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故人蹤跡(下)
帶着一小隊騎兵直接來州府里接人的年輕人叫做陳帆,是楚封崖一手提拔着帶起來的年輕將領。
楚封崖當年將陳帆留在這陳州府,就是為了讓他鎮守駐紮在這裏的西北軍分支。
這陳帆別看年紀不大,但是在軍中的威望既然不小。
因為楚封崖直接帶着她去了軍營,所以她很是見識了一番這些兵痞子們見到自家兵王的興奮場面,而這個陳帆,竟然格外地壓得住場。
楚封崖不說話的時候,他就是這些人的頭領,一個眼神就能夠讓兇悍至極的壯漢們乖巧得跟個丫頭似的。
只不過這個笑容爽朗,下手卻極為狠辣的年輕人,看着楚封崖的目光當真是狂熱無比,到了軍營之後,才剛說了沒幾句話,就興沖沖地請求楚封崖帶着他下場,表示要跟楚封崖的唐刀好好地親近親近。
竹悠瞧着兩人快速地打成了一片,而那陳帆明顯被揍得不輕,卻還是嚎啕大叫着打得爽快,不禁也跟着笑了起來。
“哈哈!來的好!”
“哎呀!使勁兒揍啊!元帥!好好揍揍陳帆這小子!”
“沒錯使勁兒打,讓他張狂,見天的虐待我們!”
……
眾人在一旁起鬨,大聲喊叫着,顯然恨不得自己下場。
接下來場景,看得竹悠目瞪口呆,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只見隨着第一個人衝下了校場跟陳帆一起抵抗楚封崖之後,又是幾個人嚎叫着沖了上去。
砰砰砰……
拳拳到肉的聲音聽起來牙酸又過癮,這些漢子們一個個興奮至極,哪個也不肯放過這麼一個操練的好機會,嗷嗷叫着就沖了上去。
“王妃不用擔心,大家心裏有數的。”一個聲音在竹悠耳邊說道。
竹悠轉頭一看,卻見剛剛還在裏面被按着打的陳帆,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已經出來了。
她看着他快要腫成豬頭的臉,嘴角微微上揚:“我不擔心。”
她當然看得出來那幫人是心中有數的,因為從始至終,校場上加入戰圈的人,始終都保持着一個固定的數量。
雖然,楚封崖明顯還能夠同時揍更多的人,但是這個固定數量卻是他們獨特的,對自家元帥的尊敬和肯定。
站在兩人身邊的一個年輕校尉噴笑道:“哈哈,王妃自然是不擔心的。瞧你這張豬頭臉,就知道元帥有多厲害了,哪裏會擔心?”
話剛說完,就被陳帆一腳從看台上踹了下去,直接滾到了戰圈裏面去了。
竹悠瞧着那年輕校尉罵罵咧咧抱頭鼠竄的樣子,再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陳帆嘿然笑道:“聽說王妃刀法很好?”
竹悠側頭看他,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神色:“你該不會還聽說過,九王府的暗衛,都敬我是條漢子吧?”
陳帆聞言,一張臉頓時扭曲,疼得嘶嘶直抽冷氣,不過瞧着他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很明顯,他是真的聽說過的。
竹悠黑線,紫羽那個大嘴巴,活該被揍啊。
陳帆見她並不生氣,反而是無語居多,頓時便覺得這人雖然看起來柔柔弱弱,好像跟那些小女子沒什麼差別,但是就看這態度,便知道她果然應該跟傳說中的一樣,是條漢子。
沒看到這位看見那麼些人群毆,非但沒有像平常女子那般尖叫厭惡,反而還眼帶興奮么?
他笑着跟竹悠說了不少楚封崖以前的事,眼見竹悠聽得認真,沉了一會兒,鄭重地衝著竹悠拱了拱手,沉聲道:“當日元帥受了重傷,多虧王妃將他救了回來。我等當日雖然不在場,但是對王妃的感激,卻還是一定要讓王妃知道的。”
隨着他的動作,其他幾個還在看台上的將領同樣鄭重地俯身彎腰,認真地沖她道謝。
竹悠急忙抱拳還禮,搖頭道:“他原本就是為了救我而受傷,我……承不得你們這般大禮。”
陳帆搖頭道:“一碼歸一碼,更何況那些人原本就是衝著元帥去的。這一年多來,王妃為元帥的謀划,我等雖然遠在邊關,卻一直都是知道的。且,元帥敬重王妃,還肯將王妃帶來我等面前,便是向所有人昭告王妃的身份。元帥認可的人,我們,也認可!”
竹悠覺得她已經開始喜歡這個地方了,儘管前路漫漫,她卻覺得後面哪怕是百戰亂戰都沒有什麼可怕的。
她禁不住一笑:“正好,他認可的人,也是我認可的。”
陳帆等人微微一怔之後,頓時笑出了聲來——他們當年的猜測果然就是對的,元帥這樣的漢子,果然只有稱得上是條漢子的女子,才能夠收服的啊。
下面已經打到了白熱化地帶,楚封崖打得興起,早就忘了收手了,從左往右,再從右往左,就一片一片地把人直接撩飛了,看起來既壯觀又搞笑。
竹悠揚眉大笑,清亮的笑聲加夾雜在一眾軍士爽朗的笑聲中,看似突兀,實際上卻和諧至極。
眼見那邊快打完了,陳帆忍不住又湊了過來,問道:“王妃剛剛還沒有回答我,你的刀法真的很厲害嗎?”
