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原來這就是愛
Chapter6
原來這就是愛
尹小沫好幾天都不敢去樂樂家，生怕又被娛記拍到。直到樂樂打來電話抗議，她才做賊似的悄悄潛入。她在出發前做好各種心理準備，見到伍卓軒該怎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了才發現是她想多了，伍卓軒壓根兒不在。
樂樂一見到她就問：“尹老師，你在和我二叔談戀愛嗎？”
尹小沫被驚到了，“誰告訴你的，別胡說。”
“那個照片上被二叔摟着的人明明就是你。”樂樂不服氣道。
“什麼照片啊？”老太太從二樓顫顫巍巍地走下來。
尹小沫忙捂住樂樂的嘴，瞪眼警告她別亂講。
樂樂噘嘴表示抗議。
尹小沫扶着老太太下樓在椅子上坐定，老太太興緻勃勃地問：“丫頭，你們剛才說什麼照片來着？”
“沒有，您聽錯了。”尹小沫咬住絕不鬆口。
“是嗎？”老太太看看樂樂。
尹小沫在桌底輕輕踢了樂樂一腳，以口型比劃：你還想吃糖醋排骨嗎？
樂樂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飯吃，當即拍着胸脯作偽證：“嗯，確實是太婆婆聽錯了。”
老太太將信將疑，倒也沒再追問。
尹小沫去廚房之前再次給樂樂使眼色，樂樂會意地比OK手勢，可她剛一離開視線範圍，樂樂就全招了。
老太太聽得兩眼發亮，她打心眼裏喜歡尹小沫，也覺得她和伍卓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她轉轉眼珠，笑得奸詐狡猾，“小樂樂，你想不想尹老師做你二嬸？”
樂樂瞪大雙眼，“好啊好啊，尹老師要是嫁給二叔，我以後每天都有好吃的了。”
老太太給她頭頂一記爆栗，“你就知道吃。”
“難道你不想嗎？”樂樂委屈道。她不過是說出了太婆婆的心聲而已，嗚嗚，說真話還得挨揍，這個世界太可怕，她要回火星去。
老太太輕咳幾聲，清了清嗓子，“那你說我們是不是該幫他們一把？”
“怎麼幫？”
“給他們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老太太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樂樂則完全沒有經驗，“怎麼製造？”
“你二叔一會就回來了，我們現在偷偷溜出去，把空間留給他們，太婆婆請你吃肯德基怎麼樣？”
樂樂並不買賬，“肯德基有什麼好吃的，尹老師做的菜那麼美味，好不容易才把她盼來，我可不想錯過。”
老太太臉一板，“你不想尹老師嫁進來了？”
“想。”
“那還不快去換衣服。”
“哦。”樂樂心不甘情不願地回房，她實在弄不明白尹老師同二叔談戀愛和留在家裏吃飯有什麼關係。
尹小沫麻利地切着土豆絲，想起上次就是做這道菜時，伍卓軒跑了進來，她還以為是樂樂偷吃，毫不客氣地打了他一記手背，當時兩人都驚呆了，尤其是她還舉着菜刀，凶神惡煞的模樣一定令伍卓軒記憶深刻。
她唇角勾勒一抹笑意，明知伍卓軒並不在，還是下意識地回頭看。
那人，就這樣氣定神閑地倚在門上，姿態優雅，也不知已站了多久。他輕淡而緩慢地吐出一句話：“你是在找我嗎？”
尹小沫大窘，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她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伍卓軒很滿意她的表情，心情極佳地微微一笑，“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馬上就好了，要不你去客廳坐一會？”尹小沫還是不敢勞煩他，何況他忙了一天，也該休息下。
“廚藝不如人我就不獻醜了，但給你打下手總可以吧。”伍卓軒眨着眼巴巴望着她。
尹小沫不自覺地想到梁開開家養的那隻小狗，每次闖禍以後，就是這副表情。她低下頭憋笑，可不能讓伍卓軒知道了。
“什麼事那麼好笑？”伍卓軒挑了挑眉。
“啊沒什麼，要不你幫我把菜端出去吧。”
伍卓軒爽快地答應了。
尹小沫解下圍裙，盛了兩碗飯出去，訝異道：“老太太和樂樂呢？”
“她們有急事出去了。”伍卓軒撒謊連頭都沒抬一下，其實他回來的時候正遇上鬼祟出逃的二人，一個對着他擠眉弄眼，一個眉飛色舞，他用腳尖想都明白她們在搞什麼鬼。
單純的尹小沫還以為真的那麼巧，稍稍遺憾道：“可惜了我煮那麼多菜。”
“放心，有我呢，不會浪費的。”伍卓軒很給面子。
他有這麼好的胃口嗎？尹小沫持懷疑態度。話不經大腦便說了出來，“你不需要保持身材嗎？”
伍卓軒被嗆到了，前些日子有媒體暗示他發福，他堅持每天健身，總算小有成就，尹小沫偏又提起這茬。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典範啊。
尹小沫後知後覺，還沒發覺氣氛有些尷尬。
其實伍卓軒不以為意，“吃完再做運動吧，要是每天得掐着卡路里吃飯，這做人還有什麼樂趣。”
尹小沫太贊同了。她無法苟同那些為了苗條而拚命節食的人，相反，她一直崇尚運動減肥。當然，她是不需要健身的，她每天擠車做家務忙裏忙外，運動量絕對足夠。
伍卓軒揀出一根青椒絲丟在一邊，過一會又把魚湯里的蔥花挑了。上一回吃飯，尹小沫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頭都幾乎沒抬過，自然沒留意到伍卓軒的小動作，今天就只有兩人，尹小沫看得真切，伍卓軒竟這樣挑食。就在他第三次挑出番茄時，尹小沫實在看不下去了，“挑食不好。”
“我不挑食的。”伍卓軒一邊大言不慚，一邊又把蔥花撇凈。
尹小沫無語，“你這樣會營養不均衡的。”
“我從小就那樣，不也這麼過來了？”伍卓軒笑笑，死不悔改。
