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我只給她我想給的
楚封崖找到竹悠的時候，很是費了一把力氣，只不過後來想起來當時的情景，他又無比慶幸——他去的不早，幸好也不晚。
竹悠顯然已經昏過去很久了，而抓着她的莫阡辰，面無表情地給她喂血喝。那丫頭雖然昏迷，但是喝血的動作卻還在下意識地持續着，映着她蒼白的臉，看起來有幾分滲人的感覺。
“你最後不要打斷這個過程。”莫阡辰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麼表情，直到楚封崖的手伸到了面前，他才緩緩地開了口。
那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蒼老的感覺，就像是生命力即將流盡，垂垂死矣。
“你做了什麼？”楚封崖沉聲問他，看着他昏沉的瞳孔，緩緩地收回了手，攥緊了拳頭。
“我……”莫阡辰頓了頓，眼角閃出了一絲淺淺的笑紋，好半晌才道：“我把最好的東西送給她了。”
楚封崖幾乎想要甩他一個拳頭，最好的東西？這世界上從沒有什麼最好的東西，只有最適合的東西！
無論今日這人想要給竹悠什麼，如果這樣東西是需要莫阡辰的命來換的，那麼，她都不會開心！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莫阡辰神色淡漠地看着楚封崖，臉上露出了幾分嘲諷之色：“我只給我想給她的，至於她想不想要，有什麼關係呢？今日不想，日後救命的時候用到了，也會變成想的。”
莫阡辰的身子晃了晃，扶着竹悠跌坐在了地上。他伸手將竹悠往自己懷裏攬了攬，另一隻手輕輕地拂開了她額前的碎發。
“楚封崖，你真幸運。”莫阡辰抬起了頭，目光冰冷，神色平靜：“如果她選擇我的話，我一定會努力試着去活一把。”
他頓了頓，墨色的眸子裏帶着幾分說不明的情緒：“楚封崖，有時候我真的挺嫉妒你的。是她拉你出地獄的吧，我倒是挺好奇的，要是她被我帶走了，你是不是就跌進地獄裏了？”
楚封崖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你真的甘心就這麼死？”
莫阡辰不在意地笑了笑：“我挺甘心的，至少不是給白靈兒做藥渣啊，用在救命恩人身上，至少聽起來很有趣。”
他笑了笑，再不去開口，只低頭看着懷裏的竹悠，緩緩地低下了頭，一點點地靠近，靠近，卻最終停頓在了某一處，然後轟然倒下。
他從未出世就開始被這些人用來煉製成藥人，此後二十多年，沒有片刻的清凈安寧。他不是不想活，只不過，有的時候，有的人，從生下來就註定了是一個死局。
無論有沒有白靈兒，有沒有竹悠，等待他的，終究都只是一個死罷了。
他的命運從一開始就已經定下來了，為了嗚嗚族的血脈而生，為了嗚嗚族的血脈而死，他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機會，但是，他至少可以選擇為了誰去死，至少可以選擇，把這一身的葯血送給誰。
竹悠，就是他的選擇。
她怕自己弱小護不住想要保護的人，那麼，他便給他能給的強大。儘管，他明明知道這或許不是她想要的，然而又有什麼關係呢？他一定要為她做些什麼，所以，不管她願不願意，難不難過，他給的，就絕對不允許她拒絕！
他，向來都是這麼一個自私而妄為的人啊。
所以，怨他，或者內疚一輩子都沒有關係，他做了這麼多，至少也該佔着她的一些情緒，不是么……
“小竹兒！”楚封崖伸手將竹悠抱在了懷裏，竹悠的身體正散發著駭人的灼燙，像是下一刻就會燒起來似的，讓楚封崖的心臟都忍不住顫了一下。
看着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莫阡辰，他終於還是一伸手按住了他的心臟，將真氣渡了進去，小心地護住了他的心脈，然後將他撈了起來。
“等……等等！”
屋子裏，老太太終於攢夠了起來從床上踉蹌着爬了下來，她顫巍巍地扶着門框，沙啞着聲音道：“把，把莫小二留下！我會救他！只有我能救他！”
楚封崖抿了抿唇，眉頭緊皺。
“我會救他的！”老太太再一次說道，臉色發白：“他生來就是養給白靈兒覺醒血脈的，就算是他不給誰血，日後也會因為控制不住血脈而導致心臟爆裂。他早晚都要死的，如今流幹了血，說不定反而還有救了呢！”
老太太喘息了半晌，才緩緩地說道：“你帶着這丫頭趕緊走，其他人很快就會感覺到不對過來了。莫小二的命，你救不了，只有我能救他。”
楚封崖問道：“你有幾成的把握？”
老太太眼中泛起了一絲晶瑩，半晌才道：“……一成。”
楚封崖的神色微變，抱住竹悠的手微微一緊。
