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石板天書

早餐很簡單，一鍋米粥，一盤炒白菜，一碟蘿蔔乾，凌顏望來了這些天，三餐都是如此。

桑吉一邊吃，一邊嘰嘰喳喳地說過不停，告訴凌顏望怎麼打雪來燒水洗漱，洗漱的水要倒在哪裏，用過後的鍋碗瓢盆要如何放置，如果山下僧人送東西來，要怎麼接收。

凌顏望的心思被定在了一件事情上，怎麼可能用嘴吹得動覆蓋金身的吉祥天女？昨夜狂風呼嘯，也沒見塑像動分毫，師傅這樣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憋了半晌午，跟着桑吉把該做的事都做完了，小聲地問桑吉：“師兄，師傅說用嘴吹動天女，是什麼意思呢？”

本想悄悄與可愛的桑吉詳聊幾句，桑吉卻馬上大呼道：“師傅，塵子問如何用嘴能吹動天女。”

屋子只得那麼大，在任何一個角落裏說話，都能聽得見。

白瑪多吉坐在炭火邊：“我也不知道哦，師傅是沒這功夫的，你們過來。”

桑吉拉着凌顏望的手，就像兒子拽着父親，一高一矮來到老人面前。

白瑪多吉指一指晚上睡的鋪墊：“掀開它，下面的箱子搬出來。”

“好啊，好啊！”桑吉顯得特別興奮：“塵子，你知道嗎？我只見師傅拿出來看過一次，快，今天可以好好看看。”

孩子如此興奮是有道理的，苦寒的雪山之巔沒有任何可以玩樂的地方，幼小的童真都一樣，喜歡玩耍。掀開墊子，下面是石頭鋪成的地板，看上去與其它地面其它地方沒什麼兩樣，但桑吉熟練地把其中一塊石板搬起來，石板下一個獸皮包裹被拿出來。

老人接過孩子捧過的獸皮包裹，雙手合十，默念幾句經文，老人念經時，孩子也跟着念，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裹。

兩本書，說是書，其實只是巴掌寬一尺長的石板疊在一起，不過是分兩疊；還有兩個半個足球大小的圓球，凌顏望伸手拿起圓球，重得超過他的想像，比同樣大小的實心鐵球更重好幾倍，黑色的圓球冰涼，一上手，馬上感覺到寒氣從圓球傳遍全身。

包裹里再沒有其它東西，老人把一本石板書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指着上面的圖案和文字說道：“塵子你看，這圖案的意思是，在某個時候，會有一個人來到這裏，他用嘴吹動了吉祥天女，天女賜給他力量，為了等待這個人的到來，這就是雪隱寺世世代代守護的目的。”

“為什麼這個人就會是我呢？”

面對凌顏望提出的問題，老人微笑着看看供奉的天女像：“是天女在夢裏告訴我的，我在這屋子裏生活八九十年，只在幾天前夢見過僅此一次天女，你來了，我想，應該是你，加上石板上有記載，一會兒師傅講給你聽。”

看看石板書上的圖案和文字，凌顏望完全不認識，與自己見過的所有文字都不一樣，說是文學，歪歪扭扭的像幾根蚯蚓交錯在一起。圖案也只是簡單的線條刻畫在石板上，一個人正對着天女吹氣，天女身體放光，如此粗鄙的圖案，凌顏望看不出任何意思。

要按學校交的看圖說話，凌顏望見了石板上的圖案，應該理解成：一個人對着塑像吹氣，塑像非常滿意，放出了燦爛的光輝。

桑吉圓滾滾的眼睛盯着凌顏望，更加天真的牽強附會：“塵子，我看這圖案上吹氣的人真有些像你哦。”

不理會孩子的天真童言，凌顏望疑惑了：“師傅，你怎麼認得這些文字呢？”

“我的師傅教我的啊，代代傳承下來，不就認得了嘛，世間只有我們雪隱寺的師徒能識得這些文字和圖案的意思，桑吉我都還沒教他，等他再長几歲吧。”聽白瑪多吉的口氣，他好像對自己的身體狀況很自信，完全不怕隨時死去了，再沒人認得這些文字和圖案的意思。

桑吉嘟着嘴：“哼，我知道師傅為什麼現在不教我，師傅是怕我三心二意，不能下定決心一輩子守在這裏。”

老人揚起手輕輕敲在孩子頭上：“知道就好，以後不要太頑皮。”

想到幾個月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催事，凌顏望一下來了興緻，剛想伸手去翻看石板，被老人阻止了：“塵子，我來，可千萬毀壞不得哦，我給你講講這些石板上的故事吧。”