尹小沫撫額，光鮮亮麗的大明星原來也有這樣的缺點，不過倒是更接地氣了。她琢磨着想個法子讓伍卓軒各種都嘗試一下，但他不比樂樂，尹小沫可以用威脅的辦法，要說服伍卓軒，着實有點傷腦筋。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計上心來。她扁扁嘴，“說實話，是不是我做的菜不合你口味？”
“怎麼會，”伍卓軒還不太明白她的用意，笑着說，“你的手藝是得到一致讚賞的。”
“老太太和樂樂喜歡，不見得你也喜歡。”尹小沫聲音沉悶。
伍卓軒為了表示他也很喜歡，忙又夾了一筷子。
尹小沫還是悶悶不樂，“可老太太和樂樂從來都不會把青椒絲挑走，也不會把蔥花撇掉，更不會丟掉番茄塊。”
伍卓軒就是再傻也聽懂她的意思了，他似笑非笑，“這是我自身的問題，和你的手藝沒有關係。”
尹小沫吸吸鼻子，“我聽人家說，做菜到一定境界，哪怕是以前不愛吃的東西也能令人吃得津津有味，顯然我很失敗。”
伍卓軒忽然咧嘴笑得炫目，繞那麼大一圈子，不就是想讓他別挑食嗎。伍卓軒一點都不反感她多管閑事，反而感動於她挖空心思費盡唇舌只為他的健康着想。他眸光在尹小沫臉上轉了一圈，劃了些青椒絲到碗中，就着尹小沫賊兮兮的笑容，眼不眨眉不皺地吃下去。
尹小沫心中得意，裝可憐果然是對付伍卓軒最管用的方法。
伍卓軒邊吃邊想到有一回他微博私信薄荷檸檬茶，詢問她所畫卡通人的造型從何而來，她不想回答，便也是這樣可憐兮兮地問他是不是不喜歡，他心一軟就沒再問下去，這招數，屢試不爽。可尹小沫並不曉得，伍卓軒也不是逢人便吃這套，只有她。伍卓軒凝視她，漆黑如點墨的眼眸光華流轉。尹小沫一抬頭就撞進他深不見底的黑眸，心跳急促，有一刻，尹小沫差點以為心臟就要從胸腔蹦出來。
空氣又陷入凝滯，伍卓軒活躍氣氛，“你剛才的語氣似乎很耳熟，好像誰也說過。”
尹小沫一驚，不由自主地問：“誰？”
伍卓軒故意一頓，“應該是微博上的誰。”
尹小沫嚇得臉色都變了。
伍卓軒心知肚明，可還想逗她，“對了，你上微博嗎？”
“不上。”尹小沫答得飛快。
“可以去註冊一個，有時看看還挺有意思的。”
尹小沫不語，她再註冊一個小號，就得精神分裂了。
“反正你也不是我的粉絲，不用關注我。”
尹小沫：“……”憋了半天說：“我註冊的話，一定會關注你。”
“謝謝你給我面子。”伍卓軒歪着嘴樂。
尹小沫：“……”
吃飽喝足，伍卓軒搶着洗碗，尹小沫怎麼肯，“別，還是我來吧。”
“怕我砸了廚房？”伍卓軒戲謔道。
“這些事我做慣了，你不要和我搶。”
“尹小沫，”伍卓軒忽然收了笑意，一本正經地說。
尹小沫下意識地回答：“在。”
“我們是不是朋友？”
尹小沫哪敢高攀，可伍卓軒既然這麼問了，她又不好否認，她輕輕點頭。
“那不就行了，你做飯我洗碗，天經地義。”伍卓軒聲音里跳躍着愉快。
賬是這麼算的嗎？一個做飯一個洗碗不是夫妻間的相處模式嗎？尹小沫拍拍已紅得不行的臉，不敢再往下深想。
伍卓軒卷高了襯衫的袖子，開始勞動。
尹小沫並不是把他當成僱主，所以才自覺要求洗碗，而是她不習慣看着偶像幹活，她到處閑逛。可這小說里都不會出現的段子，偏偏發生在了現實生活中。她有些發矇，同時也不知所措。其實她有想像過同伍卓軒的相處，怎麼也該是他盛氣凌人，她緊抱大腿，次一些也應該是他傲嬌清高，她各種花痴，怎麼也不該是現在這樣，兩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他不時幽默幾句，最離譜的是他還要爭着洗碗。而她從一開始的看到他就發抖，到如今敢當面裝可憐騙他吃青椒，改變似乎也有點大。這是哪裏的程序出錯了嗎？尹小沫倍感不可思議。
“尹小沫。”
那頭沒反應。
伍卓軒又喚了聲：“尹小沫。”
尹小沫回過神。
“麻煩幫我系一下圍裙。”明顯就是不常做這類事，伍卓軒昂貴的襯衣上已被濺到一滴油漬。
尹小沫邊心疼那慘遭蹂躪的襯衣，邊腹誹：早說了讓我來洗。
卡通圍裙上身，與他美貌的氣質格格不入，伍卓軒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伍卓軒神情柔和，“麻煩你把背後的帶子系一下。”
尹小沫光顧着欣賞他斯文優雅賞心悅目的動作，忘了這茬，她吐吐舌頭，手繞到他背後，形成一個雙手環抱的動作，尹小沫自己也意識到了，滿臉通紅。她越是着急，越系不上。
伍卓軒語調溫柔，“別急，慢慢來。”
室內只余兩個人的呼吸，以及尹小沫如鼓擂的心跳聲。
“二叔我們回來了。”樂樂蹦蹦跳跳地跑進唯一亮着燈光的廚房，大叫一聲，“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她捂着眼睛跑了出去。
尹小沫臉紅得快滴出血，伍卓軒泰然處之，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洗着碗。
老太太則敲了敲門，“我和樂樂上樓去，不打擾你們，你們該幹嗎幹嗎。”
尹小沫哪裏還坐得住，“我也得回去了。”她抓起包包，狼狽而逃。迎上老太太略帶深意的目光，她更臊得慌。在玄關換鞋時，尹小沫聽到樂樂奔進了廚房，“二叔，有沒有留好吃的給我，肯德基太難吃了。”尹小沫雖遲鈍，但不笨，老太太這是給他倆創造機會呢。尹小沫在心底嘆氣，老太太的出發點是好的，可她和伍卓軒之間差距太大，他們是不可能的。她也從來沒奢望過什麼，她只要能遠遠地關注他，看他尋獲幸福就好。她別無他求。
尹小沫一回到家就被倪倩看出異樣，她盯着小沫看了許久，最後嘿嘿笑道：“尹小沫你有情況，還不從實招來。”
“什麼呀？”尹小沫才不相信她看幾眼就能發現什麼，又不是特異功能。
“還裝，你眼角眉梢都寫着兩字——發春。”
尹小沫冷汗直冒。
倪倩半摟住她，“是誰從我身邊奪走了你？”
“哪有！”
“尹小沫，我們這麼鐵，你能瞞得過我？”倪倩氣呼呼的。
“真沒有。”尹小沫理直氣壯。
倪倩還是不放過她。
