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一刀斬斷是非根
霄風和紀風頌佈下的結界完全遮掩了所有人的生人氣息,加之有星靄的加持,結界更為牢固。可惜唯一的不足就是不能生火,否則就會成為黑暗中的光源,位置暴露無遺。
他們在結界內部休整了三天,每一天都看見有數只蠱雕在林間徘徊,他們深知這些妖獸是在尋找他們的蹤跡欲要復仇。眼下它們是不得不不除了,不然有朝一日或是在某種危難關頭它們乘機偷襲就棘手了!
小牙的低燒仍舊未退,因為不能生火,所以她總是渾身發冷常常在夢中驚醒。他們無計可施,只能替她蓋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衣物。
這一晚,她又驚醒了。她夢見霧辰被亂箭射死,周身猩紅,跪在血泊中凝視自己,眼神既深情又不舍,她泣不成聲。一睜開眼,滿目的遮天古樹,眼角處儘是淚痕,分不清這是夢中還是現實。
此時,一隻溫暖的手輕輕地擦過她的眼角。她扭頭看去,忽見心中時刻挂念的人就在眼前,淚水再度湧現。“我,是在夢裏嗎?你,是真實的嗎?”眼前的人如夢如幻,她害怕美夢會驟然破碎。
他笑容和煦,摟着小牙為她驅寒取暖,這熟悉的體溫令她哽噎。“這不是夢,多虧你的祝由術我才康復如此快。這一次是你救了我呢。”
小牙觸摸霧辰的臉龐,當有暖意傳上指尖的時候她才心安。“真的是你,我做了很可怕的夢,夢見你……不准你再有下一次!你那麼做一點也不偉大!你是要我當寡婦么,你忍心么?”她捶打霧辰的xiong膛,既傷心又氣惱。
他包裹着小牙冰冷的小手,眼裏的柔情越加濃郁。“當時我來不及細想,只怕你會身陷危險。對不起,苦了你了。”
“只有你無恙,都是值得。可惜讓雪樓逃走了,未能替你報殺父之仇。”小牙十分惋惜,本來那是一次報仇的好機會。
“你呀,勉強自己到這程度了還記掛報仇之事。來日方長,始終還會碰面不必急於一時。倒是你要專心休養,其他事情有我們處理。”霧辰揚起溫柔的笑容,又說:“待我們回去后,我答應你在蘭虛閣栽上一棵杏樹,就如月府,推窗可見漫天的花雨,好不好?”
“真的?”
“真的,所以你要努力好起來。”
“嗯,我要馬上入睡,得快點康復。”
他笑了,wen着她的額頭,她乖乖地閉上眼睛,從未如此安穩睡去。
良久,小牙終於不再感到寒冷,體溫也恢復了正常。霧辰為她蓋好衣物,輕輕地起身離開。
“你傷勢未好,不宜多動。”雲霏守在結界邊緣,對走來的霧辰說。
“我擔心她。”
“我們何嘗不是?她連續燒了幾天,我的治癒術效果甚微,只能暫用銀針治療,又沒有人再懂得祝由術,都心焦得很。”他凝望天際,神情露出罕見的挫敗。“都是因為我的自負才令你們遭受此難,令你、令小牙重傷,又害紀家無辜捲入,我實在是罪人。”
“情勢所趨,不是你的錯。”
“當初小牙是對的,我們不應該連累紀家,這是我們的劫,與他們無關。”
“怨天尤人不是你的性子,竟然踏上了這條路,努力活着出去才是緊要之事。”霧辰說到此,雲霏神情黯淡。霧辰看向熟睡的小牙又說:“起碼我們未曾絕望,你別忘了,還有人在等待着你歸去。”
雲霏全身一震,按捺前額笑了一聲,隨後眉~眼再度揚起神采。“好好好,該是時候讓蠱雕嘗嘗絕望的滋味。竟敢將我們玩弄於股掌,它們的死期到了。”
