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沒聽懂
芙蕖忽然脊背一涼,抬頭看着初月晚。
“這……這什麼意思?”鄧氏沒念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識幾個,沒聽懂。
但是周圍的其他宮女總陪妃嬪聽戲看話本,有的還學了吟詩作對,所以全都聽懂了。
這話說的,分明是暗指小公主是妖怪。
而且好些人不是第一次聽見這話,其實早都已經在整個宮內都傳開了的,但也只是偷偷地私下裏敢說,十一皇子卻年少不忌口,輕易地抖漏了出去!還當著裕寧公主的面,這還了得!“鄧姑姑莫要見怪,這話興許是不知道哪折子戲文上面的,讓十一殿下聽來了。”
十一皇子身邊的大宮女站出來圓場,“跟小殿下的名諱並沒有關係。”
“噢……”鄧氏沒有太放在心上,對初月晚道,“沒事小殿下,十一殿下知道的,咱回頭問問皇後娘娘,也能知道從哪兒來的。”
初月晚想想,有道理,回去問母后。
那個大宮女頓時臉色大變,好在晚上看不清,忙說:“算了吧鄧姑姑,這種小詞小調上不了檯面,不值得跟皇後娘娘說。”
鄧氏察覺出問題:“十一皇子都能張口就來的戲文,按說不該上不了檯面吧。
怎麼到皇後娘娘那裏,就不對了?這話到底是好話不是好話?”對方害怕糾纏下去,輕咳兩聲,迴避道:“鄧姑姑,小殿下的學識,輪得着您來操持了么?您若鼓動小殿下特地去打擾皇後娘娘,覺不覺得有些逾矩了?”鄧氏朝她一瞪,但沒辦法反駁。
乳母確實沒有資格插手皇子公主們的教導,連這些多學得幾個字的宮女太監也不能,要問,就只能初月晚自己去問。
“肯定不是好話。”
鄧氏生氣,“我們裕寧公主是誰,你們怎麼敢這樣上門撒野!”
“讓姑姑見笑了,我們不是來找麻煩的,這就走。”
對方只圖息事寧人,賠幾個笑臉,“那話很簡單,只是草多風大的意思,算不得壞也算不得好詞,說來沒什麼意思而已,所以鄧姑姑莫要掛心,我們平日裏,也沒聽過這等話。”
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回鄧氏雖然有點不高興,但也沒太介意。
提着走馬燈的宮女上前來領初永奕:“十一殿下,我們去御花園玩吧,淑妃娘娘在詠芳亭擺了果盤呢。”
“不要!”初永奕猛地把她手裏的燈籠打掉,“我成天一個人在宮裏都要憋出毛病了!每次都是你們,沒有別人跟我玩!我就喜歡小十三!我要和小十三一起玩!”那燈罩子是琉璃的,摔在石板路上“啪嚓”一聲碎成了幾瓣。
“啊,燈燈!”初月晚心疼。
那麼漂亮!怎麼摔了!為什麼自己遇上的小夥伴都動不動就摔東西?那個提燈的宮女見惹惱初永奕,嚇得不顧一地渣滓,馬上跪下去聽憑發落。
“廢物!沒用的東西!”初永奕往她身上踹,發泄不滿。
“十一哥哥不要打……”初月晚想要阻止他,“晚晚陪你玩,陪你玩好不好?”鄧氏趕緊捂住初月晚的眼睛:“皇上諭旨,不準在小殿下面前打人!你們快把十一殿下請出去呀!”
“對不住,我們這就收拾乾淨。”
對方的大宮女冷汗都掉下來了,急忙叫旁邊人來善後。
可是那些人也怕惹事上身,畢竟在椒房殿挨罵只是一時,將來他們真正追隨的主子可是初永奕,得罪了他以後都不好過了。
“十一殿下,小殿下現在該休息了,不能出去玩了。”
椒房殿的宮女們也跟着站出來哄初永奕。
“小十三都答應跟我玩了!”初永奕不肯罷休。
初月晚真的沒辦法,看那宮人平白無故挨打很是可憐,答應初永奕的要求還算是自己力所能及,所以點頭承認。
忽然鏡花園外傳來一聲太監的高呼:“太——子——駕到!”
