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開並蒂真幻耳
忽然間一陣骨香從食盒中飄了出來。那可是他花了好長的時間親自在御膳房弄出來的東西,他聽說最近慕雪不愛怎麼吃飯,便親自下廚為她煲了湯。
但是慕雪聞到湯的香味不禁眉頭一皺。
“啊!”
突然慕雪胃中一陣翻滾,不禁向著一旁嘔吐了起來,但是幾日來,她一直都是很少進食,吐出來也堪堪只是一些酸水。
但是一旁的司馬羈宇的手上卻是一僵,然後只聽到砰的一聲,食盒如數落在了地上,濃郁的骨湯也都灑在了地上,慕雪的胃部更是難受,吐得更加厲害起來了。
“雅兒。”
看到慕雪的痛苦,司馬羈宇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上前幫她,但是當他的手一觸到慕雪的身體時,就不禁抖了起來,是誰讓慕雪變成了這樣,應該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來人,來人啊,快傳。太醫。”一向運籌帷幄的司馬羈宇竟然不知所措起來,只是慌張的疾呼着,眾人彷彿此時才反應過來,急忙將慕雪扶向房中。
慕雪斜斜的靠在床頭,司馬羈宇坐在一旁,三番五次的勸着,他沒有想到慕雪竟然三番五次的不肯受醫,這無疑就像是一把利劍再次插進了司馬羈宇的心裏。
那天晚上他們都不能確定就是對方,但是也正是這份猜疑讓彼此的心中還留有一份希冀,可是如今慕雪的癥狀已經說明了一切,兩人又都沒有辦法接受了。
“雅兒,不要這樣。”突然司馬羈宇的眼裏竟然含滿了淚水,慕雪看了不禁心中一顫,她這樣的堅持,受傷的會是誰?這樣做,不是正應了那親者痛仇者快嗎?
慕雪終於不再堅持了,傳了太醫,靜靜的診起了脈。
片刻冷太醫一臉的喜色,跪到了司馬羈宇的身前:“恭喜皇上,娘娘有喜了。”可是就在他準備領賞的時候,卻聽到司馬羈宇竟然只是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出去。”這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但是當他微微抬頭時,看到的也是臉上一片陰暗的司馬羈宇竟然臉上。
冷秋明不敢在多做逗留,趕緊退了出來,但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皇上聽到錦妃有喜了竟然會發怒呢?
他走着想着,忽然覺得眼前一黑,不禁腳步一頓,驚愕的抬起了頭,也應了那句話,一驚之下還是一驚!
想破腦子他也想不到,站在他面前堪堪就是那太子司馬浩天!
“卑職參見太子殿下。”冷秋明趕緊參拜道。
“平身。”司馬浩天也是眉頭緊蹙,但是就在他起身繼續走的時候,突然聽到司馬浩天又喚了一聲:“等一等。”
冷秋明腳步一頓,緩緩的轉過身來:“殿下有何吩咐?”
司馬浩天踟躕,但是又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定了定神問道:“錦妃。錦妃娘娘的身體怎麼樣?”冷太醫猛的抬頭,不禁的想起了前些日子宮中的謠言,說錦妃似乎跟太子有些不正常的來往。
“回太子殿下,錦妃娘娘是。是喜脈。”冷秋明說話不禁抖了起來,但是司馬浩天卻是狠狠的皺了皺眉道:“多長時間?”
“兩個多月。”冷秋明不禁心中犯疑,難道傳言會是真的?
“不要向人提起我問你這事。”最後司馬浩天囑咐着。
冷秋明急忙點頭稱是,在司馬浩天一個下去的命令后,一溜煙的跑開了,他不知道司馬浩天對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
但是接下來司馬浩天便起疑了,如果真的像當初他猜想的那樣,司馬羈宇已然錯把慕雪當作了自己的妹妹,那為什麼又會寵幸於她呢?
