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藍田日暖玉生煙

隨着荷華的死去，寒鏡鬼域陣破，但水牢並未消失。

外面噼噼啪啪的聲音驚動了眾人，他們回過神來，看見紀老爺等人在水牢外施法破壞這道微波障壁。紀雅鳴朝他們大喊，可是他們什麼也聽不見。

“水牢建立的源頭不是荷華，他的血只是媒介。”

五人到處查看，霄風摩拳擦掌地走去中央的石台，看着台上的木盒目光炯炯。“你們說這盒子裏會不會有寶物？水中的妖物喜好明珠，說不定裏面就有一顆！”

“師父你別胡來，如果裏面是機關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雲霏思忖片刻，“木盒外有淡淡的光暈，或許不是機關……”

“容我打開便知道了！要是機關就魚死網破，破壞那群鮫人的巢穴看他們還能作什麼妖！”霄風掀開木盒，一顆淡huang色的珠子映入眼帘。他好奇地托起，珠子如白玉般通透，籠罩着柔和的光華，和傳說中的“明珠照地三千乘”相距甚遠。

“那顆不是明珠，而是蛟龍的內丹！”水牢不知何時破解了，紀老爺一個箭步地走來急道：“快放下！”他話音剛落，龍宮一陣搖晃，接着宮裏地動山搖，牆壁出現又長又深的裂縫，碎石簌簌滾落。“內丹是支撐龍宮的本源，一旦移位，龍宮不再！”他焦急地趕着他們逃生。

“果然是致命的機關！”霄風欲哭無淚。

龍宮頃刻倒塌，粉塵嗆鼻，大塊大塊的落石砸在地上差點堵住眾人的逃跑路線。他們迫不及待地跑到狹長的走廊，可是他們忘記了一件事，當他們破壞龍氣障壁闖入的時候，龍宮的外牆被他們打破了！此時因為內丹的移位，龍氣障壁也不復存在，冰冷的河水把外牆擠~壓得破裂涌~入走廊，巨大的浪花劈頭蓋臉地鋪來。

他們一個頭兩個大，前方進不得，後方即將塌成灰，該如何是好！

“從牆壁的缺口游出去！”紀老爺臨危不亂，招呼紀雅鳴和霧辰合力把牆壁的破洞再砸大一些。

水漫至腰部，加之崩塌的速度越來越快，他們後面的走廊已被碎石堵死。有紀老爺的威懾在，一個個弟子井然有序地捏着鼻子扎入水中。缺口處的水壓和衝擊非常大，每一個人瀕臨窒息，頂着巨大的壓力拚命游出去。如果他們停滯不前，後面的人根本沒可能逃生。

水位升至胸口處，還留在龍宮的人頓感有千斤擠~壓身體。小牙跟在紀家弟子後面，她臨走前迅速環顧一眼殿後的六人。

岸上見！

她不敢耽擱，潛下水離去。幸好河水與她的靈力同源，她並沒有感到辛苦，很順利便游上岸了。逃出生天的紀家弟子有的躺在岸上喘着大氣，有的焦急地盯着河面等待剩下的人上來，有的開始為旁人療傷。但有一點相同的是，他們並沒有露出頹意，小牙很是過意不去。

循着氣息找來的紀風頌和小墨急急跑來，他替小牙披上外衣，周圍查看有沒有需要幫助的弟子。

河裏的震蕩促使河面波濤連連，甚至還出現了幾個小漩渦。小牙和幾名弟子提心弔膽地盯着，一見有人上來就幫忙拖曳。陸陸續續，紀老爺和五個少年終於浮出~水面。

龍宮一戰，以山崩地裂宣告終結。

“你們沒事吧？”小牙心急如焚地奔去，“有沒有受傷？”

“沒事沒事，為師乃天降福將，每一次總能帶領大家化險為夷。”

小牙瞪了瞪霄風，“要不是你好奇害死貓，我們也不必如此狼狽。師父，修道者要清心寡欲，洗滌紅塵，怎能被身外之物誘~惑？”

霄風磕了一下她的額頭，“就你大義凜然！你知不知道那顆內丹能使你恢復全部功力，甚至還能讓你的修為更近一層樓。”

紀老爺也覺得有點可惜，“蛟龍極其罕有，它的內丹雖然過了千百年效力流失，但也是進補的珍寶。哎，天意如此，貪不得。”

“罷了，死人之物用着也慌。”她悄悄地說，然後走近霧辰看他有沒有受傷。

確實很可惜，雲霏凝視河面暗道。如果讓他們知道一副珍貴的蛟龍骸骨就此毀於一旦，不知他們會有何種表情。

這一次只有數名弟子重傷無人身亡，算是極大的安慰。

一戰過後已是翌日正午，他們趁着白天移到內陸生火烤乾衣服並稍作安頓。紀風頌和紀雅鳴忙裏忙外地照顧受傷的師弟，雲霏則負責替星靄療傷。小牙在旁靜靜地看着，雲霏掀開他的衣裳，深褐色的傷痕令小牙不忍細看。星靄神色平靜，小牙想起他剛才的怒火。

“星靄的傷口沒有大礙，倒是霧辰，你該去看看他，他剛恢復不久就使出大招，怕他的身體承受不起。”雲霏瞄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她如夢初醒，轉頭就跑。

霧辰和霄風正在生火，小牙一來就跟霄風打眼色，霄風哈哈一笑，識趣地走開。霧辰顧着堆積柴火沒有留意神神秘秘的師徒倆，忽然他托着枯枝的大手搭上了一隻小手。他疑惑地抬頭看去，頷首的小牙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委屈、歉意、忸怩，他忍俊不禁。