霧辰見他變回往日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禁眉結舒展。“你有對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們也當一回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你和小牙留在結界內養傷,小墨也留下照料你們,其餘的事情就交給我們。”
霧辰點點頭,明白雲霏的意思。他和小牙要養精蓄銳,作好準備應付接踵而來的危機。
深夜時分,烏雲蓋月,正是陰氣最重之時。雲霏、霄風和紀風頌服下隱身符外出採集,星靄站在結界邊緣用“天眼”監視周圍的妖魔,霧辰在運功療傷,紀雅鳴替小牙換下濕布,小墨拔下她頭頂的銀針。
“二哥,這次連累你們了,還跟義父他們失散……”
紀雅鳴愣了愣,這才發現小牙醒來了。她滿滿的內疚,紀雅鳴甚是不忍。“看守死亡森林本來就是紀家的職責,有妖魔作亂我們豈能袖手旁觀。爹法力高強,一定會吉人天相。”他如是說,但小牙曉得他心裏十分擔憂,自踏進死亡森林以來,他們除了雪狼一族和一灘乾涸的血跡就沒有碰見過其他人,任誰也會惶恐。他見小牙染上了自己的不安連忙寬慰道:“我們一定能和他們匯合,然後一起平安回去。”
小牙忽然笑出聲來,“二哥你一定甚少安慰別人。”
紀雅鳴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窘態,小牙則笑嘻嘻地看着他。“好了,夜深了,趕緊休息。”她依言合上雙眼,嘴邊含笑。
紀雅鳴放好換下的布,一起來便迎上了霧辰感謝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不必拘泥於言語。
臨近黎明,正值萬物熟睡之際,一陣巨響猝然炸起撼動森林,如同平地驚雷嚇醒了夢中人。遠處殺氣衝天火光現,殺聲成片混戰起。小牙披着外衣走到結界邊緣觀望,霧辰和小墨在後陪伴,其他人不見蹤影。
“他們會成功的。”
再說另一方,火光中人影綽綽,嘶吼震耳欲聾,雙方亂斗得不可開交,殺得眼紅。失去常性的蠱雕橫衝直撞,用堅~硬的大角勾破對面青皮妖人的肚皮,其血肉連着內臟遍地灑,一時間腥臭味充斥,難聞得令人作嘔。而青皮妖人也狂性大發,顧不上使用妖術應敵,紛紛露出獠牙張嘴去咬蠱雕的脖子。血如雨下,那青皮妖人貪~婪地吮~吸。
此場面血腥至極,匿在旁觀戰的幾人不禁膽寒。他們真沒想到雲霏臨時調配出來的迷~葯的藥性居然如此猛烈,把它們潛藏在深處的原始獸性全部激發。
青皮妖人和蠱雕這兩個群族之間有嫌隙,這是星靄通過“天眼”觀察許久發現的,每一次蠱雕外出巡邏都會刻意避開青皮妖人的地盤,即使雙方碰見了也只有張牙舞爪的份兒。
雲霏等人各自分散藏匿,等待行動的信號,但那方廝殺已久,雲霏遲遲沒發出信號,眼看前方死傷大~片過了藥性最猛之時,霄風和紀雅鳴有點急了。難道雲霏遭到襲擊?霄風馬上否定這個猜測,雲霏可是比蠱雕更狡猾,沒有把握之事他絕不會做,一定是未到動手的時機。
不過紀雅鳴卻不甚了解雲霏的性子。一個青皮妖人被蠱雕撞來跌在他面前,幸好有厚厚的草堆緩衝了勁道才不至於撞到他身上暴露形跡。然而那隻蠱雕不肯罷休,俯身頷首如同瘋牛般繼續衝過來。紀雅鳴心頭一緊,緊抓佩劍,若殃及自己就出手擊殺!