司馬浩天突然開始猶豫了,要不要進去?要不要告訴父皇事實,這些天看到父皇有着慕雪陪着,明顯的比之前快樂了許多,他便把那件事一拖再拖,不忍心告訴司馬羈宇真相,怕他受不了別人感情的欺騙,可是現在。
司馬浩天抬頭看了看紫荊宮,心中一橫還是踏了進去,他隔着房門輕輕的試探着道:“啟稟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什麼事?”門裏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慢慢的門打開了,司馬羈宇憔悴的身影出現在司馬浩天的身前,司馬浩天微微抬頭,見到了司馬羈宇的眼角竟然有着晶瑩的東西在閃爍着。
“父皇,兒臣不久前收到一條消息。”突然司馬浩天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
“說。”突然司馬羈宇也是激動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他的心思一直都停留在慕雪的身上,一聽到有消息,便聯想到了慕雪的身世。
“消息說,錦妃娘娘並不是方慕雅,方慕雅是當今的汐汀太子妃。”司馬浩天定了定神說。
但是司馬羈宇卻只是抬眸看了看他:“這個我知道,錦妃是妹妹慕雪。”接着不悅的問道:“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司馬浩天卻是暗暗心驚:“沒。沒有了。”
原來司馬羈宇什麼都知道,不錯,但憑那樣的一張字條又能說明什麼呢?司馬浩天又不禁的暗自慚愧,比起司馬羈宇面前他又算什麼。
其實司馬羈宇從看到慕雪的鳳釵開始,就已經暗暗派人潛到汐汀調查此事了,方家一共有兩個女兒,大女兒方慕雅,絕世高才,一直都是備受關注,小女兒方慕雪,雖然不及姐姐的光芒,卻也是有着驚世的才情,只是生性溫婉,不爭那世人眼中的虛名,便一直默默無聞着,但這都不是司馬羈宇關心的,他關心的是,不管是方慕雅也好,方慕雪也好,到底哪個是他的女兒,又或者兩個人都是!
慕雪自從知道自己已經懷有身孕后,就一直蕭索着,即便是見到了司馬羈宇的笑容也是僵硬,司馬羈宇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現在的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安撫她,眼見慕雪的反應一點點激烈,還有嗜睡的癥狀,這都在告訴他,她腹中的珠胎也在一天天的長大!
他們已經到了必須做出決定的時候了!
司馬羈宇看着熟睡的慕雪,輕輕的撫上了她沉靜的面容,或許只有此時他才敢這樣的毫無顧忌的表達着自己的父愛。
“雪兒。”司馬羈宇輕聲呢喃着,但是他不知道其實此時的慕雪已然醒了,聽到司馬羈宇這樣喚她,身子不由得一抖。
司馬羈宇的手也僵住了,看着緩緩睜開眼的慕雪道:“你醒了。”
慕雪見到平靜的司馬羈宇卻是更加的惶恐起來,猛地爬了起來,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讓司馬羈宇按住了:“不要亂動。”
慕雪一僵,支起身子雙手慢慢軟了下來,又安靜的坐在了床上,房間裏頓時一陣沉默。
“雪兒,其實朕早就知道朕身邊的並不是那方慕雅,而是妹妹慕雪。”司馬羈宇長長的嘆了口氣又道:“但是朕想知道,當初你們是怎樣的陰差陽錯。”
“皇上。”慕雪獃獃的看着司馬羈宇,原來他什麼都知道了,就是自己有個姐姐,嫁給了汐汀太子的事他都知道。
當下慕雪便把當日母親柳欣如何要她替姐姐和親之事說了一遍。
司馬羈宇頓時心中一顫,如果真的是親生姐妹,那麼又何必多此一舉,誰到了北榕境況不都是一樣嗎?
“她。有沒有對你說什麼特別的話?”司馬羈宇突然小心翼翼地道。
慕雪尋思了一會便道:“特別的事。”慕雪回憶着柳欣雲淡風輕的口氣,卻有些不知該怎麼開口:“母親在我上轎前把這隻釵遞到了我的手上,說。”
“說什麼了?”司馬羈宇頓時激動了起來,緊緊的抓住了慕雪的手,慕雪對上了司馬羈宇的眼神道:“如果司馬對你不好,就把這釵給他。”
慕雪心驚膽顫。
但是司馬羈宇聽完卻是慢慢鬆開了手,他在回味那兩個字:司馬。
這個稱謂是不是只有兩個人知道,還是她只是喚了他的姓氏?但是有誰會說的這般的雲淡風輕?
