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熟悉的夢境1
“司機,去桂花公墓吧。”
良久,林墨婷硬撐着顫抖的心情向司機大叔吐出這句話,然後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背靠在計程車的車座上,如釋重負的松下了一大口氣。
哥哥,我完成了,我很快就和一雯姐一起來看你了,等着我們。
林墨婷在心裏默默的說。
“林墨軒那傢伙去公墓守門去啦?”王一雯一愣,輕笑着打趣道。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很不好笑的笑話,一種劇烈的不安滲透了王一雯的全身脈絡,像是掉進了北極海水裏面,一種徹骨的涼意穿透了她的身體,直到心底。王一雯覺得心無比的慌,就好像飄在空中沒辦法下地一樣,無力而又是錯。
王一雯的臉色蒼白,鼻尖細微的汗珠顯示着她心中的不安與恐慌,儘管這樣,她也故作鎮定着。
直到走到那個小小的墓碑前,王一雯還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一樣,一個很可怕的噩夢。她真的想儘快醒過來,然後回到現實中,看到林墨軒,看到他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可是,現實終究是現實。
墳墓的四周開滿了蒲公英的黃色小花,隨着午後的微風輕輕的擺動着纖細的身軀,像是在舞着一曲最美的安魂曲。輕輕的唱着,悠悠的吟着,安撫着熟睡的可人兒。
墓碑上貼着林墨軒高中時代的相片,看起來還是那麼年輕,他在笑,嘴角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他的笑,像是一個記號一樣刻在王一雯的心裏永遠都擦不掉。一如那一年的夢境,夢裏那個少年靜靜的走在她的身後,他淡淡開口說“不管你去哪裏,我都會站在這裏等你。”
那聲音彷彿來自天國,乾淨而強有力,讓人覺得異常安心。
“我不來,你如何歸去?林墨軒,你怎麼敢歸去?你怎麼可以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呢?你不是說你會等我嗎?你走了我怎麼找得到你,你去了哪裏?是不是你在騙我?當初的承諾難道都忘記了嗎?”王一雯歇斯底里的哭吼着,眼中湧現出絕望的流光,繼續痛斥道:“此刻你是不是站在角落裏面笑我,笑我傻,笑我哭成了一個滿臉花的醜八怪。笑我還沒有發現你的惡作劇,你快出來吧,我好想你,好想見你。真的。”
到了最後,她怒氣的聲音漸漸的化成了細長的嚶泣,如此絕望而悲傷。
王一雯開始在林墨軒墓碑前喃喃自語道:“林墨軒,你知道嗎?其實我很早以前就開始不想長大,因為要是我一直沒有長大的話,我一定不會走,也就不會離開你的身旁,那我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那你,也不會消失不見,你一定還是牽着我的手站在我的身旁,陪着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
那天晚上王一雯又夢見了那個多年未見的夢境,又一次夢見她回到了16歲,在夢裏,有着帶香氣的香樟樹,有着風中搖曳的蒲公英黃色小花,還有着追風的清秀少年。夕陽里兩個一長一短的影子,相互依靠,如此溫馨。
從16歲開始,王一雯總是迫不及待的期待着天黑,因為她愛上了做夢,準確的說應該是她愛上了夢裏的一個人,一個王一雯不了解他任何信息的陌生人。某一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突然驚醒,夢裏的一切彷彿剛剛才經歷過,比如,那個男孩子哀傷的眼神令王一雯記憶猶新。他手裏捧着一束盛開的蒲公英,隨着風的吹動,花瓣絲絲搖擺。他就遠遠的站在王一雯的身前,王一雯想要追上他,他卻隨風而遠去,漸行漸遠,直到消逝不見。
她難過的無法自拔,沒有人可以傾訴,她只能咬着被角抽泣,然後默默的發獃,直到心情平復了。
當她腦海中一切清晰如夢中的時候,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個男孩子的模樣,唯獨記得那帶着一種淡淡的哀怨眼神。
那是和劉常峰不一樣的眼神,劉常峰的眼神是明朗自信而溫暖柔和的,充滿着力量和陽光。當他看着王一雯的時候她就會感到莫名的溫暖,就像家人的眼神,讓她感到安心。而那個夢中男孩子的眼神卻溢滿哀傷,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彷彿千言萬語卻無法訴說一樣,悲傷卻又手足無措的樣子。
於是從那天晚上開始,王一雯總是沒日沒夜的期待着,企圖把那個夢一直一直做下去,因為這樣她總想着有一天可以看清那個男孩子的樣子,並且問一問他為什麼這樣悲傷。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王一雯又一次在深夜中驚醒,感覺真的又夢見了那個男孩子,只是依舊是看不清他的樣貌,她深深的嘆息,一邊嘆息自己沒有看清他的樣子,卻也一邊為可以再繼續那夢境而微微的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