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長樂天
是夜。
月掛樹梢，星空萬里。
密林深處，一處隱蔽的山洞，微微火光從裏面滲出。
山洞中火堆旁，兩個人面對而坐，黑衣人盤膝打坐，紫色霧氣在其周身蒸騰翻飛，煞是好看。少年雙手托着下巴，靜靜看着療傷中的黑衣人，百無聊賴，不由得打起了哈欠。
有小蟲在地面經過，少年眼珠一轉，伸出手指將小蟲捏了起來，受驚的小蟲連忙縮成一團，溜圓溜圓的還挺可愛。少年曲指一彈，縮成一團的小蟲“嗖”的一聲直奔黑衣人而去。
噗！
少年瞪大了眼睛，沒想到小蟲剛剛碰到紫色霧氣，便瞬間化作灰燼。黑衣人緩緩睜開雙眼，冰冷的神色讓少年不由得打了個機靈，隨即撓了撓頭，尷尬的“嘿嘿”傻笑。
火光跳動，火堆上架起的獐子已經烤得表皮焦黃，油脂從裏面滲透出來，香氣四溢，煞是誘人，少年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黑衣人看了少年一眼，默不作聲的拿出了一把小刀，小刀漆黑如墨，正是不久前差點結果了少年性命的那一把。不理會少年尷尬的神色，黑衣人割下了一大片肉扔給了少年，隨後便自己享用了起來。
少年確實餓了，也不客氣，抓起烤肉狼吞虎咽，滿嘴油漬肉屑極其不雅，不一會，獐子便被兩人吃掉了大半。
少年吃的太快，被噎的面色通紅，黑衣人見狀嘴角輕微揚起，手腕一翻，憑空出現兩壇花雕拎在手中，一壇拋給了少年，自己則舉起另一壇往嘴裏倒去。
酒足飯飽，少年折了一根小草，含在嘴裏，雙手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黑衣人靠坐在石頭上，透過洞口望向天上的明月，似乎有些心事。
“唳！”
突如其來的猛禽利嘯，在山洞外響起，黑衣人神色一凌，手中烏黑小刀顯現，雙目緊盯洞口。
少年坐起身來，對着黑衣人擺了擺手，一本正經的說道：
“放心，這裏很安全。”
果然，洞外一陣騷亂過後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喂，他們為什麼要追殺你。”
少年打破了沉默，黑衣人背對少年，沒有答話。少年撇了撇嘴，接着問道：
“他們說的獨流餘孽，是什麼意思？”
話音剛落，一隻大手猛然捏住了少年的脖子，將少年懸空提起，黑衣人面色冷冽，殺氣森然恐怖。
少年只感覺一陣窒息，原本蒼白的臉憋的通紅，額頭一股股青筋暴起，眼皮越來越沉。出於本能，少年憋足了勁，雙手掰向黑衣人手腕，一個普通人如何對抗一名修士？
咯嘣！
只聽一聲脆響，黑衣人不由得嘴角抽搐，竟然鬆手放開了少年，有些詫異的盯着手腕，那裏有兩道紅紅的印子，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竟有如此力量，一直都小瞧他了。黑衣人活動了一下有些酸麻的手腕，心中暗罵道：這臭小子，人不大蠻力倒是不小，嘖嘖，還真疼啊。
少年跌落在地，如魚得水，飛快竄到巨石之後，露出腦袋狠狠地盯着黑衣人，若是能打過他，怕是早就撲上去了。
雖然逃離了魔掌，但是剛才為了掙脫已然用盡了全力，現在身體有些脫力，隱約牽扯出了肺疾，少年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劇烈的咳嗽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黑衣人同樣盯着少年，雙眉皺起，眼神有些猶豫，心中有些掙扎，彷彿是在考慮着什麼一般，搖擺不定，良久，長吐一口氣，像是做好了決定，對着少年說道：
“小子，叫什麼名字？”
少年躲在巨石后，惡狠狠的盯着黑衣人，沒好氣的應道：
“和你說不着！”
“好，有種！”
黑衣人冷笑一聲，捏着拳頭向少年走去，砂鍋大的拳頭捏的“咯咯”直響。
“喂喂喂，怎麼說我都救過你，給個面子好不好？”
黑衣人依舊冷笑，冷冽的神色讓人頭皮發麻，少年神情一滯，嘴角略微抽搐，見黑衣人越走越近，硬着頭皮急聲道：
“你先說！”
黑衣人停下腳步，神情微冷，傲然之色溢於言表，一字一頓道：
“長樂天。”
少年不甘示弱，冷哼一聲，雙目圓瞪，昂起頭做俯視狀，故作威嚴，聲音蓋過長樂天，道：
“元宗。”
看着少年裝模做樣的樣子，長樂天不由得哈哈大笑，引得少年猛翻白眼。