“走吧。”老太太嘆息了一聲：“我聽說她是顧家的人，帶着她去找顧家人，他們會告訴你接下來要做什麼。至於莫小二，聽天由命吧。”
“麻煩您，請您一定要救他！”楚封崖沉沉地點了點頭，再看了一眼幾乎沒有了呼吸的莫阡辰，伸手將自己一大半的真氣都渡給了他，堪堪吊著他的小命。
老太太恩了一聲，伸手將莫阡辰抱了起來。她的腳步踉蹌，但是力氣卻不小，抱着莫阡辰動作很快地走進了屋子裏。
楚封崖隱約聽到了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再然後，屋子裏就沒有了任何氣息了。看來，老太太是帶着莫阡辰走了密道。
而此時，外面的殺機越來越濃，楚封崖感知到，已經有不少人朝着這個小圓子包圍了過來。
“主子！快走！外面有大量的蠱蟲過來了！”
楚封崖抱緊了懷裏的竹悠，再不耽擱，一個飛身便在影衛的保護下，朝着外面衝殺而去。
“攔住他們！殺！殺了他們！”
一個尖銳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白靈兒指着前方被蠱蟲追逐的楚封崖竹悠兩人凄厲尖叫，她原本清麗的容顏此刻變得猙獰而駭人，就像是一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女妖，哪裏還有半分的氣質風韻？
然而，沒有人會在乎這些了。
跟着白靈兒來的這些人，除了楚玄的，剩下的都是來清理叛徒的嗚嗚族殺手，即便此刻白靈兒沒有覺醒血脈，但是她身上還有着前朝皇室的血脈，所以，她的命令，這些人自然不會不聽。
然而他們要追的是誰？那可是楚封崖，所以當這些人真正湊上去想要抽冷子下手的時候，唯一得到的結果，就是慘敗和身死，很快，這些人就不願意往楚封崖的身邊湊了。
“小姐，我們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毒娘子和莫阡辰那兩個叛徒，而不是九王府的人。楚封崖自然有楚玄來對付，用不着我們消耗人手。”
站在白靈兒身邊的嗚嗚族長老忍不住皺眉說道，眼見白靈兒終於找回了腦子，然後冷靜下來，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我聽說顧家的人一個月以前就已經潛伏到了九王府，偏偏這個時候毒娘子又反了，哼，那賤人，恐怕還是忘不了顧家的那老東西呢！”
白靈兒強自壓下眼中的瘋狂之意，點了點頭道：“她既然敢這麼做，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莫阡辰那個廢物已經被她庇護得夠久了，今日，我一定要親手拆了他的骨頭，拿出他的骨髓來！”
她禁不住捂住了自己被楚玄踹得劇痛無比的小腹，陰沉着臉，一字一頓地道：“覺醒血脈已經不能再拖了，今日，我要立刻就覺醒血脈。嗚嗚族，從今日起就開始掌控在我手中，我要帶着所有嗚嗚族人，帶着所有白家人，重新走到陽光底下，奪回他們楚家從我們白家搶走的東西！”
她說完了這些，轉身就往毒娘子的院子衝去。
她已經受夠了，也忍夠了，她一定要拿回屬於她的一切。楚玄既然敢辜負她，敢算計她，她就要讓他知道，她白靈兒，可不是他府里那些沒用的、只會等待他的寵愛、只會爭風吃醋的廢物女人！
然而，等她翻遍了院子也沒有找到人的時候，她心中憋着的一口氣徹底散了。
大長老皺眉看着地上的幾滴血，俯身伸手捻了起來，然後放在了鼻子下面吻了吻，臉色刷的就變了。
“怎麼了？！”白靈兒問道，心中浮起了不好的預感。
大長老臉色難看地道：“這血蠱，怕是不能用了。”他緩緩地放下了手，陰沉沉地道：“莫阡辰那小子，已經把自己的血放得差不多了。”
“你說什麼？！”白靈兒尖叫起來：“那我怎麼辦？！”
大長老對她的語氣很不滿，皺了皺眉才道：“當年養這些葯人的時候，一共養了一百個，後來死了九十七個，只剩下這三個。你上次種蠱王的時候已經用了兩個，只剩下一個莫阡辰，可惜你新的蠱王還沒有種……”
他憐憫地看了白靈兒一眼，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幾分不耐煩和厭惡：“既然如此，你若是還想覺醒血脈，那麼，就只能用那些下等血蠱了。”
白靈兒驚呆了，長大了嘴好半天才闔上，她的嘴唇上下顫抖了半晌，才遲鈍地道：“你，你是說……讓我去用那些下等貨？！”
她說到最後半句的時候，聲音飈尖，銳利刺耳，像是一個扭曲的瘋子一樣。而她嘴裏的下等貨，又哪裏真的是什麼貨呢？
那些都是人，活生生的、被他們抓來的、或者嗚嗚族中失去了利用價值的……沒能從娘胎里就開始灌藥的後期做成的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