老人把剛才吹氣圖案的石板放在一邊，搬起另一疊石板，從第一塊石板講起，但老人的話沒有什麼文學性修飾，簡單質樸。

第一塊石板：很久很久以前，吉祥天女駕着這個三角形來到我們的雪域高原，她從天而降，讓所有人都跪拜在地，尊她為吉祥天女。

把其它石板一一擺開，老人說：“這些上面的故事我已經告訴你，講述從吉祥天女來到雪域高原后，為我們雪域人做的那些善事，一直到雪域發生大地震，她救出最後一個被掩埋的人後，自己倒下了，從此再沒醒來。”

“你看這一本的最後一張，上面的意思就是說，這個人一隻手托着天女的遺體到達我們這個位置，從此有了供奉吉祥天女的這個地方。”

凌顏望反正是看不懂石板上的文字，老人說什麼就只能認為是對的，看那些粗鄙的圖案，也差不多是老人說那個的意思，這一疊石板是講述吉祥天女的一生，從天外來到雪域到死亡。

把看過的石板小心翼翼地疊起來，白瑪多吉把另一疊石板放在自己盤腿而坐的腿上，手按在石板上，眼睛看着凌顏望：“塵子，這些石板上的圖案和文字，就是托着吉祥天女遺體來到這裏的人留下來的，你好好看。”

“他是我們的祖師爺格列次吉，你看這第一張石板，吉祥天女來到雪域后，和我們的祖師爺格列次吉結為夫妻，一起生活在一起。”

老人指着第二張石板：“這一張，是吉祥天女傳授我們祖師爺幫助雪域人的密法，這上面沒有記錄清楚密法是什麼，所以密法已經失傳。”

“第三張石板是吉祥天女和我們的祖師爺一起，把隨她一起來的三角形封禁在了大山腹地，從此他們過着和雪域人一樣的平凡生活，捕獵為生，好不快樂。”

揭開第四張石板時，老人略顯哀傷：“你看，吉祥天女和我們的祖師爺有了一個女兒，但孩子異常頑劣，又本領非凡，經常一不小心就弄傷、弄死別人。吉祥天女悲憫眾生，又捨不得自己的孩子，不得已，只好讓我們的祖師爺把孩子送走，送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免得她再害人，吉祥天女傷心流淚。”

揭開第五張石板：“我們祖師爺捨不得把女兒送走，只好把女兒帶到遠方，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停下來，把女兒放進山洞裏，勸女兒要好好聽話，祖師爺會給她送吃的去。在祖師爺第二次給女兒送去食物時，女兒不見了，於是，祖師爺到處去尋找他和吉祥天女的女兒。”

揭開第六張石板：“祖師爺找啊找，一直追尋到很遠的地方去，也沒有找到女兒，等他再次回到雪域時，看見滿目瘡痍，吉祥天女已經昏迷不醒，人們還在守護着遺體希望能她能醒來。祖師爺看見吉祥天女已經倒下，就帶着吉祥天女的遺體來到這裏，從此有了雪隱寺，所以，我們供奉的就是吉祥天女的真身舍利。”

揭開第七張石板：“祖師爺老了，老得走不動了，但還是沒有等到女兒回來，祖師爺便在這張石板上留下給女兒的話，告訴女兒，希望她像媽媽一樣悲憫眾生，不要忘了自己是吉祥天女的兒女。”

揭開第八張石板，上面畫著兩個圓圈，白瑪多吉摸一摸兩個包裹里拿出來的圓球：“這上面說啊，這兩個圓球是吉祥天女的遺物，擁有她的無限法力，常人撫摸它以後，可以法力無邊……”

桑吉馬上笑嘻嘻地插嘴說道：“塵子，是真的，我才摸過幾回，力氣就大得出奇呢，我現在能背得起師傅，你信嗎？我們的屋頂只需要輕輕一跳，就能上去……”

老人馬上打斷孩子的話：“所以啊，你太頑皮，我不教你認這上面的字，也不讓你再碰這兩個東西。桑吉，這上面說了，吉祥天女的法力只可用於行善，平時不能用的，知道嗎？”

“哦，知道了，師傅，我不再亂用，你教我認這些字吧。”

“好，等你改好了，師傅就教你。”

本以為這石板上記載的就是一個美好的傳說，這個傳說就像說自己母親是天女轉世一樣不可信。

說道這兩個球有無限法力，凌顏望一下震驚了，因為一直沒有想通，還是孩子的桑吉為何有那麼大的力氣，要說把昏倒的自己拖進這廟門，肯定是有師傅幫着桑吉，只是桑吉沒說出來而已，但自己被十來歲的桑吉隨意一腳，就踹跪倒在地上，這是自己醒着時的親身經歷，加上早上看桑吉輕易地在三米多高的屋頂跳上跳下，原來是因為這兩個圓球給了他法力，這麼說來，這石板上記載的都是真的？吉祥天女也是真的？