倒地的青皮妖人尚未暈死過去,一見蠱雕衝來急紅了眼,馬上跳起身用蠻力抵住它的頭顱阻止其進攻,後勁之大使青皮妖人深深地後退了幾步壓着草堆。紀雅鳴握劍的手越來越緊。
就在此時,青皮妖人的身形忽然僵直,同一時刻紀雅鳴感到有衝天的殺氣從四面八方湧來,緊迫之感壓得他透不過氣。
不知是兩個群族的廝殺還是雲霏的迷~葯擴散的範圍太大,眾多居住在森林外圍的妖物被吸引而來加入了群斗。剎那間妖氣透九霄,怒號驚天動地,各方妖術冷森森如寒星,嚇得百鳥出巢,千花緊裹,場面驟然失控。
“主公,西邊有異動。”守夜的雪樓向雪傲彙報。
正閉目養神的雪傲只是淡淡地回應了一句不必理會。雪樓欲言又止,她擔心遠處的騷亂會殃及池魚。“你的傷怎麼樣了?”他忽而問。
雪樓雙膝跪下,“此等小傷不足掛齒。屬下該死,沒有完成任務。”
“方霧辰是五人中攻擊力最強的,你能重傷他也算是折罪。這幾天由雪鷹領隊,你退下去休養。”
“主公,屬下並無大礙……”
“之後會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雪樓瞄了瞄某個方向,“但是河裏有不善之物——那是通往森林深處的必經之路,屬下擔心雪鷹應付不來。”
“無妨,自有人替我們出手剷除。”
雪樓立刻會意。
同是雪狼一族,雪冥一行人則在林中另一個地方。“少主,要不要屬下帶幾個人前去查看一番?”小凌對雪冥說。
雪冥望着遠處眉頭深鎖。深夜無故異動必有反常,是妖物之間的亂斗也罷,最怕是因人而起。他越想就越覺得這像極了雲霏的行~事風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他到底有何用意?
“少主!”
雪冥回神,吩咐道:“不要節外生枝,守在原地。”
“但是——”
“你是擔心族人還是擔心你的仙子姐姐?”
小凌尷尬地笑道:“少主,仙子姐姐身受重傷,萬一她捲入騷亂不是雪上加霜嗎?”
“你說得也對。你留在此看着族人,我獨自潛去探看。”小凌張張嘴巴想提議跟着一起去,豈料雪冥又說:“你跟來只會礙手礙腳,乖乖留守。”
“哦。”他十分失望。
雪冥不再多言,閃入黑暗中。不一會兒,他便來到了戰圈的外圍,藏在樹上。只見千奇百怪的妖怪在赤土之上忘我斬殺,猶如奔騰的狼虎,氣勢洶洶。它們利爪迎利爪,獠牙接獠牙,斗得星月無光,愁雲慘淡。
殘肢滿地,死亡森林已成了它們的墳墓。
他掃視一周,不見小牙等人在其中疑竇頓生,但又稍稍心安。
此刻,忽有一束綠光猝不及防地升上夜空。雪冥大吃一驚,殊不知這是紀雅鳴他們久等的信號。
須臾之間,眾妖之外火光乍現像蛇一般盤繞成一圈將它們包圍,火舌之高令它們不敢跨越。六神無主的眾妖方寸大亂,早已失去先前的驍勇,慌得胡亂逃竄,全然不顧會引火焚身。
雪冥靜觀其變,心裏猜到了幾分。
下一刻,火圈徒生異變,無論是圈內圈外都盤繞出幾重火蛇,在高處看下去像是一個靶子,而逼退到一塊的眾妖成了靶心任由宰割。雪冥瞠目結舌,它們被燒死不過是一瞬之事了。
然而烈火無情,火舌以迅雷之勢快速蔓延,雪冥藏身的大樹陷入火海,他當即遠離跳到另一棵樹上。擁有道行的古樹遇火即喊,任它們有再大的本事也逃不過漫天大火。
火焰相燒滿天赤,難免灰飛身不保。
火海過後,千里荒蕪。
此招狠絕,不但雪冥,就連紀風頌和紀雅鳴也感到駭然。
他們從暗處走出扯下蒙臉的白巾,雲霏清點焦屍,其他人看着滿眼焦黑默默無言。紀雅鳴走到雲霏旁邊問道:“你早就打算讓所有妖物自相殘殺嗎?”
雲霏奇怪地看看他,“難道你以為只對付蠱雕嗎?你看看地上的屍體,成千上百,若不除盡我們怎能順利前行?專心對付雪狼一族?”
紀雅鳴無言以對。
“我們引發如此大的騷~動,雪狼一族不可能沒有反應,以他們的狡詐一定會在四周設下埋伏。”
“對雪傲而言不過是小妖亂斗不值一提。好了,障礙已除,我們該回去了。”
天邊半露銀白,這一夜終於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