放在從前也許尹小沫會跟她分享這段日子的經歷，但她現在是許之然的女朋友。倒不是說她嘴快，有時不經意間說漏嘴也是可能的。尹小沫自己覺得沒什麼，但許之然萬一大驚小怪，誰受得了啊。她推了推倪倩，“如果我有了男朋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就像你一樣。相信我。”
倪倩拍她的肩，“我自然信你。”
尹小沫笑意盈盈，她對未來一向充滿希望，屬於她的Mr.Right，一定已經在不遠處默默等待她。
同一時間，伍卓軒正在老太太的卧房接受她的審問。
“快說，你是不是對小沫丫頭有意思？”老太太板着臭臉，這小子性格溫吞，動作太慢，也不知送人家回家，也不懂得獻殷勤，這樣下去，她要何年何月才能抱上曾孫。
伍卓軒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您別嚇着她。”
“要不是你不主動爭取，我也不會插手。”老太太對尹小沫一千一萬個滿意，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最重要的她還是伍卓軒的忠實粉絲，她是過來人，看得出尹小沫對伍卓軒的感情不是單純的迷戀，還有崇拜在裏面，更多的是一片真心。這年頭，不浮躁不虛榮肯吃虧的女孩子不多了，這傻孩子再不下手，她真怕尹小沫會被人搶了。
伍卓軒從容道：“您就別瞎操心了，我的事我心裏有數。”
“半年。”
“啊？”
老太太不容置疑地說：“我給你半年時間，你還不能追到小沫的話，我就親自出馬。”
伍卓軒噴笑，“您要親自追求她？”
“少給我嬉皮笑臉的，錯過她，你將來都沒處哭去。”
伍卓軒頷首，他十分同意老太太的話。他還沒有擺出追求者的姿態，只是不想給尹小沫太大壓力。她是拿他當偶像供起來的，身份的突然轉變，她會一時難以接受，恐怕她到時會選擇躲起來避而不見。伍卓軒是要麼不做，要麼一擊即中之人，他認準的事不會輕言放棄，他在等待一個契機，等到尹小沫忘記偶像和粉絲的關係，把他當普通人看待，那便是時機成熟了。想一想，半年也差不多。若是半年以後，尹小沫還傻乎乎的，什麼都感覺不到，那就算嚇着她，也要冒險一試的。
樂樂在門口比劃着小拳頭，“二叔加油！”
伍卓軒摸摸她的腦袋，為了他的終身幸福，他是該努力一把了。
回到房間，伍卓軒發現手機上顯示有一個未接電話，是羅秋秋打來的，他回撥過去。
“伍老闆，請示一下，最新一期的街拍要不要發給尹小沫？”
“當然要。”不多給她分派點工作，她怎麼掙錢。
羅秋秋牽起嘴角，“得令。”
“等一下。”
羅秋秋已經準備按下OFF鍵，又重新拿起來，“伍老闆還有何指示？”
“你把照片傳到我郵箱，我再給她。”伍卓軒故作淡然。
“老闆你要出手了？”羅秋秋嗅到了某種八卦的味道，兩眼發亮。
伍卓軒還是很淡定，“咳，我有點要求想和她說。”
“哦……”羅秋秋拖長了尾音，“不如你告訴我是什麼要求，我替你轉達。”
“羅秋秋，限你十分鐘內傳給我，否則後果自負。”伍卓軒略微拔高了聲量。
“是是是。”老闆惱羞成怒，做下屬的必須配合，羅秋秋在電話里唯唯諾諾，心裏已經笑翻了。
伍卓軒輕點鼠標：“在嗎？”然後等待對方的回答。他竟像個十七八歲的青澀小伙一樣，有些期盼，有些忐忑。
屏幕另一頭的尹小沫看到伍卓軒發來的私信，血氣上涌，還沒打字，臉先通紅了。她平復了心情，回復：“在。”想一想，又加了幾個字：“有事嗎？”
“最新的街拍，現在方便給你嗎？等你有空的時候再畫，不着急。”
尹小沫第一反應是他被盜號了吧，否則這種小事也要他親自處理？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伍卓軒本人？還是……他的助理？”
伍卓軒有想把尹小沫腦袋打開看看是何構造的衝動！他深呼吸，“是我，需要驗證身份嗎？”
“呃，那倒不用。發過來吧，我會儘快完成的。”其實也不能全怪尹小沫，伍卓軒經常忙到一天只能睡三個小時，她怎會想到他會有時間和她討論畫的事。
伍卓軒選了自我感覺最好的兩張給她，尹小沫很激動，又可以花痴了，這次還是第一手資料。不過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事她絕不會忘記忘憂草，便問：“這兩張照片可以公開嗎？”
“隨你。”伍卓軒還是有些沮喪的，她完全是標準粉絲的心態，沒想過要藏私。
尹小沫才沒想那麼多，她馬上興奮地轉給了忘憂草。
忘憂草：“哇，太帥了。哪裏來的？”
尹小沫想起還沒跟她提過羅秋秋打電話的事，她長話短說，說清楚來龍去脈，但略去了伍卓軒給她照片的事。
忘憂草：“贊一個，以後我就得跟你拿資料了。”
薄荷檸檬茶：“少來，你可是後援會會長，我得抱緊你大腿。”
忘憂草笑哈哈：“互幫互助嘛。”
伍卓軒等了許久未再等到尹小沫的回復，失望地下線。
尹小沫則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傷害了一顆純真少男的心。
幾天以後，尹小沫畫好了樣稿，直接傳到了羅秋秋的郵箱，她潛意識裏還是沒覺得這是伍卓軒該操心的事。
沒想到，幾小時以後伍卓軒給她發來了私信：以後畫稿直接給我。
尹小沫覺得詫異，嘴快多問了一句：“為什麼？”
伍卓軒給出的答案是：你畫的是我，我想第一個看到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但尹小沫總覺得怪怪的。
後來羅秋秋對伍卓軒的舉動給出了一個中肯的評價：他傲嬌了。
尹小沫連着幾次去樂樂家都沒有碰上伍卓軒，一開始並不覺得什麼，久而久之發現有點想念他。以前二十年沒見過他真人，不也活得好好的，這嘗到甜頭就不滿足現狀了，人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她本應該裝淡定和不在乎，可還是沒忍住問樂樂：“樂樂，好像好久沒見到你二叔了。”
“想他了吧。”樂樂抓着畫筆塗鴉，頭都沒抬。
“呃。”尹小沫就這樣被嗆住了。
“想知道的話，自己問他唄。”樂樂終於良心發現，“我把他手機號給你。”
“哎，不用。”即便有他的號碼，尹小沫也不敢打。