“好的,我知道了。”司馬羈宇慢慢起身,但是當瞥到慕雪頭上的鳳釵時,腳步又頓了頓:“能不能把鳳釵在給我看看。”
慕雪遲疑了一下,慢慢的摘下鳳釵,交到了司馬羈宇的手裏。
司馬羈宇深深的看了慕雪一眼,便握着鳳釵離開了。
司馬羈宇坐在書桌前,手上不停地把玩着鳳釵,把鳳釵交給他,難道這鳳釵裏面有玄機?但是他看了大半天,都沒有研究透,這跟他剛讓人打造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
“當!當!當!”突然門外又是一陣敲門聲,司馬羈宇小心的鳳釵收了起來,對着門外喊道:“誰?”
“風影無蹤。”騰地,司馬羈宇猛的站了起來,是他派去的密探回來了。
“進來。”司馬羈宇顫抖着聲音激動的道。
吱呀一聲門被緩緩的推開了,風還是那樣輕飄飄的走到了司馬羈宇的身前。
“怎樣?可查出那人的底細?”司馬羈宇沉着的問道,那天風把司馬羈宇從那蒙面人的手上就下之後,便一直就在調查那人的底細,司馬羈宇沒有想到風一去竟然去了那麼長的時間。
“回陛下,查到了,那是一個專門的殺手組織,但只有二十四個人,多數都是女子,信奉花信,一直有着一段唱詞流傳:風有信,花不誤,年年如此,永不相負。”
風靜靜的說著,司馬羈宇卻是聽得連連皺眉,嘴中不禁重複着:“風有信,花不誤,年年如此,永不相負。”
這唱詞似天地間萬物的自然規律,更似男女間的誓言,這閣主必定也是一個傷情之人!
“好,我知道了。”半響司馬羈宇才對着風揮了揮手,示意其退下。
風影無蹤,風真的能夠做到來去無蹤。
風走後,司馬羈宇又拿出了鳳釵,一直看個不停,恍惚間,他似乎看到了風瑤正在含笑的看着他,輕聲的喚着他,司馬羈宇痴痴的看着,不禁的叫了出來:“風瑤。”
但是當他一伸手,卻發現風瑤已經不見了,司馬羈宇使勁揉了揉眼睛,卻突然覺得一陣困意涌了上來,司馬羈宇緩緩起身,向著門外叫道:“李昭。”
門被輕輕的推開了,李公公匆匆的走了進來,對着司馬羈宇一揖問道:“皇上有何吩咐?”
司馬羈宇抬了一下眼睛道:“朕累了,到余愛妃那裏讓她給我捏捏吧。”
“是!”李公公將手中的拂塵輕輕一拂,提起了宮燈,攙扶着司馬羈宇向著蘭芷殿走去,蘭芷殿本離這裏不遠,但是司馬羈宇卻走得很慢,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皇上駕到!”
正在發獃的余芷青突然聽到內侍一陣通稟,急忙走到了門前:“臣妾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吧。”司馬羈宇輕輕走上前去扶起了余芷青,仔仔細細的看了她一遍,心想:不管怎麼說,這個女人也曾經給過自己快樂和難忘的時光,跟着自己蹉跎到如今,但是他卻明白,身在帝王之家,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太多的愛,哪怕是真正的愛情,但是這些都是誰的錯?
“皇上。”余芷青讓司馬羈宇看的有些不自在,嬌羞的將臉轉向了一側。
但是司馬羈宇卻是將她的臉輕輕的捧了起來,深情的問道:“青兒,你後悔進宮嗎?”