“長樂天？怎麼有點耳熟呢，容我想想。”
元宗摸着下巴嘀咕着，皺眉思索，片刻，猛然瞪大了眼睛，指着長樂天，大聲道：
“靜水樓榭滄瀾畔，鬼索寒江長樂天。你竟是鬼索長樂天！”
靈武鎮雖小，修行之人更是寥寥無幾，但是人們對於修為高深的風雲人物非常推崇，茶餘飯後閑暇之時經常談起，元宗因此聽說過不少了不起的修士，長樂天便是其中之一。
長樂天很滿意元宗的反應，傲然之色更甚，元宗撇了撇嘴，暗自小聲嘀咕。
“神氣什麼，還不是讓人追的狗血噴頭，哪像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哎呦，不會是個冒牌貨吧，嗯，十有八九。”
長樂天眼角抽搐，雙拳緊握，顯然在極力剋制，若非如此，怕是會生生掐死眼前這個小子。
“少廢話，臭小子，那三個人不過是跑腿狗罷了，想要傷我，憑他們遠遠不夠格，我躲得不是他們。”
長樂天裝作沒看見元宗滿臉不相信的神態，凝神盯着元宗，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小子，想不想修行。”
元宗一愣，修行？心神一陣恍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打記事起，仙人們御劍飛行、降妖除魔的神話傳說就一直被人們津津樂道，從而在元宗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一顆種子，遨遊四海，劍盪天地，這是元宗的赤子之夢！
“想不想修行。”
長樂天的話像是一條涓涓清泉湧進元宗腦海，“叮叮咚咚”的流淌，沁潤心脾，泉涌雖小，迴響不息。
“想不想修行。”
元宗雙目低垂，黯然的撫摸胸口，這具身體啊，呵！若不是受肺疾所累，現在的人生應該截然不同吧。
彷彿看穿了元宗的心思，長樂天嘴角揚起，抬高了一個音調，說道：
“小子，我告訴你，你身體那點事根本不叫事，修為越高體魄越強，那些超凡入聖的至尊人王，神通逆天，可使歲月逆轉，斷臂重生。你那點小傷小病，嘿。”
長樂天看着滿臉驚訝之色的元宗，頗有些得意，說道：
“你以為呢？”
……
清晨。
朝陽升起，萬物復蘇，微風拂梢，晴空萬里。
有人卻徹夜未眠，元宗雖然頂着一對黑眼圈，但卻格外精神，讓人匪夷所思。
長樂天瞥了一眼元宗，不禁莞爾，沒想到只是告訴他要教他修行，竟然能讓他興奮至此。
長樂天知道元宗天生神力，但是他今年已經十三歲了，而對於修士來說已經錯過了辟穀的最佳時期，九州之上，一些天資卓越的孩子從三歲起便已經開始修行，元宗晚了整整十年。
看着期待、緊張、認真又惶恐心裏五味雜陳的元宗，長樂天輕嘆一聲，緩緩道來。
“太初有無，無有無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太初之氣先天而生，乃造化萬物之根本。後天地初開生靈氣，靈氣潤萬物，萬物養太初，靈氣即太初，太初為最原始最精純之靈氣，太初，道本也。吾輩修行之人，即修這天地靈氣，萬物皆有氣，精通者，可逆天而行。”
元宗聽的津津有味，長樂天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九州修士，修行之初，皆要通過辟穀來排除體內沉積的渾濁之氣，濁氣不盡，無法修行，常人皆如此。對於修士，根據修為的強弱分做七個境界，分別是藏氣、御息、引神、天荒、沖虛、真一、羽化，每個境界又細分九重天，傳說羽化九重天大圓滿即可破碎虛空踏神橋去天界，又稱七九臨天。”
元宗聽得入神，初次接觸這些東西異常的興奮，滿心嚮往，不由問道：
“你說的濁氣，境界是什麼意思？我跟聽天書似的，嘿嘿嘿。”
長樂天挑了挑眉毛，心中略微有些後悔，其實他很不喜歡說教之類的事，主要是人懶嫌麻煩，現在被元宗一問更是覺得頭大，含糊着嘀咕了幾句便高聲說道：
“哎呦，總之，你靜靜聽着就行了。”
元宗撇了撇嘴，顯然對長樂天這個“便宜老師”糊弄的態度很是不滿，但抵擋不住心中的好奇，再次問道：
“你說，真的有天界存在嗎？”
長樂天微微一愣，搖了搖頭，思索片刻又點了點頭，雙目望向上蒼，良久，說道：
“不知道，或許，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