樂樂嬉皮笑臉，“真的不要嗎？”
“不要。”尹小沫答得乾脆。
“不後悔？”
“不後悔。”
樂樂聳肩，“好吧。”幽幽地嘆口氣：“可憐的二叔。”
尹小沫回家途中接到忘憂草的電話，一上來便是興奮的尖叫：“薄荷，你猜我現在在哪裏？”
“你不是在B市嗎？”
“哎呀，我在麗江。”忘憂草笑眯眯地又問：“那你猜我和誰在一起。”
“我哪知道呀，男朋友？”尹小沫胡亂猜測。
忘憂草無奈搖頭，“我讓他跟你說。”
“啊？”尹小沫莫名其妙。
“薄荷你好，我是伍卓軒。”話筒里突然傳出伍卓軒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
尹小沫驚得差點把手機扔了，她瞪大眼睛，就像挨了一記悶棍，一句話都說不出。
“喂，你在聽嗎？”
“你你你你，你好。”尹小沫憋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哪怕她和伍卓軒有過很多次交流，乍聽到他的聲音，她還是控制不住激動的情緒。
伍卓軒在那頭似乎輕笑了一下，“你在幹嗎呢？”
“我我我我，我在走路。”尹小沫語無倫次了。
“小心過馬路，注意安全。”伍卓軒溫柔地說。
尹小沫結巴的毛病更厲害了，“好好好好好的。”
忘憂草接過伍卓軒還回來的手機，嘆息：“薄荷檸檬茶，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尹小沫對自己的表現也是極度無語，不是第一回相見，更不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兩人還有過曖昧的獨處，她為什麼還會緊張成這樣。她小心翼翼地問：“他生氣了？”
“這倒沒有。”忘憂草瞥了眼伍卓軒所處的方位，“他應該想和你多說幾句的，不過你也太丟人現眼了。”
“這要怪你，誰讓你把電話給他的，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切。”忘憂草聲音略拔高，“他主動要求的，關我什麼事。”
尹小沫：“……”
“說真的，你到底有多久沒關心過伍卓軒了？你竟然不知道我們在雲南的活動？”
“呃，什麼活動？”
忘憂草撫額，“一個幫助失學兒童的慈善活動。貼吧有報名帖，我想你肯定沒時間參加，就沒通知你。”
尹小沫隱約彷彿好像似乎有那麼一點印象，可卻沒放在心上。一來，她最近忙昏了頭，二來，確實因為她私底下和伍卓軒見面頻繁，導致對他的通告和行程反而沒那麼在意了。
“活動要開始了，先掛了，回頭空了再打給你。”忘憂草急匆匆收線。
尹小沫的手機上很快收到一條彩信，是伍卓軒戴着紅領巾，和小朋友打乒乓的瀟洒身姿，她抿唇笑了。
一下課尹小沫就被教導主任叫進了辦公室，她心虛地想，最近沒逃課啊。
梁開開給予同情的目光，“去吧，主會保佑你的。”
尹小沫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響主任辦公室的門。
“進來。”靳主任抬起頭，笑眯眯的，尹小沫放下了一顆心。“小沫，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沈飛鴻，名設計師，你應該聽過她的大名。”
尹小沫注意到角落裏還坐着一個人，她一見小沫驚喜道：“你不就是尹……尹什麼來着，那天伍……”
“你好，我是尹小沫。”尹小沫趕緊打斷她，可不能讓她再往下說了。怪不得上一回聽到這名字就覺得有點耳熟，聽聞沈飛鴻設計的每套衣服都只有獨一無二的一件，穿出去絕對不會撞衫，當然價格也極為昂貴，可就是有不少人趨之若鶩，包括很多明星在內。尹小沫想到那條連衣裙，一陣顫抖，她要什麼時候才能還清這筆錢啊。
靳主任好奇道：“你們認識？那更好了。”
“有過一面之緣。”尹小沫含糊道。
沈飛鴻笑着不說話。
“沈大設計師想找個模特試衣服，我覺得你挺合適的。”
“我？”尹小沫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靳主任怎會選上她。
靳主任沒理她，轉而徵求沈飛鴻的意見。
“我覺得行。”
“那就她吧。”
兩人全然沒把尹小沫當回事，就這麼決定了下來。
“等等，”尹小沫忍不住開口，“沈小姐，我太平凡了，實在襯不起你那些精美的服飾。”她有幾斤幾兩重，心裏清楚得很。
沈飛鴻不以為意，“我設計的衣服本就是給普通人穿的。”她頓了頓，“越平凡的人穿上后光彩照人，越證明我的成功。”
尹小沫汗顏，這話聽起來怎麼都不像夸人。
“那沈大設計師，你這就把人帶走吧。”
“靳主任，您效率真高。”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尹小沫在旁邊像個多餘的人。
趁着沈飛鴻去洗手間，靳主任悄悄說：“小沫，我幫你問過了，去一次有兩百塊工資，你好好乾。”他眨眨眼，腦門上的三根頭髮隨風飄揚，可愛極了。
尹小沫這才了解了靳主任的良苦用心，她由衷感激：“謝謝靳主任。”
靳主任笑了笑。
沈飛鴻開車把尹小沫帶到上次的精品店，笑說：“你正好可以把上回落下的衣服帶回去。”
要不是她提起，尹小沫都快忘記這回事。她點點頭，咬了下唇，“沈小姐，有件事我想問你，可以嗎？”
“問吧，”沈飛鴻閑閑道，“不過你得先答應我一件事，能不能別叫我沈小姐那麼見外？”
尹小沫想不到該叫她什麼，她們還沒熟到能互相稱呼名字的地步。
“就叫我飛鴻姐吧。”
出於禮貌，尹小沫還是答應了。
“有什麼想知道的你就問吧，包括伍卓軒的事，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沈飛鴻表情生動有趣，與她優雅的氣質全然不相符。
尹小沫突然就不知怎麼開口了。
“好了，好了，不開你玩笑了，你剛才想問什麼來着？”沈飛鴻忍俊不禁。
