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流浪的道人

第四章、流浪的道人

“喵!喵!小花你在哪裏?”劉大娘幾乎要反轉整個廚房,她養的花貓不知道又跑哪裏去。“你們誰看見小花了?”她叉着她那肥碩的水桶腰大喊,丫頭們紛紛搖頭,都不敢做聲。“你們還不趕快去找?像個木頭一樣站在這裏做什麼?去!去!”

“是,是。”

為了找一隻貓,她們忙得焦頭爛額。

薄荷清涼,紅花妖艷。今天,蘭虛閣來了位客人。

“大致上就是這樣了,還聽說他們已經離開這個鎮。”一個年約十五的灰衣少年對霧辰說。

霧辰緊皺着眉頭,心想:果然如此。“謝謝你莫師弟,沒有人知道吧?”

“沒有。”莫寧是門中年紀最小的師弟,他皮膚黝黑,眼睛炯炯有神,資質平平但刻苦用功,素來低調寡言。別的師兄都對霧辰避之則吉,只有莫寧對他十分敬仰。

霧辰點點頭,把莫寧送出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薄荷的香味令人精神清爽。自從小牙來了后,她每天都點這種熏香。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

“小牙?”

沒有人回應。

“小牙?”他走到院子裏,

“喵!”回應他的是一聲貓叫。霧辰循聲望去——小牙正抱着一隻頭頂長了一撮白毛的花貓坐在樹上,花貓綠色的眼珠子正盯着他。

“哎呀,看來小花很喜歡公子呢。”小牙晃動着雙腿。

“這是哪來的貓?”

“小花是我從廚房借來玩的。”她舉起花貓,花貓的腿一時間懸空了,它的爪子緊張地張開。

霧辰有些責怪地看着樹上的一人一貓,“快下來吧,坐得那麼高很危險。”再者,她是怎麼爬上去的?

“遵命!”小牙一隻手抱着花貓,另一隻手捉着樹枝向下爬。她單手爬樹?霧辰只是看着也冷汗直冒。“先把貓給我吧。”

“不用了,小花野得很,如果它抓傷了公子可不得了呀。”

安分不是貓的本性。“喵!”花貓長叫一聲,似乎不滿意小牙對它的評價,又或許它記恨剛才小牙把自己舉高,它用自己身上滑溜溜的毛掙脫了小牙的魔掌,竄到她的肩上,轉而用四個肉墊子踩着她的臉跳上霧辰的肩膀,最後安然無恙地返回地上。

“小花?哇!”小牙想着要捉回花貓,怎料手一滑,整個身子往後一仰。霧辰剛想接住她,奈何衝力過大,兩人一同跌倒在地上。可憐的霧辰被小牙壓在下面。

“小花你這隻壞貓!哎呀,腰好痛。公子?你沒事吧?”她趕緊扶起霧辰。

“喵!”它故意扭過頭看看狼狽的兩人,眼中儘是戲謔。

“你別跑,我要替二公子報仇!”她喊得如此義憤填膺。

“小牙,算了。”

“喵!”它拱腰挑釁着小牙。

“別跑!”她哪裏聽得進霧辰的話,撒腿捉貓去了。霧辰不放心,也跟着追去。二人追一貓,場景甚是滑稽。

花貓跑出了蘭虛閣,它突然停下來嗅了嗅,朝後門跑去。後面的二人依然窮追不捨。

“喵!”它在一個躺在後門階梯上污頭垢面的邋遢男子跟前聞了聞。“還捉不到你?”小牙一把抱起它。

邋遢的男子伸伸懶腰,“哎呀呀,小貓,雖然我是一身鹹魚味,但我不是食物呢。”

“公子,怎麼會有人睡在後門邊上?”男子身上的氣味實在太重,小牙摸了摸鼻子。

霧辰坐下,細細打量眼前的流浪漢。男子雖然鬍子拉碴,但是看上去年齡應該不過十八,四肢健全,身邊還放着一個殘舊的包袱。“請問這位兄台高姓大名?”

