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劍霜寒

小牙和雪冥無言對望。一片翠綠在兩人之間飄揚，葉落，那方劍起。

論速度她自然比不上雪冥，因此她第一時間閃到他身旁，腳點坤，劃過乾，鎖其巽位，守震攻坎，雪冥快如閃電的身法瞬間被克制。既然不能瞬移，他便近攻。他的十指硬如鋼鐵，與莫邪碰撞錚錚相鳴。

兩人近在咫尺，她眼含堅毅，他無怨無悔。

雪冥一手壓着莫邪一手攀上小牙的手臂，小牙一凜，深知他是忌憚莫邪打算卸去自己的武器。她當即錯身劃到艮位，雪冥眉頭一皺頓時感到有泰山壓迫。多日不見，她的劍法長進不少，如此下去他會一直被牽制無法施展長處。念及於此，他勾起唇角，小牙瞭然，他是要認真起來了！

他忽然轉身背向小牙，小牙先是不解隨後看見他退至兌位橫過艮位，輕易脫離了自己的禁制才恍然大悟，他是反其道而行之！驟然間，數道殘影環繞小牙。她倒是不慌不忙，莫邪繞着手腕接連翻飛，殘影與劍影相映猶如怒放的花兒，花~蕊鮮紅，花辦雪白。

雪冥漸漸覺得不對，那劍影內有乾坤，他的妖氣正被削弱！他的五指猝不及防地張去，小牙眼裏的寒光數閃，劍花衍生九道，第一劍削其氣，第二劍挫其鋒，第三劍破其攻……九劍萬鈞，九九歸一，最後一劍集大成以雷霆之勢直刺雪冥的心房！

劍未至，雪冥的胸口已脹痛。他緊握着莫邪的劍身無視手裏傳來的刺痛，小牙咬着嘴唇吃力刺入，然而前方似要堅~硬的堡壘抵禦，他高深莫測的內力硬是擋下了九九歸一。面對小牙的全力以赴，雪冥的內心無比高興，若不珍視何須認真？

小牙憤然抽劍，怒道：“雪狼一族的現任少主就這般實力嗎？是看不起小女子還是想保存實力？”

“前面的不過開胃小菜罷了。”他傲然地昂首一如初始時，接下來我不再留情，你怕嗎？

小牙一臉倔強，無懼他的挑釁：來便來，誰怕誰！

下一瞬間，紫和藍的光芒絢爛了森林，光與暗分明正如此刻對立的兩人。一黃一白閃入光團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洞裏的眾人震驚回首，外面的法術波動猶如平地炸起的驚雷使得他們腳下搖動，心頭猛顫。霧辰的憂色一閃而過，轉而咬着牙喊着繼續前進。緊跟過來的十名雪狼紛紛打出連串紫黑的光束射向眾人的前路，紫光所及的土壤無不焦黑髮臭。霧辰心思一動，連忙提醒眾人：“萬萬不能碰到這妖術否則難以回天！”他雖然不知道此術的名堂但也見識過一次，危險的意味從頭頂貫徹腳底，要不是當時有小牙的結界保護他難以破解！

眾人一聽不禁凝重起來，此處狹窄不利圍攻，加之人數之多更別說躲避。雲霏也心思百轉，結界固然能一擋，但只是消耗極大的拖延戰何況他們要趕上雪傲解禁肉~身之時，他們耗不起！迄今之計唯有速戰速決！

權衡利弊都在一瞬之間，紀老爺高喊一句“撒網”，紀風頌和紀雅鳴齊齊展開一張金絲紅繩交雜的網各退左右兜着前來的雪狼；同一時刻雲霏神色冷傲，渾身散發綠光喚來瘋狂的藤蔓再度逞凶絞着他們的四肢；小墨和紀家弟子退到星靄和霧辰身後看着成片的金光閃耀和聽着慘叫聲四起。

在洞~穴深處聽見動靜的雪樓變了臉色，燼和其他族人則面無表情地圍着寒冰而坐，暗紅的古老咒文在他們上空浮沉透露邪惡。雪樓目不轉睛地緊盯着入口，若他們殺來她必會一夫當關！

然而雲霏等人的進攻並不順利，擋在前頭的幾個雪狼居然捨身成仁吃下了星靄的滄海無邊和霧辰的業火焚心，保身後的族人萬全。臨死也用盡最後的力量炸開纏在他們身上的藤蔓，如今只有紀家的一張“斗乾坤”阻擋。