“如果單純試衣服，你可以找表演系的，她們模樣好身材也棒，要是希望獲得一些靈感，服裝設計專業的更適合，你為什麼會找美院的學生呢？”尹小沫純粹是好奇，這個問題從她上車到現在一直困擾着她。
沈飛鴻認真回答：“美院的學生對顏色比較敏感，設計方面我很有自信，主要顏色搭配，我想聽到更好的建議。”
“原來如此。”尹小沫總算明白了。
“我的答案你滿意嗎？”沈飛鴻微微含笑。
尹小沫主要擔心靳主任為了她能多賺錢補貼家用，硬把她推薦過去，這樣她肯定會過意不去，現在既然能幫上忙，那便再好不過了。
“那我們開始吧。”沈飛鴻從衣架上飛快扯下一套衣服，“先試這件，讓我看看效果。”
尹小沫又在鏡子前拉了半天的領子才敢走出門，沈飛鴻設計的衣服多半是低胸大領口，尹小沫着實不習慣。
“哎呀你又糟蹋我的創意，這衣服就是要這樣穿才好看。”沈飛鴻不由分說地把領口拉大，滿意道：“你看，效果完全不一樣了。”
尹小沫完全拿她沒辦法。
“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沈飛鴻狹長漂亮的眼裏滿是笑意。
“沒看出你的眼光好在哪裏。”一個清脆的嗓音突兀地插入兩人的對話。
沈飛鴻頭都沒抬，“徐桃，你要把我嚇死才甘心。”
徐桃沒理會她，反而對着尹小沫說：“不好意思，我不是說她選你做模特的眼光不好，我指的是她挑男人的眼光。”
尹小沫笑，她倒是根本沒往這上面想。
“徐桃，你給我閉嘴。”沈飛鴻手叉腰，“這家店你也有份的，整天都不來幫忙是要鬧哪樣。”
徐桃滿不在乎道：“一說到這個你就轉移話題。”
“小沫，這人腦子不正常，別和她一般見識。”沈飛鴻拍拍小沫的肩。
“喂，沈飛鴻，有你這麼介紹人的嗎。”徐桃可不樂意了。
尹小沫感覺她倆的相處方式有點像她和倪倩那樣，以鬥嘴為樂。
徐桃用屁股把沈飛鴻擠到一邊，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我叫徐桃，是沈飛鴻的損友。”
尹小沫也伸出手，報了自己的名字。
“尹……”徐桃若有所思地撫了撫下巴，“原來你就是……”
沈飛鴻適時打斷她，“徐桃，你實在閑的話，把那些快遞包裹拆了吧。”
“對對，差點忘了，我不就是來拿快遞的嘛。”徐桃自言自語，“我買的化妝品在哪呢。”
沈飛鴻呼了口氣，“小沫，你覺得身上這件如何？”
尹小沫對時尚的理解並不透徹，而且她思想略保守，對低胸的衣服總有些排斥，不過沈飛鴻是名設計師，能獲得成功自有她獨到之處。尹小沫輕聲說：“挺好的。”
“那顏色方面呢？”沈飛鴻追問。
這是尹小沫的強項，她凝神思考了一陣，“很適合這個季節穿。”
沈飛鴻從衣架上又扯下一條同色系大披肩，“披上這個，是不是春秋兩季也能穿了？”
尹小沫大讚，“沒錯。”
“別先忙着稱讚，你看看這裏拉鏈的設計怎麼樣？”
在腰部有一整圈隱形拉鏈，尹小沫覺得有點多餘，可一想沈飛鴻這樣設計肯定有她的道理，便不敢擅自評論，“我想應該有別的用處吧。”
“猜對了，”沈飛鴻得意地說，“打開拉鏈以後，裙子就變成了上衣，”她又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條同質地的長褲，“再接上去就是一條連體褲。”
尹小沫目瞪口呆，“這簡直是一衣N穿啊。”
“所以我設計的衣服雖然賣得貴，但還是很值得買吧？”
尹小沫大為讚賞，“構思精妙絕倫。”
徐桃在旁邊幽幽地說：“也只有你是她的知音，在我看來，誰吃飽沒事幹，一件衣服翻來覆去的穿，還不如多買幾件替換，這樣才能保持新鮮感和增加回頭率。”
“去去去。”沈飛鴻把徐桃趕到一邊，“找你的化妝品去。”
尹小沫尷尬地揉揉鼻子，這閨密倒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沈飛鴻又讓尹小沫換了幾件衣服，每件都有其特色，尹小沫佩服她的想像力，有些人天生就是適合吃這口飯的。有一件墨綠色的，尹小沫提議改成湖綠色，沈飛鴻想了會，又在電腦上反覆比對，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議。
“咦，飛鴻，你買那麼多伍卓軒的雜誌做什麼？”徐桃詫異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沈飛鴻趕緊跑了過去，“哎，誰讓你拆我東西了。”
“不是你讓我全拆了的嗎？”徐桃癟嘴道。
沈飛鴻把雜誌一股腦兒地塞進旁邊一個大紙箱裏，低聲說：“寫我名字的你別動了。”
“遵命，沈大小姐。”徐桃扮了個鬼臉。
沈飛鴻瞥了尹小沫一眼，見她坐在電腦前，並未朝這裏瞧，先就鬆了口氣。
其實尹小沫早就看見了，只要印有伍卓軒的雜誌，哪怕僅僅是個封面，她也會買回家收藏起來。沈飛鴻網購的那些她都有，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沈飛鴻和伍卓軒是朋友，為什麼要偷偷收集他的雜誌，這種事不是粉絲才會做的嗎。
沈飛鴻看着紙箱發獃，徐桃搖頭嘆氣。
“飛鴻姐，還有別的衣服需要試嗎？”尹小沫問，見她不應，又問了一遍。
“哦，沒別的事了，你換了衣服就回家吧。”沈飛鴻心不在焉地說。
背後的拉鏈，尹小沫怎麼都夠不着，剛才是沈飛鴻幫忙的，還得麻煩她。“飛鴻姐，你能不能幫我一下？”
沈飛鴻魂不守舍，徐桃又嘆口氣，“我來吧。”
“飛鴻姐這是怎麼了？”尹小沫問，雖然她們只見過兩回，但一見如故，說話又投機，尹小沫還是很關心她的。
“哦，她沒事。”徐桃淡淡道，又淡瞥了尹小沫一眼，“小沫，飛鴻對你好不好？”
“很好呀。”尹小沫雖感覺她的問題奇怪，可還是回答了她。
“那你會不會跟她搶？”
“搶，搶什麼？”尹小沫感到莫名其妙。
徐桃搖頭，“沒什麼。”
什麼情況？這沒頭沒腦的話到底什麼意思？尹小沫以眼神相詢，徐桃卻不願再說。
尹小沫換上自己的衣服拿起包正準備走人，側門從外面被打開，伍卓軒無聲無息地走進來，邊走邊說：“飛鴻，我來拿點東西，不用招呼我，我拿了就走。”他猛然一抬頭看到了尹小沫，明朗笑容自唇邊綻放，“嗨，這麼巧。”
