小哲是看中的——”

“越是這樣，我越不能讓她活着。我背井離鄉，和師父學本事，後來又遇到你爸爸，學習了大陰陽功之後稱霸了東州，我無所求，唯有小哲，我必須保證他百分之百的安全，還有前程。你剛才說，陸少校盯上了沈安琪。”

“呃，對。”

“國際科不可能收容殺手團的人，尤其她的底子，說是劣跡斑斑都不為過。光是鐵城監獄那一件事，就夠聯合**的軍事法庭重判。我實在賭不起！”

“那您現在，要幹掉她嗎？”

“陳彤是你好不容易拉攏到的勢力，我不為難你，也不為難他。”

賀天額頭上熱汗涔涔：“多謝楚叔叔、多謝楚叔叔。”

“她拿了你的錢，又得到了你許的承諾，她應該還你一個人情。我已經派人轉達了，就說是你的意思，讓沈安琪去刺殺於冥華。”

“這是要借刀殺人嗎？”

楚鐵龍點點頭。

賀天思索片刻，始終覺得不妥：“真的沒有其他兩全其美的方法？楚叔叔，我是說，如果可以讓小哲和這個女子之間的關係徹底終結，那還有其他方法的話，你介不介意我去試試？”

楚鐵龍目光一閃：“真能這樣，倒也可以。”

賀天長噓一口氣：“不管如何，還是先從刺殺於冥華開始吧。楚叔叔，從現在開始，我得借用你手下的天河人員。”

這些天，神龍集團的董事長於冥華心血管宿疾發作，每天留在寧川的家中修養，聽到東州那邊並不順利的戰況，整個人精神越發不佳。

淮南葯業因為毒品案的緣故，倒了！

亞威被淮南葯業牽連，失去了遠航不說，基建材料市場也受到衝擊，逐日虧空，幾乎資不抵債。

明銳，這個第一次改制后一直賺錢的服飾公司，和美意的交手中屢戰屢敗，如今，將克萊士留下的HOME公司的錢全投進來，方才勉強解決財務危機。

神龍集團，表面依舊光輝燦爛，骨子裏頭，卻到了危急時刻！

神龍旗下還有地產公司，這是唯一賺錢的公司，可是，上面幾個公司出現的問題，很有可能切斷集團內部的資金鏈。地產公司，玩的就是錢的遊戲。錢一旦短篇，公司就完了。

擋在神龍發達道路上的幾個大障礙：賀聆風、賀天、楚鐵龍、楚正哲，能死掉兩個多好啊！

可是，偏偏他們的命怎麼就那麼頑強？幾乎到了怎麼陷害也打擊不死的地步！

和孫女徐曉曼通電話，徐曉曼告訴他楚正哲已經順利救出賀寧兮的消息，於冥華說：“重整實力吧，等機會，我們再狠狠收拾他們。”放下電話，那顆本就不太健康老邁的心臟又隱隱不舒服起來。

貼身助理小趙見狀急忙將葯取過來，於冥華服了兩顆葯，心臟的不適感緩緩消失，他很喘幾口氣，半躺在沙發上，情緒這才慢慢穩定。

管家老秦從外面走進來，走到於董身邊，輕輕說：“於董，孔副總來了。”

於冥華一聽，剛剛閉起來的眼睛迅速睜開，萎靡的精神狀態也得到改善，聲音也比之前清朗，說：“快讓他進來。”

集團副總經理孔亞年換了鞋子，從外面進來。

小趙手腳利索將茶泡上來，於冥華笑眯眯對孔亞年說：“亞年，快來坐。”指着小趙泡上來的茶說：“我剛得的毛峰，野生茶樹上摘的，味道好極了。”

孔亞年坐下來，端起那特別配的白瓷杯，先觀茶色，然後輕嗅茶香，輕輕吹開尚且浮在水面還未來得及沉入水底的茶葉，淺淺抿了一口。茶水經過舌尖，流過舌面，淡淡的苦澀緩緩散在口腔中后，一絲甘甜從舌根反卷回來……

很享受的，孔亞年將茶杯放下來。

“真是好茶。”他笑着，對於冥華說。

於冥華很認真看他品茶的樣子，看完了，笑起來道：“是啊，也只有你這樣懂茶的，品過了，才知道它的好。”一邊說，自己也端起杯子來。

閑話，讓人和人之間的氣氛變得輕鬆愉悅。

於冥華憂心的事情很多，這會兒，也不忙立刻談論公事。孔亞年很懂他的心，從茶道說開去，說茶葉製作，說茶具，說紫砂和瓷器的區別，還和於冥華商量，是不是可以去宜興或者景德鎮再去淘一淘，淘些有收藏價值的好東西回來。

於冥華說：“我在悉尼買了一棟房子，老是不願去住。”澳洲地廣人稀，熱鬧慣了的中國人想要長住，實在不習慣。於冥華接著說：“就在國內，到山裏，買塊地，建棟房子，療養療養，便很不錯。”