男子瞥瞥霧辰,“我不過是一個剛好路過又剛好睡在這裏的人,何須留名?在你們富家子弟的眼裏,我這等人就是個乞丐吧?”

“難得公子會問你姓名,別得寸進尺。”小牙吐吐舌頭。

“哼哼,我豈不是要說聲感謝?”他滿不在乎。

“兄台別誤會,見面即是緣分,在下沒有別的意思。”霧辰淡淡一笑。

“好一個見面即是緣分!”男子“咻”地坐起來,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兩人一跳。他的目光在霧辰的臉上轉了轉,又認真地打量着小牙,忽然燦爛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這個人不會是個瘋子吧。小牙心想。

“今天貧道與兩位有緣,贈予兩位一句吧。短期內這裏必有血光之災,貧道見兩位也並非屬於此地,及早抽身為上策。”說罷,他又躺下繼續睡覺了。任誰聽了這句話都會覺得他是一個典型的神棍。

“兄台何出此言?”

“不說了,不說了。貧道要睡覺,兩位不送。”他翻翻身,背向著他們,真當了這後門是自家的地方。

在門的另一邊,方霆和兩個同門師弟散步路過,他們見後門打開,偶爾傳來幾許人聲,三人便走過去一探究竟。

“公子,何必聽這人瘋言瘋語?說不定他是嫌我們打擾他睡覺而故意唬我們呢。”

霧辰想了想,搖搖頭,“他眼神清澈明亮,不像是神志不清。”他心中隱隱不安。男子說的話或許可信,因為討伐大會舉行在即,幽凝宮的事他不是沒有聽過,若是當中稍有差池後果會不堪設想。

小牙靜靜地站在霧辰身邊,他們都沒注意到有三個人影在靠近。

“我以為是誰在這裏,原來是二弟。”方霆他們的出現打斷了霧辰的思緒。長長的衣袖遮住了方霆的手,看不出他上次受的是否傷痊癒了。“二弟怎麼有如此雅興跟這等流浪漢子一起?”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師弟——楊千默肆無忌憚地笑出聲。

“小弟見今天風和日麗,隨意走走而已。”霧辰淡淡地說。

方霆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他和霧辰之間的距離。“真巧,為兄也是見今天風和日麗而且手傷未愈,出來走走。”他盯着霧辰揚起嘴角,故意將“手傷未愈“加重語氣。他目光猶如刀鋒般銳利,訴說著無盡的慾望。

霧辰平靜一笑,雙眼直視方霆。

“二師兄,在這種艷陽高照的日子跟個醜丫頭耍耍貓也別是一番滋味。”楊千默玩味地打量頭髮顯亂、臉上沾着灰塵的小牙。她別過臉去,用袖子擦擦臉。楊千默笑得格外刺耳,另一個師弟郭彥則不語。

花貓眯着眼睛盯着他們倆。

“以貌取人,楊師弟何時變得如此膚淺了?”霧辰問。

楊千默一時語塞,臉色很不好看。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霧辰揚起淺淺的笑容,右手負於身後走到楊千默面前,“若不事事做到緘默又何以配上千默此名?楊師弟要時時謹記本名之意,免得日後鑄成大錯就後悔莫及了。”

楊千默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千默,不得無禮。還不快向二弟道歉?”方霆板著臉孔,擺出一種身為大師兄應有的風範。

楊千默看看方霆,然後做作揖狀向霧辰鞠躬。“二師兄的教誨令千默心服口服,千默剛才的冒犯望二師兄包涵。”

霧辰大袖一揮,“楊師弟知錯能改便是好事。小弟就不打擾大哥的興緻先告辭了。”他一抱拳,和小牙離去。

流浪漢子又翻了翻身。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災難總喜歡在人們最快樂的時候悄然而至摧毀一切,然後在悲愴中拂袖而去。想要捉住災難尾巴的人顯得何其愚蠢。

深秋寒蟬凄切,冷雨初歇。院子裏花草慘淡,唯獨那些紅的妖艷的花兒依舊在蕭瑟的風中屹立盛放。

小牙的臉顯的異常蒼白。

“不要不要!讓我在這種時候離開二公子是不可能的!”她轉過頭去,寧死不從。

霧辰手握一錢袋。“是不是嫌不夠?我再去拿。”

“二公子!”小牙扯住他的衣角,“不管公子給多少錢,我都不會走!”