“嗨。”尹小沫神色一正，他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嗎？
“好久不見了。”
“是啊。”尹小沫呵呵傻笑。
好詭異的對話，徐桃蹙了蹙眉。
“你來幫小沫拿衣服的嗎？”沈飛鴻問，神情淡然。
伍卓軒毫不掩飾地點頭。
尹小沫錯愕。這等事還需勞他大駕？她究竟撞了什麼大運了。
沈飛鴻臉上表情無絲毫異樣，“那你正好送她回家。”
“我坐公交就好，很方便的，我來的時候看過，門口就有站台……”尹小沫的話湮滅在伍卓軒深深的注視下，她垂眸。
“嗯，我正好順路。”伍卓軒氣定神閑道，“走吧。”
尹小沫乖乖地跟着他走。
徐桃恨鐵不成鋼地在沈飛鴻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你非但沒把伍卓軒留下來，還讓他送尹小沫。沈飛鴻，你腦子沒問題吧。”
“大姐，疼！”沈飛鴻委屈得快哭了。
“手上疼，心就不疼了。”徐桃面無表情道。
沈飛鴻移開視線，漠然道：“壓根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徐桃憤憤然，“沒見過你這樣硬把心上人往別人身邊推的。”
沈飛鴻不給予回答。
徐桃冷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其實關我什麼事！”
沈飛鴻摟摟她的肩膀，“那你就別管了。”在徐桃發飆之前又說：“我有分寸的。”
“拜託你對自己好一點。”徐桃簡直拿她毫無辦法。
沈飛鴻捏捏她的臉，“我有你就夠了。”
徐桃除了深深嘆氣還能做什麼。
尹小沫走着走着就跟丟了，她滿腦子都是伍卓軒為了她專門跑一趟的事。他的時間不是很寶貴的嗎，怎能浪費在這等小事上。可她心中又很高興，這代表伍卓軒對她的重視。她糾結了半天，一走神就走錯了路。
伍卓軒把她拎回來，“我的車停在那邊。”
尹小沫臉上透着淡淡的粉紅。
上了車，尹小沫馬上主動扣好安全帶，一想起那天的事，她就心跳加速，臉頰潮紅。
伍卓軒顯然也想到了，神情愉悅。“你還沒吃飯吧？我知道有一家餐廳的東西很好吃。”
和伍卓軒吃飯？雖然不是第一次了，可從前並沒有在公開場合，尹小沫有些猶豫。
“放心吧，是一間私人會所，不會有人打擾的。”伍卓軒猜出她所擔心的是什麼。
尹小沫頷首，“嗯。”過一會問：“很貴吧？”
伍卓軒好笑道：“別擔心，不用你分期付款。”
尹小沫低頭，“那條裙子的錢我暫時還沒辦法還你。”
伍卓軒懊惱，明知尹小沫自尊心強烈，怎麼還偏偏提起這茬。“我不是那個意思。”
尹小沫還是低垂着頭，“我知道。”
伍卓軒試着轉移話題，“你喜歡吃什麼？”
“我不挑食的。”尹小沫低聲說，然後自己笑了。
伍卓軒也跟着笑，“我也努力不挑食。”
他說的時候神情很專註，漆黑眼眸深不見底，尹小沫彷彿聽到了某種承諾，眼神微微一閃，秋水明眸似有光華流轉。
“尹小沫。”伍卓軒忽然連名帶姓地喚她。
“嗯？”
“你坐好。”
尹小沫驚訝。
“你這樣看着我，我沒法專心開車。”伍卓軒耍起了無賴。
尹小沫：“……”她半側過身，心底泛起絲絲漣漪。
伍卓軒在路上打了個電話，似乎是訂座。那一頭使勁調侃他，好像很熟絡的樣子。
然後尹小沫聽到伍卓軒說了一句：“你見到就知道了。”說的是她？這是要介紹她給朋友的節奏？尹小沫心裏七上八下的，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怕給伍卓軒丟臉。
伍卓軒看着她自言自語，嘴裏振振有詞，掛了電話問：“你怎麼了？”
“我……我不餓。”尹小沫也不知怎麼會冒出這一句。
“可是我餓了，你就當陪我吃點東西吧。”
尹小沫再沒有理由拒絕。
伍卓軒依舊帶着尹小沫從後門進去，服務員可能是見慣不怪了，大明星當前也沒大驚小怪。
年輕帥氣的小夥子把他們帶進一間包房。
“這裏的服務員也長那麼帥。”尹小沫喃喃自語。
伍卓軒輕咳一聲，最英俊最帥的明明就在你面前，你怎麼還能看見別人。
尹小沫後知後覺，眼睛跟着侍應生走動的身影亂轉。
伍卓軒實在看不過去了，扳正她的腦袋，“點菜。”
“你看着辦。”尹小沫還要轉過頭，伍卓軒不放手，一本正經地說：“尹小沫，第一，你這樣盯着人家看，他們會不好意思。”
“對不起，我還從來沒有同時看到那麼多帥哥。”尹小沫搓搓手，可愛地吐吐舌頭。
“第二，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伍卓軒神情看上去有些沉重。
這又關他什麼事了，尹小沫驚異。好在她也不是太笨，很快領悟，她笑着說：“放心，你在粉絲的心目中無人能及。”
“真的？”伍卓軒不依不饒。
“當然是真的。”尹小沫就差沒舉手發誓了。
伍卓軒追問：“等到我滿頭白髮滿臉皺紋的時候呢？”
“你忘了你和他們有白髮之約嗎？”
伍卓軒啞然。去年他出演一部清宮劇，剃髮以後戴了個灰白頭髮的假髮，他在微博上以玩笑的口吻問粉絲：有一天我終老去，到那時你們還在否？粉絲紛紛表示會一起陪他到白頭，這就是所謂的白髮之約，他自然記得。現在他很想再問一次，而且只是問尹小沫一人，願不願意陪他到白頭。他相信尹小沫一定會回答願意，可惜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她太有作為粉絲的自覺，但伍卓軒要的不是偶像和粉絲的關係。
尹小沫很想告訴他，她是他的忠實粉絲，一定會陪伴他一輩子，無論他年輕英俊還是白了頭髮掉光了牙。可伍卓軒明確表示過不希望粉絲太過滲透他的生活，她擔心會被誤會別有用心，如今是騎虎難下了。
伍卓軒感覺時機尚未成熟，現在跟她說這樣的話，一來會驚到她，二來她可能都沒弄清楚對他到底是偶像的迷戀還是有愛情在裏面，他不願用這個身份去壓她，他要的是兩情相悅。
尹小沫隱隱能感覺到伍卓軒待她與旁人不同，可她又怎敢多想。
包廂的門被輕敲兩下，“可以上菜了嗎？”
“我們不是還沒點菜嗎？”尹小沫低聲問。
