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坐地起價
短暫的十分鐘后,老黃面前的顯示屏亮起了綠色光芒,將上面的檢測結果悉數告知:“異化幾率25%,比上次的高了2%,不過沒超過30%,也算合格,三十秒后機器會自動斷開。”微微皺眉,“的確是有點兒高了。”
關山已經感覺到脖頸后的熱意在逐漸消失,聽到這話,問道:“不毛地還有比我還高的人嗎?聽說超過27%就要被關押起來了。”
老黃道:“比你高的沒有,和你差不多的到有幾個,我已經上報了,會重點檢查的,要知道前天你那個胖子朋友來,檢測結果才3%。”
“我們兩個差這麼多。”關山也有些唏噓,他們兩個從小吃睡在一起,怎麼檢測結果能查這麼多,甚至連自己的零頭都不到。
老黃看出關山的疑惑,解釋道:“這和成長環境沒有關係,主要是每個人的基因優劣不一樣,越劣質的基因,異化幾率就越高。”
那自己的基因是有多劣質,關山臉上露出些不耐煩,後頸處的連結斷開,他整個人就像是重新受到牛頓掌管一樣,身子沉重下去。
“別多想。”老黃道。
關山怎麼能不多想,自己的異化幾率絕對不能突破27%,,他還得活着,雖然這個世界腐爛到如此地步,但依舊沒有比活着更好的事情了。
“雪萊的檢查,我會照例做一份假的錄入系統中的,錢給我。”老黃道。
關山回頭,顯示屏恢復藍色亮光,將老黃的臉照的清楚些。
他臉色蠟黃,臉頰十分消瘦,凸起的顴骨像是刀刃橫在臉上,眼睛半睜着,一副死人模樣。
“照例,三十。”
關山將昨天明蘭交給自己的錢,和孫厚給自己的錢湊整出三十遞過去,誰知道老黃手一擺:“從下個月起,五十。”
關山皺眉,好好的一直都是三十,怎麼突然坐地起價。
“為什麼?”他問道,“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三十。”
老黃眼底閃過一絲刁鑽:“你知不知道,我給你妹妹做假數據有多危險,一旦被查出來我飯碗就得丟,這次不毛地加強治安,上頭也派人來檢查過,好險是沒看出來什麼,可是把我嚇夠嗆,必須漲價,要不然就不做。”
要挾自己?
關山生平最煩這種事情,眉毛一挑,臉上痞氣十足,不緊不慢的從椅子上面站起來。
老黃往後退了一步,但人為財死,立刻道:“怎麼著?你打了孫厚還想打我不成?我告訴你,打了我你跑不了,就算你打死我,可我已經把你的結果錄入系統了,上面一查,最後一個來做測試的是你關山,你跑的了嗎?”
關山無語,自己長得有那麼像流氓嗎?再者說了,自己本來不愛打架鬥毆,也是被逼急了才動手的,怎麼搞得好像地頭蛇一樣。
“五十就五十。”關山道。
異化檢查只有劣等人種必須得做,雪萊是異民族,按律沒有人身自由,除了尋常販賣做奴隸,剩下的都要交帝國集體管轄。
想要掩藏她的身份,順理成章和他們一家子生活,染頭髮遮蓋特徵是其一,假身份是其二。
三年前,老黃就開始幫他作假,這也是五個光證處,關山卻偏偏只來這裏的原因,不過這人知道雪萊是自己命門,總藉機敲竹杠的行為,着實討厭。
關山不情願的又拿出二十來,老黃趕緊掐住,那兩張十塊的昆幣票子被這兩人共四根手指分別夾住,後者咬牙,眼睛冒着綠光:“臭小子,鬆手。”
關山繃著臉,這錢到手裏還沒熱乎,就又沒了。
“再扯就碎了。”老黃一把將昆幣票子搶過來,低頭把腳下的膠皮靴脫下來,一股濃烈的酸臭瀰漫開來,他把黢黑的腳底板抬了抬,還沾着一枚五角昆幣。
“嚯——”
關山捂着鼻子:“你這腳死了二十年吧。”
老黃得意道:“我這也算是古董了,有這層泥,冬天也不冷了。”
他將從關山那裏要來的五十塊錢折了幾次,然後黏在自己的腳底板上,再把腳穿進了膠皮靴子裏,期間,那五十塊錢一張都沒掉,足見腳底板的粘性。
“嫌我臟?”老黃還為自己的面子找補道,“我在這不毛地無親無故的,一個老頭子,要不是我在這光證處也算個公職人員,早就不知道被誰打死,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了,有點兒錢當然要藏起來。”
關山琢磨着,這人不愧叫黃一窮,不過這倒是個好辦法,以後自己也可以考慮這麼藏錢,但就怕自己的腳底板不夠勁兒,粘不住錢。
“好了。”老黃道,“雪萊的事情我會給你辦妥,不愧對你這五十昆幣。”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推人,“走吧走吧,今天不毛地興許有大事,光證處要提前關閉。”
又是大事,孫厚也這麼說,但關山怎麼詢問,老黃和孫厚一樣不肯說,那也就是說這個大事可能發生的概率,不到一半。
關山下樓去,瞧見雪萊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拉着她的手離開光證處,鐵門打開,外面的陽光灑進來,驟然看的這麼清楚,關山還挺有種出獄的感覺。
“哥哥,我們現在回家嗎?”
