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說話
齊佳轉頭過去:“您老還沒睡?”
翁婆婆坐起身:“睡不着。”她右臂上臂骨折。這冰天雪地,即無醫生,也沒有止痛的葯,自然是疼痛難當。
翁婆婆問道:“不知大俠哪裏人士?”
齊佳一愣,她還真不知道。不過,自離那個無名村莊,她就也沒想過回去。想了想,學着電視裏遊俠的樣子說道:“浮萍浪子,居無定所。”
翁婆婆又問道:“不知大俠年歲幾何?”
齊佳心說,怎麼跟查戶口似的。想也沒想,如實說道:“虛度三十餘春秋。”
上輩子,她可不就活到三十大幾歲。
翁婆婆搖頭:“不像,我看大俠,最多二十歲,不能再多。”
“是嗎?”這倒是讓齊佳挺意外的。兩輩子,第一次有人說自己長的年輕。
翁婆婆望着窩棚外皚皚白雪,有些犯愁:“如今我們母女,老的老,小的小,我還成了半殘。明日大俠要是登程而去,只怕我二人的大限也就到了。”
齊佳心說,繞了半天,是怕我走了,沒人管她倆。
可轉念一想。幫人一時,沒有幫人一世的,自己都還不知道明天會怎樣,又怎能承諾別人什麼。
翁婆婆看齊佳不語,長嘆一聲沒有再說話。
雪終於停了。齊佳目測積雪至少一米厚。在後世,這已經是百年不遇的暴雪了。
這種情況,離開顯然不是明智之舉。道路難行,又剛剛經歷過地震。前方情況不明。貿然前行,還不如留在此地,看看情況再說。
齊佳懷揣着那把短柄鐮刀,在火堆邊坐着休息了一會兒。
夜很冷,冷到前面烤着火的地方是熱的,背後沒火的地方就像沒穿衣服一樣。就這還是齊佳的衣服是特別加了料的。
她衣服裏面不光絮着木棉,還夾着兔皮。
火堆旁邊,被烤化的殘雪融化成水,沿着火堆凍了一圈冰花。可見這天氣有多冷。
齊佳猜測,至少也得零下二三十度。
女孩兒被凍醒了,擁着被子和翁婆婆擠在一起,就這齊佳還能聽見她牙齒打架的咯咯聲。
翁婆婆年老體弱,更加受不住。哆嗦道:“這天冷的邪乎。看來在地面上是熬不過去了。”
齊佳不解。
翁婆婆道:“我原來有個放雜物的地窖,不如我們去那裏吧。好歹避避這嚴寒。”
齊佳順着翁婆婆的指點,在廢墟下找到了地窖的入口。拂開上面的積雪和雜物,輕輕一提就將地窖口打開。
她撿起一根燃燒的木頭扔了進去。見木頭落地后仍舊燃燒着,這才下到地窖里去。
藉著那截未熄滅的木頭,發現地窖不大,用來支撐的木頭很結實,所以僥倖在地震中保存了下來。
地窖一角還堆放着幾個口袋。齊佳走過去看了一下,是一些雜糧。看來這母女也是防着自己的,要不是冷的受不了,估計都不打算告訴自己,這裏還有個地窖。
齊佳回到地面上,幫那女孩兒往地窖里扔乾草。然後把翁婆婆接進地窖里。
女孩兒本來想在地窖里生火,被齊佳制止了。這樣狹小封閉的空間,空氣不流通,生火等於自殺。
齊佳把地窖口重新蓋上。地窖里比外面暖和多了。但不蓋被子還是冷。
齊佳拉了拉被角,將那女孩兒擠在中間,三人勉強合蓋一條被子。
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缺氧。齊佳竟然模模糊糊睡著了。
一覺醒來,眼前漆黑一片,有些不知身在何方。忽然聽到低低的啜泣聲,是那個女孩兒發出的。
“怎麼了?”齊佳伸手向她摸去,卻摸到一具冰冷的屍體。
齊佳大吃一驚,翻身而起。跑到地窖口一把將地窖蓋子頂翻。
外面刺眼的光亮照進來。齊佳看到那女孩兒懷中抱着的翁婆婆的屍體。
眼睛睜着,嘴巴微開,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
齊佳踉蹌了一下,失聲道:“怎麼會這樣?”
翁婆婆只是斷了手臂,她在齊佳睡過去之前,還好好的。
女孩兒搖頭,哭的滿臉淚痕,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齊佳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上輩子,她是父母的老來子。沒等她大學畢業,父母就相繼去世了。但是,她父母早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給她留了足夠生活到三十歲的錢。
對於父母的去世,齊佳當然也很傷心。不過她早就有思想準備,也不是不能接受。在父母的刻意培養下,她的獨立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悍,估計她父母閉眼的時候,也是比較放心的。
眼前這個可憐的孩子就不一樣了。她一看就是被翁婆婆保護的特別好,靦腆又怯懦。可以預見,如果只剩下這個孩子,在這麼嚴酷的環境下,她一定生存不下去。
齊佳想出去透透氣。地窖里的氣氛太壓抑了。
“大俠,不要扔下我。”女孩兒嚇壞了。
“我只是出去透透氣。”
“求你。”女孩兒的聲音里依舊帶着哭腔。
齊佳只好暫時放棄出去的念頭。她望向那女孩兒:“翁婆婆的屍體你打算怎麼辦?”
女孩兒眼圈一紅,又要哭,可她怕齊佳煩,硬憋着,輕輕搖了搖頭。
“葬了吧!入土為安。”
女孩兒明顯有些不舍,可現在她只有齊佳可以依靠,不敢忤逆她,只好含着眼淚點了點頭。
齊佳上到地面上,才發現地面凍的十分結實,別說沒工具,就算有工具,也不見得能挖開。她想了想,決定先把翁婆婆的屍體放進那個窩棚里。
窩棚可以容兩三人。齊佳又去牲口棚,把那個和自己結伴走了一程的女人,從雪裏拔出來,也拖進窩棚里,然後用土坯把窩棚口堵上。
女孩兒在窩棚前磕了幾個頭,這場葬禮就算結束了。
至於別的屍體,齊佳把她們拖到一塊兒,也用倒塌的土坯蓋住。
死者為大,總不能讓她們曝屍荒野。
做完這一切,又是一天過去了。
齊佳把悶着的火吹燃,拿出自己帶來的腌兔肉,放在火上烤了烤。分給那女孩兒一些。兩人吃了,各自抓兩把雪解渴。
齊佳這才想起什麼,問道:“你叫少言是不是?”
女孩兒點點頭:“我媽說,小孩子家,要少說話。”
齊佳跌目:“這樣啊。”
她把火堆重新悶起來,這樣便於保存火種。然後和翁少言一起,回到地窖里,蓋上地窖口。
這兩天,齊佳可是累壞了。一張被子三個人蓋拮据了些,兩個人擁在一起蓋,剛剛好。躺在厚厚的草鋪上,溫暖又愜意。
齊佳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可是,為毛翁少言那小姑娘,總往自己懷裏拱,她冷嗎?
齊佳迷迷糊糊伸手就把她抱在了懷裏,但下一刻,一個激靈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