“小牙,不要胡鬧了!”他嚴詞厲色,收起往日的溫和。“問劍門乃武林的是非之地,必然首當其衝地成為邪教的眼中釘,我不想你牽扯到這場恩怨里,而且我怕到那個時候我沒有能力保護你。”說到最後,他眼裏一沉。

“如果我會逃跑呢?如果情況真的變成那樣我就逃跑。”

“你怎麼就不明白?”他慍怒,邪教之所以會引起各派的重視當然是彼此的實力旗鼓相當甚至還產生了威脅性,她一手無寸鐵的丫頭怎能在一個招式詭異的高手眼皮底下逃走?“你現在必須離開青石鎮!”

小牙捂住雙耳,她絕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無情無義的人!“我就是不走!”

咻!霧辰拿起地上的木棍抵着她的喉嚨厲聲道:“難道你不怕死?”

小牙昂起頭顱毫無懼色:“小牙要是貪生怕死之徒早就逃之夭夭何須等到今天?”說完她就跑回寢室緊鎖房門。

霧辰無奈地嘆嘆氣,但願不會有那一天。

但願吧。

此時在問劍門的另一邊,方霆在方問天的書房中彙報着大會前的準備事項。

“孩兒已經安排好迎賓的廂房和膳食的材料,至於日用的物品孩兒讓小樓明天到市集上採購。”各門派派出的重要人物大概會在這幾日內到達青石鎮,問劍門作為東道主,準備的功夫馬虎不得。

“客用的廂房夠嗎?”方問天在紙上大筆一揮,字跡蒼勁有力,處處散發著習武之人特有的粗獷。

“夠的,孩兒安排了幾間雙人的廂房。”他挺直胸膛,似顯然對自己的安排十分自信。

“如果不夠就在蘭虛閣騰出幾間空的寢室吧。”方問天捋捋他那還沒斑白的鬍子,放下毛筆,對自己寫的字滿意之極。

方霆卻面露難色,“但是二弟在江湖上的傳聞……”

“又或許你和幾個師弟在大會期間暫時搬進蘭虛閣吧。”

聞言,方霆臉色泛青,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這幾天楊師弟他們就跟孩兒同住吧,好生照顧。”

知子莫若父,方問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們終究是兄弟,何必如此生疏?一旦被外人察覺不知又捲起多少風言風語。你做大哥的與其成天和千默他們談天說地倒不如多多愛惜你唯一的弟弟。”

唯一的弟弟?方霆勾起嘴角,眉毛一挑,用嘲弄的眼神盯着方問天。“即使不是親生的?”

啪!方問天大怒,桌子被他拍得震了幾震。

“孩兒做不到像爹那樣無私。”他繼續說。

“有你這麼跟爹說話的嗎?!”

他不以為然,“如果不是爹過於偏心或許孩兒會和二弟情同手足。”

“一派胡言!何來偏心之說?”方問天火氣攻心,跌坐於椅子上。他撫摸胸口,

“哦?把問劍門的獨門劍法‘六合獨尊’授予二弟算是偏心嗎?”他語氣冰冷。

方問天心頭一震,“你是如何得知?”

他沒有回答,甩甩衣袖轉身離去。

方問天捉着胸口的手久久不能放下。

冷風掠過,更添寂寥。

他拿起了筆,手有點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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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鏡異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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