伍卓軒對着門口叫了聲：“進來吧。”
一名長相大概是所有服務員中最俊逸帥氣的小夥子端着一盆菜，笑吟吟地走近。
伍卓軒眼角掃過他，“怎麼，今天忙到需要老闆親自傳菜了？”
“嘿嘿。”他笑得不懷好意，“你知道我的目的。”
尹小沫面孔忽然有點發燒。
“會所的老闆，范藩。”伍卓軒給尹小沫介紹，以眼神警告他別打其他主意。
“叫我飯飯就好。”范藩伸出手，笑得一臉狡黠，“幸會幸會。”
“尹小沫。”她剛要伸手，伍卓軒搶先握住范藩的手，隨意晃了幾下，再甩開。
范藩驚住了。
尹小沫也驚呆了。
伍卓軒淡然道：“已經很給你面子了。”
范藩立刻明白尹小沫對伍卓軒的重要性，他笑得更歡暢了，“你們先吃起來，其他菜馬上來。”
伍卓軒把他晾在一邊，偏過頭問尹小沫，“你喝什麼？”
“隨便吧。”尹小沫低着頭。
范藩興奮地插嘴，“哎呀，你怎麼知道我們這裏最出名的飲料就是隨便，我馬上叫人送來。”
尹小沫錯愕，還真有這種飲品？
伍卓軒瞪他，“你就吹吧。”
“是你太久沒來了，這可是一個月前剛研製出的新品，十分受歡迎。”范藩瞪着眼睛大言不慚道。
伍卓軒懶得理他，只是勸說尹小沫，“依我的經驗，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喂，伍卓軒，你好歹嘗過以後再評價。”范藩可不樂意了。
尹小沫忙說：“行，就這個吧。”
范藩眨眼，“還是小沫心疼人。”他這是故意刺激伍卓軒呢。
果然伍卓軒馬上說：“小沫是你叫的嗎？”
“我為什麼不能叫？”范藩不服氣，他轉而問尹小沫，語調溫柔：“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小沫。”
尹小沫弱弱道：“叫吧。”叫都已經叫了，還能怎麼樣。
伍卓軒鬱悶地想：他都還沒這麼叫過呢！
范藩挑釁地瞅着伍卓軒，嘴角笑意更甚。
伍卓軒現在只想把這隻討厭的電燈泡扔出去，後悔為何會帶尹小沫來這裏。
菜很快上齊，所謂“隨便”的飲料也隨之端上桌。
飲料顏色很漂亮，有點像雞尾酒層次分明，尹小沫淺嘗一口，酸酸甜甜，清爽解渴。
范藩緊張地問：“怎麼樣？好不好喝？”
尹小沫笑着說：“很不錯。”
范藩舒口氣，“我就知道你會喜歡。”
伍卓軒在一邊閑閑地說：“別得意得太早，她出於禮貌不想打擊你而已。”
“是這樣嗎？”范藩問尹小沫。
伍卓軒直接替她回答了，“是的。”
“伍卓軒，你不打擊我就不痛快是吧？”范藩懊喪。
尹小沫揉着鼻子偷笑。
伍卓軒鼻尖溢出句，“哼，菜都上齊了你還留在這裏幹嘛？會所快倒閉了嗎？你沒別的事情做了嗎？”
“你可真夠損的。”范藩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伍卓軒是嫌棄他在這兒礙手礙腳了，這個重色輕友的傢伙，偏不如他心意。范藩索性大咧咧地坐定，“小沫，初次見面，這頓飯我請。還請吃什麼，儘管叫，別和我客氣。”
尹小沫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這些都吃不完。”
范藩殷勤地給尹小沫夾菜，把伍卓軒氣得牙痒痒，范藩肚中暗暗笑翻，讓你囂張！
尹小沫似乎有話想說，卻欲言又止，她擔心問錯話，讓伍卓軒難堪。
范藩看出她的猶豫，“有話想問我？隨便問，伍卓軒的內褲尺碼我都可以無條件提供。”
尹小沫被他說得臉都羞紅了。
伍卓軒推搡了范藩一把，壓低聲音，“別和她開這樣的玩笑。”
范藩也沒想到尹小沫這樣容易害羞，她比較起其他女孩確實更青澀一些。他搓着手，“有什麼你就說吧，我好奇心特別重，你就當滿足我，要不然今晚我沒法睡了。”
尹小沫看了伍卓軒一眼，伍卓軒回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尹小沫壯起膽問：“為什麼你這兒的侍應生清一色都是男生呢，每個還都那麼帥。”真的不會讓人遐想，引起誤會嗎？
“我當初招聘的首要條件就是人要長得好看，試想下，你對着他們胃口也會好些不是嗎？”
“那也只是讓女士心情好吧？”
“這還不夠嗎？”
“可一般不都是男士埋單嗎？”
“女士滿意，男士還不樂意埋單？”
伍卓軒給尹小沫添了點水，說：“別聽他胡說八道。”
可這樣的歪理尹小沫聽來竟還覺得挺有道理的。
范藩翻白眼，“我說的是實話。”
“你那是做編劇後遺症。”
尹小沫訝異，“他還當過編劇？”
“所以信口開河，強詞奪理，吹得一手好牛。”
“去去去。”換范藩推伍卓軒。
“那為什麼會改行呢？”尹小沫興緻勃勃地追問，她對想像力豐富的人總抱着敬佩之心。
“編劇幹得窮困潦倒快餓死了，只能開飯店掙錢。”
呃，這話尹小沫不信，隨便改個行都能混成這樣，那大家不都搶着改了。
范藩笑容可掬，“不過我最近又有新構思，不定哪一天就做回老本行了。”
“什麼題材，說來聽聽。”
“不就是你和伍卓軒的故事嘛。”范藩眼底露出一絲笑意與頑皮。
尹小沫不知不覺又被他繞進了溝里。
伍卓軒賞了范藩一個爆栗，示意他別亂說話。
范藩嘴角那縷若有若無的笑意怎麼看都像在笑他。
這頓飯吃得有滋有味，精彩無比。
范藩送他們出去，“歡迎下次再光臨。”
“你覺得呢？”伍卓軒沒好氣道。
范藩啼笑皆非，“伍卓軒你今天毫無風度。”他又對尹小沫說，“下次你一個人來，我照樣很歡迎。”
伍卓軒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想揍他，只怪交友不慎。
尹小沫笑而不答。
伍卓軒送尹小沫回家，他照常把車開到再也開不進的巷口，但這一次他下車替尹小沫打開車門，露出再真誠不過的笑容，“能不能讓我送你進去？”
尹小沫的思緒停頓了幾秒，“好多人都認得你。”要是被左鄰右舍張嬸王奶奶看到伍卓軒送她回家，相信不用等到明天早上，這整條街的人都知道了。
“那我送你到門洞口，不上樓總可以吧？”伍卓軒之前所作所為就是為了保護她，這次自然也不想她為難。
尹小沫咬唇，“你能不能戴上墨鏡？”