孔亞年點頭稱是，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的話題討論發散，最後談到山區度假別墅建設。

話題到這兒，就算進入正題。孔亞年今天來，就是向於董回報地產公司資金緊張的解決方案。

孔亞年說：“山西的兩個礦，我已經談妥。即日起，就會轉到我們公司名下。”

於冥華的表情趨於嚴肅。小趙替他點了一支雪茄，他一邊抽一邊沉思，良久，才說：“姓巨的那個老闆，我們的條件，他都同意了？”

孔亞年的眼睛裏閃過冷光，說：“這也不是他能夠左右的事。董事長，您知道我的，既然是必須要做好的事情，我不讓它成功，怎麼還有臉回來見你。”

於冥華瞧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后，緩緩道：“你很能幹，也很忠心，公司能順利運行下去，我不會虧待你。”說到這兒，於冥華突然想起徐曉曼那邊的事情，牙疼似的咂咂嘴。

孔亞年玲瓏無比，立刻猜到些許。沉默一段時間，孔亞年對於冥華說：“於董，我認識一個人，手底下有幾個本事特別好的人。槍法很准，搏擊也不錯。”

於冥華嘆息道：“再怎麼不錯，有天河佔據着華東，我們在這裏，干不出什麼。”

孔亞年笑着說：“於董，單論實力，我們自然和賀聆風那一族沒法比。可是，賀聆風上面不是有人壓着嗎？自從王瑋晉總經理給我們帶來了大統領的勢力，這麼多年來，我們可不就是順風順水？”

於冥華一聽，立刻問：“怎麼，你想接替王瑋晉位子？”

孔亞年略現尷尬之色，接着，又飛快笑起來，說：“於董，我的意思，我們可以在我們已有的基礎上，做長遠的打算。”頓了頓，接上剛才的話說：“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壓着賀家那倆父子。”

於冥華“哼”了一聲，冷然打斷：“可不一定哦，賀聆風成立的那兩家公司——美意和天河，這幾年運轉下來，賺得大着呢。我孫女兒手裏的明銳，就被擠得連站的位置都快沒有啦。”

孔亞年卻搖頭，說：“這只是一個表象。”

於冥華示意他說下去。

孔亞年便接下去道：“我認為，我們既然已經依附大統領，戰略上考慮，我們就不應該將自己和大統領分割開來。我們最重要的事是什麼？”停了一下，說：“安插眼線和人手，監視賀家父子，並且隨時可以提供方法採取最合適的行動。”

東州那邊的事情，孔亞年知道，雖然不太詳細，但是已經足夠把握大體的局勢。

孔亞年說：“大統領和賀家父子之間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於冥華又截斷他的話，問：“這一點，你又從何得知？”

孔亞年說：“於董還記得很多年前森林馬戲團的事情嗎？”費爾出動充足的人手和火力，最後，連目標的一根汗毛也沒毀掉。那一年，是賀聆風的兒子賀天退的兵。賀天用自己，擋住克萊士的槍。克萊士居然沒殺他，還結束行動。

“但是，”孔亞年呼喚起於冥華幾年前的記憶之後，話鋒一轉，說：“這一次，上面的意思，卻是着人在濱東幹掉賀天。”

“沒錯！”於冥華突然回味過來。

作為光之子針對東州地區刻意吸收進組織的人——於冥華，其實還比不上漢克斯靠最高層更近一些。在他們這一群人裏面，掌握沐繼偉秘密最多的是費爾，不過，這個能幹的得蘭人，現在已經被窩裏鬥幹掉。

於冥華聽了孔亞年的話，只是參悟，覺得孔亞年分析得真是一點兒錯也沒有。

他對孔亞年說：“你剛才說，我們一直壓着賀家父子，其實，那時候並不是魚死網破的時候。”

孔亞年點點頭，說：“是的。”

“而現在——”

孔亞年接下去：“天河已經將小姐和地頭蛇兩撥力量都打退了，如果他們不想坐以待斃，也許，就會主動對我們不利。”

於冥華聽了，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孔亞年說：“所以，於董，我覺得，你身邊添幾個能幹的人是應該的。不僅僅是為保護自己安全，如果，你也能找到一個像楚鐵龍那樣忠誠的手下，假以時日，我們不需要靠本地武道，也不需要依靠大統領支援，我們自給自足，不是非常好嗎？”

於冥華笑了，指着他說：“你呀，什麼事情到你嘴裏，總會翻出花樣來。”

孔亞年得到誇獎，笑容更盛，心裏也忍不住洋洋得意。

於冥華說：“王喬沒了之後，總經理位置一直空缺。本來，亞威纏住了你，現在亞威業務也做不下去，改制后公司里的事情你就交給別人吧。”

孔亞年說：“我們做鋼鐵，原本也不是為了賺錢。”

於冥華說：“是啊，下面該怎麼做，你比我清楚，我也就不多說了。”

孔亞年喏喏以應。

過了一會兒，於冥華才對他說：“王喬的位置，等你將山西的礦業打點好，就接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