余芷青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臣妾不悔。”余芷青說著手輕輕的撫上了司馬羈宇的前胸,輕輕的靠了上去。
“青兒,朕有些累了,你幫朕揉揉肩吧。”司馬羈宇輕輕拍了拍余芷青的肩,余芷青這才依依不捨離開了司馬羈宇的懷抱,撫着司馬羈宇慢慢坐在了椅子上,輕輕的揉了起來。
但是她的手一觸到司馬羈宇的肩就不禁的一顫,他的肩消瘦了很多,余芷青不禁仔細的打量起了司馬羈宇,他已然再也不是那個高高騎在青驄馬上的那個讓她看着都心跳加速的男子,而今的他也是逃不過歲月的打磨,變成了一個乾瘦之人。
“皇上。”這不,不知不覺中,司馬羈宇竟然打起了瞌睡,余芷青輕聲的叫着他,司馬羈宇才緩緩地睜開了眼,抱歉的看了一眼余芷青輕輕笑道:“朕真的是老了,累了。”
“皇上,那我們休息吧?”余芷青示意一旁的侍女,侍女急忙走上前去,和余芷青一起將司馬羈宇扶到了床上。
司馬羈宇很快的就睡著了,余芷青又輕聲的叫了兩聲,卻見到司馬羈宇並沒有什麼反應,才慢慢的起身下了床。
一身寬大的中衣穿在余芷青的身上,為她原本嫵媚的身姿上又添了幾分的妖嬈:“你出來吧。”
話剛落,一人緩緩的從一個角落裏走了出來,見到余芷青的媚態,不禁將手搭在了她的腰間,肆意的遊走着。
“死相。”余芷青卻是一下打掉了他的手道:“不要這樣對我動手動腳的,我要你辦的事怎麼樣了?”
“呵呵,娘娘放心,你就等着瞧好吧。”那人卻是不管余芷青的薄嗔,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慢慢的放到了裏屋一側的鳳榻上。
“青兒,你真的讓我想得好苦啊。”
“青兒,青兒。”突然余芷青聽到有人在喊她,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那人也是猛的向著床下一滾,藏到了下面。
“皇上。”余芷青慢慢向著床邊走去,順勢在桌子上拿起了一杯水,作勢要喝,但是當她微微抬眼看向司馬羈宇時,卻發現司馬羈宇根本就沒有看她,依舊閉着眼,只是喃喃的夢囈罷了。
余芷青輕輕放下杯子,鬆了口氣,但是她也不敢在去裏屋的鳳榻了,乖乖的躺在司馬羈宇的身邊,閉上了眼,漸漸的睡了。
陽光暖暖的灑在枕旁,余芷青緩緩地睜開了眼,用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習慣性的轉過了頭,突然她發現司馬羈宇竟然還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桌前靜靜的喝着茶。
“皇上!”余芷青驚愕的坐了起來,驚呼道。
這時,司馬羈宇才輕輕的抬起了頭,衝著余芷青一笑道:“唉,朕是起早習慣了,竟然到了那個時候就睡不着了。”
余芷青急忙穿上衣服,嬌媚的衝著他一笑道:“皇上一直勤於朝政,是我們北榕之福啊!”
司馬羈宇卻向著他擺了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朕不中用了,對了愛妃,你覺得朕這些兒子中將來誰能擔此大任啊?”
余芷青一愣,她萬萬沒有想到司馬羈宇會突然問起這個,而且自古一來的皇帝都是規定後宮不得干政,一時間她不禁的被問住了。
能替自己的兒子說上話固然好,但是如果揣測錯了聖意,那結果很可能就是適得其反!余芷青不禁再三掂量了再掂量。
司馬羈宇看到余芷青的猶豫卻是搖了搖頭道:“呵呵,想不到現在真想聽句真話都這麼難,算了,既然這樣,朕呀不為難你了。”
“傳膳吧。”司馬羈宇轉頭對着門外的李昭道,余芷青則是走到了司馬羈宇的身邊,兩人向著外室走去。
桌上已經擺上了一些糕點,余芷青夾起一塊桂花糕輕輕送到了司馬羈宇的跟前,司馬羈宇歡喜的張開了嘴,看來青兒還是知道我的喜好。
可是就在這時,突然李昭匆忙的走了過來,在司馬羈宇耳邊低語了幾句,余芷青不悅的皺了皺眉,司馬羈宇也是不快的看了他一眼。
李昭卻是局促不安看着司馬羈宇,司馬羈宇沉寂了好一會才道:“走吧。”司馬羈宇也沒有吃點心的心情,一拂袖向著御書房的方向走去。
“恭送皇上。”余芷青緩緩抬頭看着司馬羈宇離去的身影,不由得心道:“難道這就是昨夜他所說的瞧好嗎?”
