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我帶你們回家
時間就像是一條奔流不息的長河，他從萬物的盡頭開始流淌，朝着一切的終結而去。
生命在河裏掙扎，在那些渺小的角落裏搖曳。
一切都會被沖刷而去，一切都會朝着那終點而消逝。
高樓曾起，高樓亦滅。
當時間沖刷之後，一切或許都不會留下痕迹。
生命也好，文明也罷，那曾經揮斥方遒鎮壓天地的偉岸王朝，也不過只是留下了一個遙遠至極的名字。
有熊……
有熊氏！
相傳是昔年跟隨黃帝征戰天下的氏族之名。
寒風吹過，皚皚白骨盡皆化作粉塵隨風而去，只留下一桿閃爍着淡淡光輝的大旗在冷風當中獵獵作響。
這不是一張軍旗，這是一張氏族的戰旗。
是那無盡遙遠的過去，當文明還處於部落時代，相互攻伐的時候，那個遙遠到連歷史都無法描述的氏族的旗幟。
奉黃帝令，永鎮北冥。
從蠻荒年代到如今，從神武的天之驕子到如今的遊魂野鬼。
不。
這已經不能算作是陰魂，只能算是一股鎮壓幽冥的執念。
當人族的援軍抵達的時候，他們方才緩緩的隨風散去，只留下那一隻斑駁的古旗，似乎是在訴說他們曾經的豐功偉業，和這無數歲月以來的孤獨和寂寞。
此界天道破碎，世界意志對自身的掌控能力並不完整。
天地四極除了南荒和中州之外，其他的幾個地域，基本上都處於放任的狀態。
林清風便是借用天道的視角，也無法直接的干涉和窺視這個世界的深處。
在這幽冥凍土的深處，天知道還埋葬着怎樣的存在和傳說。
這可是寒冰地獄的一角……
那個無盡遙遠的過去，那個曾經璀璨到有着三千大羅鎮壓蒼穹的世界的一部分。
那個級別的寒冰地獄……
林清風完全無法想像究竟會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一種怎樣的概念和狀態。
“起勢！”
一聲粗狂的吶喊之聲將林清風從思緒當中帶回。
此刻身處於此處的，出了林清風他們以外，還有着燕趙兩國的軍陣。
看着萬古之前的戰魂隨風散去，這種場面，是任何一個軍人都會心有所感的時刻。
長劍舉空，以敬英魂。
一股偉岸浩蕩的人道之氣從身後的軍陣當中匯聚而出，將那斑駁的戰旗捲起，落入到君王的戰車之上，以表敬意。
短暫的停留之後，身下的這隻軍隊便再次開拔，他們不會在這裏停留太久，幽冥深處才是他們的目標。
燕趙兩國苦陰兵久矣，自大周崩塌，兩國以一隅之地對陣無盡陰魂，每年所付出的代價和傷亡，都是一個恐怖的天文數字。
如今天賜神兵，自當卷我人道，長驅直入九萬里，蕩平此地邪祟。
今日七國皆亂，楚王尚切舉兵入東海，我邊塞戍邊之人，豈弱他半分風骨？
大軍繼續開拔，沸騰人道朝着幽冥伸出前行。
每當大軍前進一步，便見到那無數歲月以來都不曾消散的凍土，如今正在一點一點的化開。
若是燕趙聯軍能夠走到幽冥的最深處，未必沒有可能真的將這無數歲月以來都不曾解決的寒冰地獄徹底凈化。
“前進！”
伴隨着悠揚的號角聲，大軍繼續開拔，可是九天之上卻傳來了一聲常常的嘆息。
林清風站立於九天之上，像是在眺望什麼，又像是在尋找什麼，良久，便看到林清風忽然朝着前方探出手抓了一把。
長袖捲動，一股莫名的氣息被林清風從天地之中攝來。
恍惚間，坐在車輦上的紅雲仙子似乎聽到在林清風的衣袖當中，有金戈鐵馬的衝殺之聲傳來。
做完這些，林清風重新回到車輦上，微微的搖了搖頭，然後在車輦上輕輕的甩了一下長鞭，金龍便朝着幽冥的深處繼續飛去。
“會的，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有些生命不應該就這麼凋零，有些意志不應該就這麼消逝。”
“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在時間的侵蝕下留到今天，究竟是怎樣的意志，讓你們能夠跨越歲月，跨越生死，在這裏等候。”
長袖捲動，一個破碎的軍陣從他的眼角一閃而逝，剛剛那明明已經隨風消散殆盡的軍陣，此刻竟然硬生生被林清風從天地當中攝了回來。
破碎的鎧甲，凋零的軀體，還有……
那像是跨域了無盡歲月還帶着鋒芒的戰意。
林清風要給他們一個交代，一個配的上他們這一路風雨的交代。
歲月和寒冷埋葬了一切，卻無法埋葬這無盡的戰意。
“你們的終點不應該在這裏結束，你們的歸宿應該是鮮花，是錦衣加身的凱旋而歸，是聆聽長城之後子民的歡呼，是看着人族日漸興盛的日新月異。”
“我，林清風，帶你們回家！”
戰士的榮耀不應該就這麼隨風而去，這跨越歲月的意志月不應該就這麼無聲的寂滅。
相比於造物主歇斯底里的瘋狂和本尊無盡的冰冷，這個世界的林清風因為同心鎖的存在，反而是更加像人的存在。
他的人性遠遠高過他的神性。
所以，他會哭，會笑，也會被感動。
他是人，所以在面對這種巍峨人道，面對這種從無盡遙遠的過去為了人族邊疆，鎮壓寒冰地獄無量歲月的戰魂的時候，林清風會感覺到一種莫名的神傷。
那不是道則的碰撞，而是林清風作為人族一份子的共鳴。
他們是蕩平了神州的天之驕子，他們是曾經近乎於算得上是遠古天庭的天兵神將，可是他們為什麼要在這樣的地獄當中戍邊無量歲月。
放下長鞭。
他們是為了人族而死啊……
他是人！不是神！
他還記得自己出身人族，哪怕這是不同的世界也好，哪怕在虛幻當中見證了無盡的豐彩也好。
但是，這裏的林清風還有着那一份人性，那一份會為了弱小的生靈，而感動的人性。
“駕！”
“讓貧道看一看，在這幽冥的深處，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作怪。”
他要看一看，在這無盡的冰川之後，究竟埋葬了多少史詩一樣的榮耀故事，他要去聽一聽，在這北風呼嘯的長空之後，還有多少仍在前行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