竹悠笑了一聲:“我自認無人能比。”
陳帆的眼睛頓時一亮:“我可能跟王妃比試一場?”
竹悠不懷好意地笑了:“可惜了,不能。”
“為何不能?”陳帆不禁叫道。
他就是個武痴,碰見個高手就想要切磋一番,早就聽說王妃刀法了得,如今人就在面前,不讓他試,他如何甘心?
竹悠但笑不語,卻聽他背後有人聲音淡淡地道:“因為,王妃的刀,都是用來對付死人的。”
陳帆啊了一聲,一扭頭,只見自家元帥正眯着眼睛盯着他,那神色,真是相當的狠辣冷冽啊。
陳帆哈了一聲,頭皮發麻地想起來一件事——那是六年前王爺剛剛得到他那匹黑黢黢的駿馬黑小子沒多久,他因為心痒痒便總是往黑小子的身邊湊,於是沒少被元帥揍。
他不明所以地繼續湊,繼續被揍,直到老一輩告訴他,他們這位元帥雖然心胸寬廣心懷天下,但是佔有欲強得很,讓他別往黑小子面前湊,之後,他果然沒有再被揍了。
看着不動神色擋在眾人和竹悠之間的自家元帥,陳帆嘴角抽搐地發現,才一年不見而已,這位主兒的佔有欲,不但沒有減弱,反而已經發展到了一種變態般的高度了。
他立刻同樣不動神色地往後挪了挪,果然發現楚封崖的眉眼間都帶着滿意,無語的同時,還是忍不住要問個清楚:“何謂對付死人的刀法?”
自古以來,武功就是用來對付活人的,對付死人的,他還真沒見過。
竹悠眯着眼從楚封崖的背後露出了半張小臉兒來,嘴角扯出一抹弧度,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所謂對付死人的刀法,就是從死人身上練出來的。抽筋,扒皮,拆骨……你右手中指受過傷吧?不如我幫你切開了皮,刮掉了骨刺,讓它重新長一遍如何?”
嘶!
陳帆倒抽了一口冷氣,下意識地用左手捂住了自己右手中指,被她那一句“切開了皮”弄得頭皮發麻,然後猛然想起來他們中間流傳的、有關九王妃喜歡拆骨剝皮研究屍體的消息,再不覺得那是假的了。
“哈,哈哈!王妃果然是厲害!果然只有元帥這樣的男人才配得上王妃!我……我甘拜下風!”陳帆乾笑一聲,再不提什麼跟竹悠切磋的事情了。
日後的事實證明,跟竹悠動手,的確是非常不明智的行為。
竹悠的刀,非常快,非常詭異,要麼不出,出來的時候,總是當場就能創造出一具屍體出來……
久別重逢的熱鬧過去之後,陳帆等高層也沒有回去,而是直接在軍營里就開始跟楚封崖報告他們這段時間的進程。
陳帆道:“接到元帥的消息以後,我們已經暗中派人從幽州外圍開始,一層層從外往裏地往幽州府搜,現在才不過剛剛將第一圈外圍搜查了一遍。情況果然不容樂觀。”
何止是不容樂觀,簡直是非常嚴重。
陳帆將整理好的資料放在了楚封崖的面前,沉聲道:“這才是第一次篩選,搜尋了三百多個城鎮、村莊,卻已經查到了一百多個可疑窩點,三十多個已經確認了的養殖點,十多個大本營……”
他說到了這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到這段時間查出來的東西,當真是滿身的冷汗。
李副將忍不住說道:“幸好褚大夫來了,不然,我們的兄弟怕是要全部都折進去了。那些鳥東西,當真是要命,一不小心就會被抓傷,一個小小的傷口,就能夠讓兄弟們重病不起。”
另一個偏將也是滿臉的怒氣:“更可氣的就是那個州府陳進,我們做什麼他都要插一腳,前段時間將軍不過是出去買了一次葯,就被他派人幾次三番地查問,要不是褚大夫他們扮作藥商來收葯,又從遠離幽州和陳州府的地方直接調來了葯,將軍怕是現在都還被他們拽着不放呢!”
陳帆的臉色沉了沉,沒說話。
另一個副將啪的一巴掌拍在了這狂怒副將的腦門上,瞪眼怒道:“你可長點心吧你,這些話用得着你說啊!”
這副將這才想起來,那陳進,可還是自家將軍陳帆他爹呢,雖然,陳帆好像從始至終都沒有把那個陳進當過爹。
陳帆沒好氣地瞪了兩人一眼,對楚封崖道:“陳家如今的事情都防着我,我也查不到什麼東西。只是從他的舉動來看,陳家,怕是已經跟那些邪教攪到了一起去了!”
他皺了皺眉,沉聲道:“元帥,這是關乎國家社稷的大事。陳帆分得清輕重,若是他沒有參與便罷了,若是真的參與了,元帥也只管下手便是,他不願意承認我這個意外冒出來的庶子,我又何嘗想要有一個當社稷蛀蟲的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