小牙嗔怪他竟然笑得出來，抱走他的枯枝說：“生火就交給師父吧，你應該休息一下不要使用法術了。”

霧辰笑着把枯枝抱回來。“只是微小的法術，不打緊。”

“但是……”她急得兩腮通紅，連跺蓮足，“你的身子才剛康復不久，”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圓溜溜的眸子盯着地面轉了又轉，“我不該提議用萬劍穿心的，這招對你的負荷過大了。辰，對不起。”

他放下枯枝牽着她的雙手。“使用何種招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沒有失去任何一人。”

他蒼白的臉色令小牙胸臆漲痛難舒。“明明碎鏡的方法有許多種……”

“好啦，要是哭鼻子霄風和雲霏會笑話的。”他點了點她的鼻尖，她羞得臉頰緋~紅答答。

另一頭清閑的霄風四處走動，見紀老爺眺望着河的方向一動不動便走了過去。紀老爺聽見腳步聲回神轉頭，隨後凝重的神色緩了下來。“老夫一直在想，鮫人的首領與何人鬥爭招致吸取精氣療傷。”

霄風皺了皺眉頭，說：“其實荷華死前曾說了一句我們始終會遇到她，那個她應該就是打傷荷華之人吧。”應該說是妖。

紀老爺點點頭。“你可知道死亡森林中妖物的分佈規律？”霄風搖頭不語。紀老爺接著說：“讓我們焦頭爛額的蠱雕在此處不過是最低等的妖物，鮫人較為強悍，再來便是鉤蛇。”

霄風聽后~洞心駭耳，即是說越往森林深處遇到的妖物更加強大！“那麼荷華口中的她”

“既來之則安之，紀家世代看守死亡森林便預料到有這一天。老夫終日流連官場忽視重任，此行怕是祖先給予的教訓和試煉。”他笑了笑，透着一點無奈。

這時霄風不知道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語，幸而一名弟子前來通報打住了話題。來人神色匆匆，夾帶着少許憂慮。“稟告師父，弟子在河的附近巡視時發現有人渡河！”

“知道了，你繼續巡視，小心不要留下足跡。”

“弟子遵命！”

霄風和紀老爺默默地對視，該來的終會來。

夜裏，寒風過境，眾人得知雪狼一族渡河后都不敢生火暴露位置，均報團而坐，用內力取暖，每一次派遣四人守夜。子時剛過，輪到霧辰和紀風頌站崗。他們守在外圍屏息打坐，靜謐的夜總是暗藏危機。

風聲颯颯，樹影幢幢，有一人影在枝丫間穿梭，速度如光如電。霧辰和紀風頌都感覺到有異樣的氣息，他們起身巡邏，小心翼翼。忽然那人從他們的頭頂掠過，一股相識的氣息流入霧辰的心底。“是個故人，我去會一會他，你先回去吧。”

“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我速去速回。”

紀風頌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如果有不妥記得撤離！”

霧辰點點頭，紀風頌憂心忡忡地回去。同伴走後，他循着那人故意暴露的氣息找去，不多時，那人背對着他站在平坦的草地上似是等待。果然是他！霧辰緩步走去。

一夜無夢，第二天又是旭日掛東。

“小牙，小牙……”她應聲醒來，睡眼惺忪，第一眼便是看見披着薄霧的霧辰。她環顧四周，其他人依然淺眠，只有站崗的弟子精神奕奕。“過來。”霧辰牽着茫然的小牙到不遠處的草地坐下，掏出一把小木梳。

“咦？你怎麼會帶梳子？”

“姐姐給我的，她知道你一定會忘記帶上這些物品。”

小牙摸~摸鼻子，霧辰解下她的辮子執梳梳起來。這本是情意綿綿的清晨，豈料被小牙接下來的呼喊打破。“哎呀呀……好痛……”連日的幾番戰鬥使她無暇顧及梳洗，頭髮又一直是隨意地扎着辮子，不打結才怪。她面紅耳赤地低下頭，喃喃道：“還是我自己來吧……”她恨不得掘地三尺。

霧辰笑道：“沒關係，我慢慢來。”

她窘得不敢抬頭，霧辰輕輕地梳理髮梢。歲月靜好，因有爾相伴。那十指修長，一梳到尾，烏絲在他的指間穿~插，溫柔的輕撫似是在撫~摸愛人的肌膚。他靈巧地挽上髮髻，“別上發簪就完成了。”小牙找了個遍，發現隨身攜帶的只有那支她極為珍視的銀簪。

末了，小牙驚喜地左摸~摸右摸~摸，她沒想到頭髮短了仍能挽髻。“辰，你竟然會挽女子的髮髻！手真巧！”忽而她狐疑地問道：“為什麼突然要幫我挽髻？之前的辮子不是好好的嗎，別上發簪我怕戰鬥的時候會丟失。”

看着她較真的模樣，霧辰忍不住要逗她：“你想知道？”

她篤定地點頭如小雞啄米。

“真的想知道？”

“真的想！”

“因為——我喜歡啊。”她生氣地要捶打他，他樂得哈哈大笑。“好啦，為了不能辜負我的一番心意，你的髮髻不能亂，發簪不能丟。”她馬上坐直身體，脖子以上僵硬不動，霧辰哭笑不得。

嬉鬧完后，其他人陸續起來。雲霏等人和紀老爺商議了一會，眾人用過乾糧后再度往森林的深~處起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