雪萊這孩子覺沉,今天起的有點兒早,她哈欠連天,眼淚都流出來了。
不用給維護組做事,手裏又暫且有點兒小錢,倒是可以歇歇,等後天就是派發補助金的日子,根據規定是按人頭分配。
新帝國將劣等人種囚禁圈養,沒有什麼正經的工作崗位和酬勞來源,這三十多萬多人很快就會為資源自相殘殺而死,到時候這不毛地就真成了墳場。
所以王在七十五年前下令,每月初派發補助金,也不多,足矣讓人餓不死。
但餓不死是餓不死,活成什麼樣,也沒人管了。
關山拉着妹妹往回走,卻在街區口瞧見個人,那人骨瘦如柴,眼珠恨不得從眼眶裏冒出來,側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瞧見那兄妹倆,伸了伸極細的胳膊。
關山認出來,這人好像姓劉,是個典型的揮霍奇葩,月初領了救助金,當天就能全花光,然後餘下的日子全靠這樣干挺,等着第二次派發。
本來他還有個弟弟,但是因為是個好鬥分子,前幾天被自己抓去維護組了,要不然有人管着,他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果然,姓劉的也認出了關山,張開掌心,露出幾枚一角昆幣,聲音低微道:“你把我弟抓走了,我快餓死了,你賠給我幾塊錢,後天救助金到手,我就餓不死了。”
“給你錢,估計也是眨眼就沒。”關山低頭道。
“不會不會。”姓劉的每說一句話,嗓子都喑啞一分,胸口起伏劇烈,想來是真的快要餓死了,“你給我錢,我肯定買吃的,剛才有幾個混蛋過來打我一頓,他們是想讓我快點兒死,然後好等着……吃我的肉啊。”
這是不毛地的私下規矩,這裏的人們食不果腹,死人是常事,一般來說,屍體為了防止滋生疫病,都是由維護組派人聚堆焚燒,但是也有沒交給維護組的,就被一些飢腸轆轆的流浪漢藏起來,一點點的分了。
但有一點,必須等人死了才行。
算了,關山長得像流氓,實際上除了被迫動手外,也是個普通良民,到底是自己把人家的弟弟給抓走了,索性蹲下來,從口袋裏面掏出一沓散碎的昆幣來。
姓劉的一見到錢,像是迴光返照一般,立刻伸手去搶,卻被關山一巴掌呼的眼冒金星,重新倒在地上,呲牙咧嘴的罵道:“關山……太孫子了你。”
關山則不然,他道:“服務站的乾麵包是一元一條,後天晚上發救助金,這麼算起來的話,你一天吃一個,三天吃三元也就夠了。”
他看着手裏的昆幣,一元的沒有,剩下的只有個五元面值最小,但是又不甘心把這五元全都給他,遂道:“我給你五塊,你找我兩塊。”
“找你兩塊?”
姓劉的恨不得把五臟六腑嘔出來:“你就都給我不行嗎?你抓我弟換的錢,難不成這麼快就被你花沒了?”
本來沒什麼,但誰知道老黃坐地起價,以後每個月要多花二十,那就不得不好好理財了。
關山不管,想來這人身上有點兒鋼鏰,乾脆倒着把他拎起來,聽着聲音像是有鋼鏰的碰撞聲,於是乎上下的搖晃着。
姓劉的生不如死,聲音拉長:“關山啊~~~你個殺千刀的~~~”
眼瞧着有鋼鏰掉在地上,雪萊趕緊小跑過來撿在手裏,數了數差不多有一塊五左右,小心翼翼的揣在口袋裏,一副小守財迷的模樣。
只是錢剛放好,就聽身後響起一道嘈雜的喊聲。
關山回頭,是維護組的人,他們從四面八方而來,像是接到了什麼緊急命令需要集合般,都一邊整理着制服一邊向第三街區跑去。
那裏有個廢墟廣場,領救助金也是在那裏,瞧見關山三人這一幕,根本來不及管。
關山忽然想起來孫厚和老黃說的大事,直接把姓劉的扔到一邊,什麼五塊錢不五塊錢的,拉過雪萊把路讓開,然後也緊跟着維護組的人往廢墟廣場跑,徒留下原地地那人滿臉震驚。
他趴在地上,淚流滿面,錢沒要到,反被關山搜刮個一乾二淨。
“天殺的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