司馬羈宇到了御書房,發現宮凌已經在那裏等了,見到司馬羈宇的到來不禁呈上了一封信。
“打開。”司馬羈宇看了李昭一眼,李昭接過宮凌手上的密函,輕輕打開了,遞到了司馬羈宇的手上。
司馬羈宇見到那張紙不禁的一愣,只見上面竟然是桃花朵朵,竟然是女子慣用的薛濤箋,上面的字更是令他大吃一驚!
“這是。”司馬羈宇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因為上面的字又讓他想起了自己被俘的那段日子,在那個小黑屋裏他真是生不如死!
“回陛下,這是在太子房中發現的。”宮凌低聲說著,頓時司馬羈宇的身子一個不穩,踉蹌的退了兩步,幸好一旁的李昭扶住了他,他卻輕輕對着他揮了揮手。
因為那封信上竟然寫着:“此時正是好時機,花開並蒂身世謎。焚心煮恨邀醉酒,酒罷方休換天時。”
這不正是那天的情景嗎?可不真是好時機嗎?
片刻東宮便被人團團圍了起來,明晃晃的刀光映在人們的眼中,無不都心驚膽戰。
“傳皇上口諭,太子蓄意謀反,即日起打入天牢,東宮之人如數入獄,欽此!”司馬浩天除去了冠冕華衣,回頭看了看華羽宮,黑着臉跟着侍衛走了。
慌亂的並不是他太子本人,而是太子身邊的人,因為他們自知不是什麼高貴的人,這一去十之八九就是有去無回了。
蘇螢也在大軍之列,聽到了皇上所下的旨意卻是暗暗的冷笑了兩聲,她本以為,太子能夠救出自己的哥哥,但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鋃鐺入獄!
在天牢之中,他們分別關在不同的地方,蘇螢厭惡的看了看周圍不知是何人留下的血跡,還有那夜夜審問時鬼哭狼嚎的哭聲,每每都是讓她的心一陣陣不安起來。
“出來!”突然蘇螢聽到頭頂上一陣呵斥,她抬頭看了一眼那獄卒,只見他一條濃黑的眉毛橫貫整張臉,粗黑的肌膚,腮邊還有一根凸出的黑痣,一根長長的汗毛盤踞其上,讓他本來就凶神惡煞的臉上,平添了一份窮凶極惡起來。
但是蘇螢剛剛一動身子,卻又被那人喝住了:“不是你,你,還有你,出來!”那人指向了蘇螢身邊的兩個女子,蘇螢識得,其中一個就是太子剛剛封為昭儀的海棠。
海棠兩人卻是向後縮了縮,但是那人卻是沒有什麼耐心,大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兩人的衣襟,竟然一手一個就那樣把兩人給拖了出去。
直到兩人走了很久,蘇螢還是忘不了兩人出去時面上恐懼的表情,之前她就聽哥哥說過,這天牢裏面的人都是一些心理變態的人,很多人就喜歡看別人痛苦,並以此為樂。
耳畔時不時的聽到兩人的痛呼,讓蘇螢的心更是顫的厲害,彷彿那一聲聲慘叫的聲音遲早也會從自己的喉嚨里發出來。
蘇螢緊緊的閉上了眼,但是那樣聲音聽得似乎更加清楚了,滿心就像被不知名的蟲子撕咬的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呼聲漸漸小了起來,蘇螢慢慢睜開了眼睛,卻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走來,蘇螢向著牢門看去。
跟走的時候一樣,兩人還是被那人提着回來的,只是身上有着或深或淺的鞭痕,遍佈了整個身軀,濕透了的頭髮緊緊的貼在額前,都奄奄一息的閉着眼。
“砰——”牢門又被打開了,將兩個人毫不憐惜的扔了進來。
蘇螢害怕的看着那人,那人卻是對着她撇了撇嘴道:“真是娘們,沒幾下便扛不住了,真掃興!”接着又是一聲重重的關門之聲。
蘇螢見到那人已經離去,趕緊上前看了看兩人的傷勢,那鞭痕竟然有的已然深可見骨,一條條就像一張網落在兩人的身上,她還能清楚的看到兩人的肌肉不停地抽動着。
“海棠。”蘇螢輕輕的叫了一聲,不禁為她心疼,這做了昭儀才多久便飛來橫禍,她輕輕的扶正了她的身子,卻看到胸前竟然還有烙鐵烙過的痕迹。
皮肉焦透!
