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夏桑的眼裏盛滿了心疼和憐惜，她望着他啊，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含淚的雙眼已經看不清楚眼前的視線，可她仍舊緊盯着他，夜色包裹着他的身影，彷彿在他的周身籠罩上一層濃濃的哀慟和悲冷，他眼裏的猩紅和悲痛，夏桑看得清楚。

她的眼圈越來越紅，這一瞬，周遭的喧囂彷彿已經遠去，茫然浩蕩的天地里，只有他。

眼前這個悲傷而又隱忍的他。

顧司宸其實……也並不是無所不能的，沒有誰生來就是強大的，他曾經受過的苦，流過淚的，留下的傷口，那個幼小而又脆弱的他，以着披荊斬月的孤勇從荊棘之地里一步步邁上頂峰。

她不知道他有多痛，也不知道他那個時候有多冷，她只是忽然特別的心疼他。

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在上一世的時候遇見他。

他沒有說是誰，可是夏桑已經知道，那個不幸的孩子就是他。

顧司宸低垂着眼眸，他搭放在輪椅上的雙手慢慢地收緊，而後又緩緩展開，如此周而復始。

很久以後，夏桑又聽見他在說。

“從那以後，孩子不敢再哭再喊，他已經十歲了，才去上幼兒園，甚至小學。他不聰明，甚至很笨，但他每天努力的完成功課，他相信老師的話，知識是可以改變命運的。他不想別人對他指指點點，他要做最好的自己，他要從那段噩夢裏解脫，而努力學習是他唯一的出路。”顧司宸的聲音更低沉。

“別人家的小孩子放學有親人在學校門口守着，開開心心的回家，噓寒問暖。那個孩子，背着自己破舊的書包孤單一人，每天晚上只有冷饅頭或者偶爾的一些殘羹剩飯，別的孩子冬天在有暖氣的屋裏做作業，父母陪伴在身邊。可他無處可去，女人又在拉客，孩子為了完成作業，只能在馬路邊上的垃圾桶上做作業，因為那裏有燈，昏暗的燈光是他冰冷童年的唯一溫暖。”

夏桑泣不成聲，發抖地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後來呢？”

顧司宸微微閉上眼，漂亮的喉結上下滾動，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後來嗎？”

“後來……女人因為長期做那生意，被客人的老婆知道了，客人的老婆找上門來，將孩子和媽媽毒打了一頓。孩子終於忍無可忍，輟學離家。他成了一個流浪兒，睡天橋，橋洞，屋檐下，他為了活命，撿別人剩下的吃的……有時候會遇見好心人給吃的，但他太小了，他想藏一點吃的，明天吃……可晚上總會有人搶他的吃的，比他壯的流浪漢會毆打他，搶走他的吃的，甚至會驅趕他，不讓他在那裏躲避。因為弱小，他被他們一群人按在雪地里打，渾身都是傷口，滿臉的血。可是……他從來沒有哭過。”

因為，有些淚，早就在心裏流盡了。

哪裏還能流淚呢？

夏桑眼裏的眼淚奪眶而出，她拚命的握緊他不斷輕顫的手，哭着叫他的名字：“顧司宸……”

此時此刻，任何的語言來安慰他都是如此的蒼白而又無力，因為沒有經歷過，所以夏桑不能感同身受，她想，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可那段陰暗的日子，該是顧司宸心裏永遠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