“哼，我們不好過他們也別想作法順利！”霄風掌壓大地，一道厚厚的土牆霎時升起阻隔兩撥人。“快往裏走，把他們引進去！”眾人猛然明了，霄風是想要禍水東引！這時土牆後傳來嘭嘭的聲音，他們二話不說馬上深去。

外頭的兩人也愈斗愈激烈，雪冥的腐魂術比其手下的強大百倍，紫黑的光團如同深淵的火焰，黑氣繚繞張牙舞爪撲向小牙。腐朽之味充斥着她的神經，她躲開一個另一個接踵而來，那邪光恰恰擦過她的衣領便已一片焦黑，她嚇得一身冷汗。雪冥面如冰霜，內心卻極不平靜。她為什麼沒有張開護盾？剛剛交手的時候他明顯感到她氣息不穩，護體之氣也若有若無。

正當他略微分神的時候，對面忽然藍光大盛將他猛地拉回神。小牙雙手結印，匈口有藍色的蓮花綻放，她蒼白的臉蛋藍光映襯，清清冷冷宛如姑射。雪冥大吃一驚，伴隨那蓮花出現的還有沁人心脾的凈化之氣，如春湖蕩漾隨風起皺般，一圈又一圈的法術漣漪回蕩林間，浩然正氣的強風颳得雪冥幾近窒息。

少頃，威嚴的龍首從花~蕊中生出，瞪如銅鈴的眼睛盯着雪冥，眼神卻又平靜如雪。寒光閃閃的身軀蜿蜒舞來，它大嘴一張，把腐魂術的光團全數吞下然後沖向雪冥。雪冥詫異了一下倒也不慌，隨即收斂心神眼觀鼻、鼻觀心，不動如山的氣勢鋪天蓋地。小牙不敢分心，急忙驅使水龍噬去，雪冥冰藍的眸子殺機盡露，周身升起耀眼的白光。

小牙沒有見過這一招，應該說此時此刻雪冥顯露的才是雪狼一族現任少主真正的實力。他磅礴的妖氣如巨浪滔天震得衣衫騰起，小牙頓覺眼睛一花，一隻既巨大又雪白的狼首在雪冥前方乍現，森森的藍眼睛充滿敵意地盯着水龍。

兩獸相見分外眼紅，這廂咆哮那方張牙。震耳欲聾的吼聲驚天地泣鬼神，遠古的蒼涼對戰孤傲的君主。一陰一陽，一正一邪，糾纏的光芒織成了肉~眼不可見的烈日掃~盪整個死亡森林，強光攻散了天際的慘淡愁雲，穿透了掩藏邪惡的黑暗，射~進了幽深洞~穴，漫過激戰的兩撥人的驚駭臉孔，漫過坐守深處臉色動容的燼。

隨後的一聲轟隆巨響令眾人彷彿回到了盤古開天闢地的伊始、世界洪荒之初，那滄海桑田的荒涼闖進每個人的心田。霧辰的紅眼已看不見任何情感和生機，一劍刎去旁邊的雪狼大步往着洞口處走去。雲霏和霄風心驚膽戰地拉着他生怕他走火入魔，他冷漠回頭，雲霏立刻掌壓他的眉心喚醒他的神智。

“你要相信小牙！這是屬於她的戰鬥！”霧辰青筋暴突，神情瞬息萬變。剛才的感覺太悲涼、太荒蕪，這要他如何冷靜？當然雲霏和霄風也沒有多大的底氣，那一句不過是安慰他、安慰自己的話語罷了。雲霏看看身後暗紅的光芒又說：“等小牙戰完歸來便是最終一戰之時！”

霧辰看了看那入口——咫尺天涯的距離，面對他的怒攻誰人能守！他沉默地閃入小墨和某一雪狼之間，一劍霜寒，“留情”為誰留？

洞外，當強光散去，相對的二人一動不動。白衣的他頷首半跪着支撐身體，地上的朵朵紅花無聲盛放；黃衣的她倒在地上艱難地支起胳膊，匈口也是猩紅。

兩獸相爭，兩敗俱傷。

小牙攥緊莫邪，使出~水龍已是竭盡全力。她答應過霧辰打不過就逃走，此刻她的確不敵，但一場較量應當圓滿結束。她擦掉嘴邊的血，站起來，笑容明媚。“能承受本小姐的水龍確實實力不俗，不過如果這就是你的絕招那你這位少主有點遜吶，除了快就是呼喚祖先，還有新鮮的招數么？現在我閉着眼也能把你壓箱底的絕招數出來了。”

