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九十三? 崩潰
夜深露重的,過了凌晨,郝芸覺得眼皮越發沉重起來,沾着了汽車座椅,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她聽見李木子給嚴棟打電話說,“她已經回來了,我現在把她送回娘家去。”
接下來的事好象都是在迷迷糊糊中發生的,她被郝母和李木子攙扶着上了樓,郝母和郝父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還依稀被郝母強行勸着喝了點水,吃了退燒藥,然後就一直渾渾噩噩地睡着。
第二天,郝芸是在小米粥的香味中醒來的,這是家裏特有的味道,郝母經常在米粥里加幾滴香油,煮出來的粥不僅更粘稠,香味也會變成更濃郁。
感覺額頭上多了什麼東西,郝芸伸手摸了摸,是一塊已經敷得溫熱的毛巾,不知道郝母什麼時候放上去的,她用手肘撐着坐了起來,身子還有點發軟,但熱度已經明顯下來了。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郝潔的房間裏,那架雅馬哈的鋼琴正對着她的床鋪,潔白的絲絨鋪蓋,鋼琴上依舊放着那隻貼花的陶瓷花瓶,插着郝潔最喜歡的劍蘭和向日葵組合。
雖然終於住到了一直想住的房間,郝芸還是一點都提不起興緻,想起昨天的事,她的心又隱隱作疼起來。
看了看牆上的鐘,已經快10點了,糟了,遲得不能再遲了,郝芸急忙掀被下床,胡亂穿上衣服。
郝母端了粥進來,“你剛剛才醒,這是幹什麼去?”
“上班要遲到了。”
“我已經給你請過假了,”郝母放下碗,過來扶郝芸躺回床上,“我打到了你們酒店前台,前台又幫我把電話轉到了你們部門經理那,你們何經理人太好了,我本來還擔心她不同意,沒想到她一口就答應了,還說讓你好好休息,不要着急,主管的工作她會先兼着。”
郝母笑吟吟的,“我說你什麼時候當上的主管,這麼大的事都不和我們說一聲。”郝母是剛剛打電話給何經理的時候,才知道郝芸升了樓層主管,心裏那叫一個開心。
“就是昨天的事,我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郝芸無精打採的。
“我的女兒終於當上領導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郝母拉着女兒的手,帶着愧疚說,“以前吧潔兒成績優秀,性格又要強,我和你爸對她關注更多一點,有時候難免會有些偏心,你不會往心裏去吧。”
郝芸從郝母手裏喝了一口粥,說,“你現在才知道偏心啊,我還以為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呢。”
“你這孩子,怎麼也學起你姐來了,這麼得理不饒人呢。”郝母又是嗔怪,又是憐惜地說,“昨天看你燒成那樣,把我和你爸都嚇得不輕,幸虧小李把你送回來了,否則你一個人在出租屋,誰知道會發生什麼。等你身體好了,你爸和你一起去看看車子,看中了就買下來,以後就不要再到外面租房住了。”
不如怎麼的,郝芸突然想起陳石以前對她說的,要是幫了她的忙,就不許再住在出租屋的事情,當時他的語氣和郝母竟然有些相像。
郝芸想着想着就怔了。
郝母絮絮叨叨地說著,看見女兒的眼睛有些失神,說,“看來你的燒雖然退了,但精神還沒有完全復原,還要再休息兩天才行。”
“不,我已經完全好了。”郝芸回過神來。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那麼快就好,昨天晚上你還一個勁地說胡話呢。”
“我說什麼了?”郝芸緊張起來,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郝母回想着說,“聽不太清楚,好象是石頭什麼的,還說你要就拿去好了,我又不稀罕,反正亂七八糟的。”
“我知道你在外面一個人打拚肯定不容易,酒店的主管哪裏是想當就能當的。”郝母嘆息着說。
還好,沒說什麼要緊的,郝芸暗暗鬆了口氣。
——
第二天郝芸回到酒店上班,升任主管的她並沒有覺得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只是管的樓層和員工多了,大家對她的笑臉多了,和部門經理打交道的機會也變多了。
但對她而言,日子似乎更乏味了,她甚至懷念起以前白班倒夜班的生活,那個時候,她經常在上下眼皮打架的時候,收到陳石遞過來的咖啡,他總是象個夜貓兒一樣,不管自己到哪,他總能找得到自己,記得那個夜晚,他們還一起在觀景台上看過這個城市的夜景——
郝芸突然驚覺,日子之所以會這麼無聊,也許正是因為少了陳石的陪伴。
她急忙攝心收神,自己這是怎麼了,原以為象自己這種五毒不侵的體質,可以很快就把他忘掉,可是這幾天下來,過去的回憶不僅沒有變淡,反而象老電影一樣愈來愈清晰,一遍遍地在她腦海中回放。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郝芸,你真的是太沒出息了。
站在728房間的門口,郝芸好不容易才做到目不斜視,徑直從房間門口走過,就象經過所有其他的房間一樣。
房門突然開了,郝芸抑制不住心跳,回頭看了一眼。
走出來的是一對慈眉善目的老夫妻,老頭子攙扶着老太太,邊走邊說,“今天咱們去花千谷玩,你還記得三年前咱們去花千谷的時候嗎?”
老太太眼神有些獃滯,把耳朵湊近老頭子,側着頭,大聲說,“花千谷咱們不是去過了嗎?”
“是啊,所以趁咱們還走得動,我帶你再去看看以前走過的地方。”
“你剛才說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啊?”
“花千谷。”
“花千谷不是一年前去過了嗎?”
“不是一年前,是三年前。”
“你個老頭子是不是痴獃了,三年前咱們去的那個不是花千谷。”
“甭管是幾年前,反正跟我走就是了。”
“跟你走去哪啊?”
“去花千谷。”
“花什麼谷?”
“花千谷。”
……
看着老頭子緊緊攥住老太太的手,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回答老太太的問題,那一刻,郝芸覺得自己崩潰了。
——
郝芸站在何經理的辦公室,低着頭,說出了自己想辭職的想法。
何經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說,“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不僅意味着你在酒店這麼長時間的努力全部白費,而且對於提拔你的張董和劉總而言,你這是在打他們的臉。”
郝芸到是沒有想到張董的事,她帶着愧色說,“對不起,可是我真的無法再繼續工作下去。”
“說說你的理由。”
“我——”郝芸不知道該怎麼描述自己的感覺。
何經理看出了她那種無奈又掙扎的情緒,也許真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吧,她嘆口氣,說,“其實比起羅薇薇,你太過感性,當時我就有過這方面的考慮,作為一個主管,風光的背後意味着很多的割捨。但是話說回來,別人的眼光會錯,但我相信張董的不會錯,他肯定有恰當的理由才會讓你當主管。收拾一下你自己吧,我給你放三天假,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如果三天後你還是決意辭職,我也不攔你。”
“謝謝何經理。”對於何經理,郝芸還是感激的。
“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我給員工放帶薪假,以後不會再有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