“太子哥哥!”初月晚可算盼到了救星。
初永奕囂張的表情頓時害怕:“太子哥哥怎麼來了?”還不是您自己招惹來的!他的隨行宮女心裏叫苦。
“永奕。”
初永望闊步進園,面色不善,“父皇驕縱於你,六宮任你鬧,但椒房殿可不是你的地盤。”
“永奕……永奕錯了。”
初永奕捏起衣角,“永奕只是……來找小十三玩兒。”
初永望更來氣:“裕寧這麼小怎麼跟你玩!”說完他往院中一瞥,看見那摔碎的燈盞,皺緊眉頭:“這又是怎麼回事?”
“這……”初永奕支吾。
旁邊大宮女害怕惹到他頭上,急忙搶話:“太子殿下,下人不懂事,打翻了燈,十一殿下一時愛護裕寧小殿下,代為教訓教訓人而已。”
“教訓人?”初永望冷笑,“我們裕寧從來不因為這點小事教訓人。”
“請太子殿下恕罪。”
十一皇子的隨從都求情。
初永望跨過地上趴着的那名宮女,走來從鄧氏手裏抱回初月晚,擔心道:“裕寧,他欺負你沒有?”
“沒有、沒有,十一哥哥對晚晚挺好的。”
初月晚說,“還帶晚晚捉了蛐蛐。”
“那就好。”
初永望不再多問,斜一眼初永奕,“十一殿下該回去了,眼下這點東西處理乾淨點,別叫母后回來看見自己園裏有些個東西髒了眼。”
“是。”
初永奕的隨從們僥倖逃過一劫。
初永望抱着初月晚回去,鄧氏等人跟隨,那個打碎了燈的宮女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別人是脫了罪,她可脫不掉啊。
這些人為了找個背鍋的,回去肯定是要把所有的不好都推到她頭上,安淑妃害怕得罪皇后和太子,十有八九把她發配出去,不知道會落得什麼下場!還不如死了算了!這名宮女抬頭正好看見前面有口小井,一時想不開,哭着從地上爬起來就沖了過去。
走在初月晚他們身後的芙蕖注意到她的動作,急忙道:“她要跳井!”幾個太監飛快地跑來拉人,然而已經來不及,那個宮女一口扎進井口,只聽“咚”的一聲悶響,她只一個腦袋鑽了進去,便僵硬地趴在井沿上一動不動了。
自從一年前不小心把初月晚掉下去,這口井就下令給封死了,裏面塞的滿滿全是大理石。
那名宮女是外面來的不知道,天色又看不清,剛剛跳井不成,實則一頭狠狠撞在了石頭上,血肉模糊。
“啊啊啊——死、死……”有十一皇子隨從的宮女將要叫出來,椒房殿的太監馬上把她們嘴巴捂住。
初永奕驚訝得嘴巴合不上,他的隨行大宮女急忙抱起他往旁邊躲。
初永望一愣,趕緊把初月晚轉過來按在胸前。
“太子哥哥,發生什麼……”初月晚害怕。
“沒事沒事,裕寧我們走。”
初永望趕緊抱着她大步走出園子。
此時,透過鏡花園圍牆鏤空的花窗,一牆之隔的御花園中浮現出一雙眼睛,默默地瞧了瞧這一幕,隨後悄無聲息地離去。
……那個栽到井裏摔破頭的宮女,抬出去的時候還有口氣,可是沒撐多久,還是死了。
這件事安淑妃主動壓了下來,也帶着初永奕上門賠罪。
這可好,因為與小公主有關的事,椒房殿都快成了后宮裏的衙門了,來的還都是一群自首的。
事情的經過,雲皇后回頭又仔細審問了一遍。
芙蕖和鄧氏跪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了當晚的情況。
“永奕一向乖張,他宮裏的人也仗着他受寵,哪個宮裏的臉色都敢不看。”
雲皇后道,“不過這次他們認得夠快,總覺得在擔心更大的事漏出來。”
“兒臣覺得,跟那個跳井的宮女沒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