“娘娘。”或許是聽到蘇螢的輕喚,海棠緩緩的睜開了眼,微顫的睫毛上還掛着淚珠,蘇螢卻是拿出的手絹,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傷痕。
“他們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們。”海棠眼睛空洞着道。
蘇螢卻是雙手緊緊的握了握手絹,無言以對。
這是皇上下的旨,說太子要謀反,但是司馬浩天已經被立為太子了,皇上百年之後,皇位自然就是他,他犯得着嗎?
慕雪聽說此事在房中也開始坐立不安了,她不禁暗想,難道是海棠在什麼時候露出了馬腳,但是紅楓閣的人向來做事謹慎,就是相互傳送的信箋都是當場毀掉,絕不會落入他人之手的,現在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還有如果海棠扛得住,打死不說還好,如果真的被問出個什麼來,那麼司馬浩天可就是有口說不清了。
因為慕雪幾經打探,已然發現司馬羈宇竟然知道了有這個紅楓閣的存在了,而且隱約的也知道了那天綁走他們的也便是閣中之人。
但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閣主為什麼要為難她?還是有人被着閣主行事?
朝野之中也紛紛為此一事連連上書,開始時,眾人還勸着司馬羈宇要徹查此事,但是慢慢的大臣們便持着兩種態度,一是說,是另立太子說,另一說便是依舊是為太子力挽狂瀾,極力維持太子之位。
司馬羈宇看着一片沸騰的朝堂,不禁暗暗皺了皺眉頭,儲蓄之爭是不是就是每個朝代都不可避免的事?即便是他早早立了太子又能怎樣?
“退朝!”司馬羈宇實在是不願在聽眾人的你爭我辯,不錯,這些人都是出類拔萃的棟樑,同時也都是數一數二的辯才。
司馬羈宇走出大殿不禁抬頭看了看天,人們都說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為什麼都會在這皇位爭個你死我活呢?
司馬羈宇踱着步子慢慢走進了房間,閉上了門,誰都不得打擾,他真的累了,很累,很累。
可是不管怎麼樣,他也不能放着這江山不管,還有他的兒子那可都是自己的骨肉,人都說虎毒不食子。
司馬羈宇在屋裏枯坐了半天,還是開了門,走向了天牢。
司馬羈宇慢慢走近,身邊便有着人不停的向他屈膝跪拜,但是他的心裏卻是五味陳雜,難道這就是權勢的魅力?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誰勝了便就能高高在上,一旦失敗就是階下囚,任由別人的處置。
隨着司馬羈宇的深入,血腥之氣不禁一點點變濃,司馬羈宇卻是微微抬頭看了看四周的牆壁,這裏四處都掛滿了各種各樣的刑具,他只是蕭蕭的看了一眼都會讓他心驚膽戰。
他別過臉去,但是他又有什麼辦法,他不讓人死,別人就會要了他的性命!想到這,胸前還隱隱作痛,自己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樣,他自然是比誰都清楚!
此次他一定要徹查此事,將整個組織連根拔起,不管將會牽連到什麼人!
他拂了拂袖,冷哼了一聲繼續走着。
“兒臣參見父皇。”
司馬浩天看到司馬羈宇的身影,慢慢跪了下去,臉上波瀾不驚。
“打開。”司馬羈宇看了一眼牢門,對着一旁的獄卒道,獄卒應聲利落的打開了牢門,司馬羈宇慢慢的走了進去,司馬浩天卻是一直跪着,司馬羈宇就那樣低頭看着他。
一陣沉默,司馬羈宇卻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多想讓司馬浩天開口為自己辯駁一句,但是司馬浩天卻什麼都沒說。
“你就沒有什麼要對朕說的嗎?”司馬羈宇瞄了一眼一旁潮濕的稻草,難道幾日來他就在這裏安睡,他深深的皺眉。
司馬浩天一聽終於抬起了頭,向著司馬羈宇一行禮懇求道:“兒臣求父皇不要為難螢兒,她已經懷有身孕了。”司馬浩天深深叩頭。
司馬羈宇的眉頭卻是皺的更深了:“難道你就不為自己辯駁幾句?還是,還是你本來就心中有愧!”