雪冥輕笑一聲，緩緩地抬起頭，冰藍的眸子殺氣未退。小牙挑起眉毛，揚起早已準備好的五雷符念出五雷打邪咒。雪冥的上方驟然氣流急速，紫光閃爍。此咒雖然比不上霄風的九霄驚雷，但卻是她最後能使出的法術了，這場戰鬥以此最後一搏結束吧。

雷電劈頭砸來，妖怪對雷電極為敏~感，因為它們渡劫渡的難關就是雷電打邪！雪冥瞬步移動，雷電也跟着移動，而且一道下來第二道緊接着打下。他大步騰挪把法術打入天際，轉眼間天邊刮來夾雜着雪花的風暴與五道雷電碰撞。

小牙冷得直打哆嗦，雪冥則不受寒流的影響佇立在風雪中。五雷一遇寒冷驟變本色形成烏黑的雷雲，變本加厲的風雪令山林掛白，呼嘯的寒風颳得小牙搖搖欲墜，她的髮絲、衣領掛滿冰晶。妖本屬大自然的修行者，論掌控自然它們更技高一籌。

小牙敗得心服口服。

雪冥的施法未曾停止，倒戈的雷電成了他的爪牙往小牙砸去。她拖着疼痛的身體滾到一旁，耳邊又有刺痛傳來。風雪是雪冥的堡壘，他正在領地里不可一世地俯視狼狽躲避的小牙，這一刻他便是冷酷的君王。

他稍一抬手，一條粗~壯的雷柱落在小牙的頭頂。白光幾乎淹沒了她面容，他最後一眼看見的是她一如既往的笑臉，最後一聲聽見的是她歡快的話語：“嘻嘻，這樣才是我認識的雪冥啊！”

直到最後一刻她仍然是他的朋友，仍然是那日同游燈會的天真少女。

他胸口驟痛，然而法術已不能中止。她閉上了眼睛，這場名為正邪的較量正式結束。

闖入燼施法解咒場所的眾人，心跳彷彿停止了一拍。雪樓揮鞭攻來，後方僅剩的雪狼追上。霧辰怒髮衝冠，徒手捉住雪樓的鞭子，“我們的帳終於能算一算了。”雪樓心驚，這種狀態下的方霧辰堪比鬼王，她哪裏敵得過？她想抽身，可是霧辰一劍便封住她的退路。

星靄和紀老爺一同襲擊盤腿而坐的雪狼一族，燼面不改色，周圍的族人應敵而起。雲霏和霄風擒賊先擒王，直接向燼發難。可惜他們無法靠近燼，周圍的雪狼一族紛紛上前對招，燼心無旁騖地繼續施法，他雲淡風輕的模樣氣得霄風咬牙切齒。

雪樓極不願意對付霧辰，昔日業火焚心的恐怖依然歷歷在目。霧辰卻沒有太多的想法，他的精神已超然物外除了殺便是殺！他沒有使用靈力而是要用方問天所授的“六合獨尊”擊敗雪樓。“游龍戲鳳”宛如毒蛇糾~纏，逼得雪樓失去方寸；“流星趕月”步步追擊惹得性子冷淡的雪樓難得焦躁；“解甲歸田”卸去她的鞭子，“氣吞山河”的氣勢鋪天蓋地震碎了她的經脈。

斷線風箏般的雪樓被霧辰震出幾丈遠，淋漓的鮮血灑滿一地。

輕狂三分，執着三分，怨三分，一朝寒光斷恩仇。

“霧辰！你報完仇了過來幫我一把！”霄風以一敵二有點吃力。霧辰聽后錯身閃入插手霄風的戰鬥。“那個難纏的就交給你了！”與霧辰對上的是一名長發束辮的男子，他叫雪鷹，實力和雪樓不相伯仲。

洞裏的一邊刀光劍影，另一邊則是安靜地施法，對比尤為詭異。就在他們苦惱要如何突圍的時候，突然間，清脆的碎裂聲使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攻擊側耳細聽。“嘶啦”——全場靜默得可怕。

雲霏等人面如土色，燼卻勾起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