白瑪多吉指一指木材，桑吉馬上會意，拿起一根木材遞給凌顏望：“塵子，師傅的意思是，你剛才抱過兩個寶貝，手上的力氣一定比以前大了很多，你試試，把這塊木柴捏碎。”

凌顏望將信將疑，接過木柴，才剛一用勁，木柴已經裂成幾根小條，脫口而出：“師傅，這是真的啊！”

老人笑笑，揭開第九張石板：“塵子，這上面說的就是你。”

“我？祖師爺怎麼會知道我？”

“祖師爺當然不會知道你，這起碼相隔着幾千上萬年啊！但這石板上說，有一天，有一個人會來到這雪山之巔，這個人凍死後無論多久，見到吉祥天女就能復活，那麼這個人就是雪隱寺要等的人，守護雪隱寺的人就可以把這些記載的故事告訴他，讓他吸收吉祥天女這兩個法器的法力。”

老人雙手按在石板上，意味深長地說道：“塵子，你知道嗎？桑吉把你拖到門前叫我去看時，你已經凍成一個冰疙瘩。本想把你掩埋在山上算了，雖然知道這書上的說的事，但上千年都過去了，我可是不敢想在我這一代，真的就等到書中記載的人哦，一個冰疙瘩怎麼會復活？你也不相信吧？”

凌顏望腦子裏馬上飛快的回憶自己到達雪山時的情景，能想起來自己倒在厚厚的積雪裏，馬上明白，在這千年不化的雪山上，人一旦倒下去，很快就會被凍成冰疙瘩，必死無疑。這幾天一直沒想這個問題，自己為什麼還活着呢？莫非自己真是石板上說的那個人？

桑吉馬上大聲說道：“師傅慈悲，想拿你這個冰疙瘩試一試，我們把你放在吉祥天女前面的墊子上，準備第二天再埋你，可第二天你真醒過來了，塵子師弟，你說是不是很神奇？”

凌顏望腦子裏亂了，這樣的事情難道真是真的？口中喃喃問道：“師傅，這都是真的嗎？”

“當然真的，師傅還騙你不成？”老人一點沒有激烈反應，慢慢揭開第九張石板，嘆一口氣：“這張石板啊，不知道什麼原因，石板上的字和圖案都好像被磨掉了，也可能本身就是空石板，我的師傅也沒告訴我這張空石板有什麼意義，為師也不敢亂說。”

凌顏望小心翼翼地捧起石板，從質地、顏色、年代感上看，應該和其它石板是同時代傳承下來的，各種角度都看了，什麼圖案都沒有，光滑得沒有一絲雕琢的痕迹，只好把石板放回去。

揭開第十張石板，這是最後一張石板，也是最開始給凌顏望看的那張：“塵子你看，這個吹氣的人應該就是你，石板上說，只有等到你吹動吉祥天女的真身以後，為師才能把這石板背面的話告訴你，也就是你活着的意義。”

老人慢慢地把石板重新包起來，把兩個圓球留在了外面，口中慢條斯理地說道：“塵子，吉祥天女的兩個法器暫時由你保管，讓你感應到法器的法力，為師老了，如果你真能吹動我們世世代代守護的吉祥天女，我對世世代代的先師們，還有對祖師爺都算有一個交代了。”

凌顏望接過兩個圓球抱在懷裏，十分的珍惜，在剛才輕輕捏碎木柴時，他已經相信石板上的記載都是真的了。

桑吉眼巴巴地望着凌顏望：“師弟，拿一個給我抱着，好不好？”

“好，分給師兄一個。”

老人慈愛地看着桑吉：“桑吉，以後可不能調皮啊。”

“我最聽師傅的話了，塵子，告訴你哦，師傅有寶貝，不管你力氣多麼的大，速度多麼的快，都要輸給師傅的寶貝。”

“那是祖師爺傳下來的，就是怕像你這樣頑皮的徒弟不停師傅的話。”老人笑呵呵地在桑吉頭上輕輕敲一敲：“和師兄把經書放回去，旁邊叫師弟念經去，讓我烤烤火。”

把包裹放回地洞裏，重新鋪好墊子，凌顏望抱着圓球坐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問：“師傅聽說過鐵岩神寺嗎？”

他問出口的同時，不得不回憶起自己為何會達到雪山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