司馬浩天兀自一陣沉默,只是身子微微一顫,又深深的拜了下去道:“父皇,兒臣從來沒有想過要取而代之,天地可鑒,請父皇明察。”
司馬羈宇心中略略一寬,本來他就不相信司馬浩天會有什麼造反之舉,只是為了迎合某些人引蛇出洞,之於司馬浩天也只當做是一次考驗。
“這件事朕自然會查個清楚,你放心!”但是司馬羈宇在他的面前還是一副硬心腸的樣子,說完轉身便走了。
司馬浩天聽到腳步聲緩緩而去,才慢慢的起身,不禁凝神思索起來,上次的行動應該不會是慕雪,因為慕雪似乎也已經知道她和皇室的關係,還有她也是受害者之一,難道?
一種不祥的念頭在他心頭萌生。
頓時司馬浩天開始不安了起來,那次慕雪去的是海棠的房間,應該是兩人有着什麼不知名的關係,而當時他只不過是以一個恰巧看到的路人!
我不是方慕雅,我是紅楓閣的人,人稱雪姑娘。
這是那時慕雪跟他說過的話。
司馬浩天也正是因為隱藏了這一層,所以剛才面對司馬羈宇的質問,才變得百口莫辯,或許他有的僅僅只是一顆赤子之心。
但是他當初說過,如果慕雪她們再有什麼行動,他決然不會放過她!眼下他是不是食言了?司馬浩天緊緊的握住了雙拳,這可是關係到北榕的命運,他是不是該舍小顧大呢?
一陣陣思緒波動,兩種思想不停地爭鬥着,一方是江山社稷,另一邊又是自己的知交,到底該怎麼辦?
頓時他竟然暗暗祈求,此事千萬不要與慕雪有關!
“砰!”煩躁之極,司馬浩天突然一拳打到了身前的牆上,心中暗罵:“為什麼要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原本他還可以什麼都不知道,那樣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煎熬。
獄卒聽到司馬浩天的動靜,匆匆的趕了過來,他們知道,雖然司馬浩天已經成了階下囚,但是畢竟也是皇子,俗話說,虎毒不食子,若有一天,皇上心疼了,自然也就放出去了,剛才不還過來看過嗎?
“殿下。”兩人看到司馬浩天的背影,輕輕的叫着。
司馬浩天緩緩轉過身來,看到兩人的惶恐,輕輕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無事,兩人也明顯的鬆了口氣,低頭退去,但是剛退了幾步,突然又聽到司馬浩天喊道:“等一下。”
兩人步子一頓,微微抬頭:“殿下,有何吩咐?”
“我想見一見海棠。”司馬浩天緩緩向這邊走來,兩人卻是面面相覷,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司馬浩天會有這樣的要求。
“這。殿下。我們。”兩人互相看了看,很是為難。
“你們大可放心,我只是想跟她說幾句話,實在不放心,你們可以給我戴上腳鐐也行。”司馬浩天透過牢門看着他們,說的很是誠懇。
“發生了什麼事?”就在這時突然侍衛統領流月走了過來。
“回統領大人,殿下他。他想去看一個女囚。”其中一人戰戰兢兢的道,司馬浩天他們得罪不起,就是這流月統領他們也萬萬不敢怠慢。
“呵呵,是嗎?”流月說著雙眼迎上了司馬浩天的眼睛,司馬浩天也直直的看着他,兩人僵持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流月軟了下來,他又是輕輕一笑譏諷道:“呵呵,想不到我們的太子殿下此時想的並不是怎麼讓自己趕緊出去,而是日思夜想着一個女人。”
但是司馬浩天卻沒有理會他的嘲諷,只是略略低了頭,看向了腳下道:“真是統領大人煩心了,既然如此為難,那麼不見也罷。”
“那怎麼行,太子殿下的要求我們怎敢怠慢,好吧,開門。”流月對着兩人道。
門打開了,但是流月卻擋在了司馬浩天的身前:“可是,你就這麼去,我可不放心,以殿下的身手,我們這的人可沒有誰能擋得住你。”
司馬浩天側頭看了看了他,心中很是憋屈,但是畢竟此事有求於他,又緩緩的垂下了眸子,輕輕的伸出了雙手。
“還不趕緊。”流月涼涼地道,兩人這才緩過神來,到一旁拿出了鐵索,一圈圈的綁在司馬浩天的手上,之後又拿來了腳鐐,光這腳鐐都有十來斤重,縱然是他司馬浩天功夫在硬,也別想從這裏逃脫。
但是這種想法在司馬浩天眼裏卻是可笑,他以為他是怎麼進了這天牢,如果他真的想逃,他又何必等到這時候?
司馬浩天跟在流月的後面緩緩的走着,腳下的腳鐐也發出着叮咚的聲音,這樣不管他走到哪裏,都會有人抬起頭看他。
但是當他們走到女囚那邊時,卻是一片死寂,司馬浩天皺眉看着她們,她們大多數都已經被折磨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
“螢兒,螢兒。”司馬浩天對着裏面叫了兩聲,卻沒有聽到回應。
“太子妃已經被人提走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一旁一個獄卒走近輕輕道。
司馬浩天的心一緊,雙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襟問道:“她人在哪?帶我去!”
“殿下,她是被李總管帶走的。”那人驚恐的看着眼前的司馬浩天。
司馬浩天聽到這,一顆心才緩緩的平靜下來,但是他又向裏面打量了一番道:“打開,我要見海棠!”
那人看了一眼一旁的流月,流月點了點頭,咔嚓門鎖打開了,司馬浩天緩緩的走了進去,但是現在的她們都已是容顏盡毀,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誰是誰。
“海棠。”司馬浩天終於在人群中找到了她,海棠卻是眉目一皺看向了他遲疑地道:“殿下?”
司馬浩天雙手被鎖鏈綁着,很是笨拙的撫上了海棠的臉,一點點拂開她面前的碎發道:“你受苦了。”
海棠頓時心中一陣悲楚,兩行清淚也緩緩的流了出來,現在她的心也開始動搖了起來,為什麼他會單單過來看她,找她?
是出於愛,還是他已經知道了什麼?
之前她看到了蘇螢被李公公帶走了,但是那神情卻在告訴她,蘇螢不會有事,就像她們所有的人都動過刑,只有蘇螢一人例外,這是是不是就是他太子的厚愛?
海棠搖了搖頭,卻不知該說什麼好,如果他知道這場劫難就是因自己而起,司馬浩天又該怎樣對她?
“海棠,是你嗎?是你嗎?”突然司馬浩天蠱惑似地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海棠頓時一愣,這話是不是有着弦外之意?海棠看着司馬浩天緊皺的眉頭,瞪大了眼睛,難道他真的已經知道了什麼?
真是自己大意了,竟然會相信司馬浩天是真心實意的來看她,海棠譏諷的笑了笑,但是這些都如數的落在了一旁的流月的眼裏。
司馬浩天走後,海棠便被提了出來,司馬浩天瞞得過其他人,卻瞞不過他流月,最後司馬浩天明明對着海棠說了些什麼。
“大人,她已經暈了過去。”獄卒踟躕着對流月道,他們已經拷問了兩個時辰了,幾乎是什麼方法都用過了,但是海棠卻是始終不肯鬆口。
但是流月卻是很有耐心,依舊心不在焉的道:“潑醒再來。”
一盆冷水兜頭潑下,海棠渾身一顫恢復了知覺,身上的傷痕處不禁也傳了來了針扎般的疼痛,她沒有想到,這竟然是鹽水。
她緩緩睜開了眼,看到流月還是懶洋洋的坐在那裏,她也知道自己的苦頭還有的嘗。
“海棠,你只要說出你的身份和同夥就行,何必受這麼多苦呢?”流月看到海棠打量的眼神緩緩站了起來。
就眼下的情況,他也不難看出一些端倪,如果一般的女子,受了這麼多的酷刑,也就招了,哪怕給他扣上一個屈打成招的罪名。
要說是傲骨,但是硬骨頭也熬不住的,十天來的不斷折磨,又加上這兩個時辰不停的拷問,還能這般硬挺的女子真的不多見。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她非尋常女子!
流月走到了她的身前,食指輕輕挑起了她的下顎,挑了挑眉道:“海棠,不用再堅持了,我知道你們都是紅楓閣的人,風有信,花不誤,年年如此,永不相負。”流月說著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果然發現了她一絲的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