伍卓軒失笑，“你太看得起我了，這黑燈瞎火的，除了你誰還能認出我？”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麼耀眼，隨隨便便往那裏一站就是一道風景線，尹小沫躊躇道：“那好吧。”
伍卓軒揉了揉她俏麗的短髮。
尹小沫擔心會被鄰居瞧見，步子飛快，很快同伍卓軒拉開了一段距離。
伍卓軒好笑道：“你走慢些，看着點路。”
尹小沫沒敢回頭，嘴硬道：“我一直都走那麼快，再說，這裏的路我閉着眼睛都不會走錯。”話音剛落，她就踩在一塊香蕉皮上，整個人就滑了出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伍卓軒一個箭步衝過來，只來得及扶起她，焦急問道：“要不要緊？有沒有摔傷？”
尹小沫怎好意思說她屁股摔得生疼，只好忍痛道：“沒事。”同時也很沮喪，自己又在他面前出了回丑。她一瘸一拐，感覺到膝蓋火辣辣的，肯定是蹭傷了。
伍卓軒拍了拍她的肩膀，“還能不能走？”
不能走也要走，難不成讓伍卓軒背她嗎？尹小沫被這個突然冒出的念頭嚇壞了。“能走，能走。”她忙不迭道。
伍卓軒倒是真不介意背她回去，可她一定不願意。他把尹小沫扶到樓梯口，皺了皺眉，“你這個樣子，我不放心你一個人上去。”
要是她一個人住，尹小沫一咬牙說不定就同意了，可還有倪倩在，說什麼都不敢答應他，她堅持：“不礙事，我可以的。”
伍卓軒無奈，她看上去文文弱弱，可一旦執拗起來，誰都說服不了。
尹小沫擺擺手，“再見。”
伍卓軒突然開口，“小沫。”
尹小沫明顯怔了一下，這還是伍卓軒頭一回這麼喚她。
伍卓軒長臂一撈，結結實實地給了她一個擁抱，尹小沫一下子面紅耳赤。伍卓軒又在她額頭輕輕印上一吻，尹小沫胸腔激烈震動，羞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伍卓軒終於放開她，在她耳邊低聲說：“裙子就當我送你的好不好？以後不要再提這事了。”
尹小沫耳根也紅了，但還存有一絲意識，“不好。”
“傻瓜。”伍卓軒寵溺地捏她鼻尖。
尹小沫心噗通噗通地跳，臉紅得就要燃燒起來，伍卓軒最愛看她含羞帶怯的表情，怎麼都看不夠。尹小沫頭越來越低，臉也越發的紅，她啞着嗓子說：“我該回去了。”
伍卓軒微笑，“晚安。”目送她一步一步上樓。
尹小沫在門口深呼吸了好幾遍，待臉上的潮紅完全褪去才摸出鑰匙開門，屋內一片漆黑，倪倩沒在家，應該還在和許之然約會，尹小沫卻莫名鬆口氣。她癱在沙發上，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撫過額頭，被伍卓軒吻過的地方。她心裏有些亂，伍卓軒今天再度擁抱了她，還更進一步地親吻她，對她說話的語氣和待她的態度，尹小沫不是感覺不到，她只是不敢相信。心中小鹿亂撞，這麼說，伍卓軒是喜歡她的，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足夠令她狂喜慌亂的了。
門鈴聲響得有點突然，尹小沫第一反應是伍卓軒找來了，她有些忐忑，同時也有一點點的期盼，所以當她打開門看見倪倩正把包翻了個底朝天的時候，不是不失落的。
倪倩呼了口氣，“幸好你在，鑰匙我大概落家裏了。”
“嗯。”尹小沫反應有點淡。
倪倩也感覺到了，“咦，怎麼好像你有點失望啊。”
尹小沫掩飾道：“哪有。”
倪倩見她還是早上出門時那身衣服，奇怪道：“你還沒洗澡？”
“我也剛到家沒多久。”
倪倩就更覺得奇怪了，“你今天下午不是沒課嗎？”
“下午接了個活，晚上和朋友吃飯。”尹小沫盡量說得簡略，言多必失的道理她是懂的。
倪倩笑得賊兮兮地貼過來，“和哪個朋友？”
“你又不認識。”尹小沫很少撒謊，難得說次謊話額頭都冒汗了。
“切，你的朋友我哪個不認識。”見尹小沫不肯說，倪倩自作聰明地猜測，“是梁冰吧，你怕我難堪才不說的。”
尹小沫含糊其辭點頭稱是。
倪倩獨自唉聲嘆氣了一會，但她是樂觀的人，很快又恢復到神采奕奕，“哎，小沫，你猜我剛才看到誰了？”
“誰呀？”尹小沫隨口一問。
“伍卓軒。”
尹小沫差點跳起來，“怎麼可能？”她上樓有一會了，按理說伍卓軒早該走了。
“真的。”倪倩兩眼都發直了。
尹小沫肯定的語氣，“你認錯了。”
“怎麼可能，你不要忘了我還和他搭過同一班飛機呢。”
尹小沫啞口無言，只希望倪倩不要猜到這事同她有關聯。
倪倩興高采烈地說：“他好像是在等什麼人，我看他一直往樓上看。”
尹小沫不敢接話。
倪倩自顧自說，“我有個大膽的猜測，他的女朋友就住在我們小區里，甚至就在我們這棟樓。”
尹小沫被她嚇得心臟病都快突發，忙打消她的念頭，“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倪倩對自己的第六感充滿信心，“再說，伍卓軒也說過凡事皆有可能。”
“他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曉得？”尹小沫篤定這句是倪倩編造的，因為絕對不會出現倪倩知道而她不知道的情況。
“我想想。”其實倪倩也不太能肯定究竟在哪裏聽到，但敢確定出自伍卓軒的口無疑，“好像是在伍卓軒艾柯工作室成立的發佈會上。”
“那就更不可能了，當時我就在現場。”
倪倩撓撓頭皮，“網上有視頻，我去找給你看。”她搜索視頻，不經意就搜出了網絡上盛傳的有關伍卓軒緋聞女友的新聞，“話說，這背影真和你挺像的。”
“不是我。”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是你的話早跟我嘚瑟了。”
尹小沫默默低頭，不敢想像倪倩知道真相以後的反應。
倪倩找到那段視頻，尹小沫聽到了伍卓軒的原話：萬事皆有可能，不是嗎。這是在她到達現場之前說的，所以她不知道。尹小沫眼裏帶了點笑意，立即被倪倩捕捉到，“你那麼開心幹嗎？”
尹小沫忙扯開話題，“你看到他以後呢？”
“他大概發現我在看他，就走了，不過……”倪倩故意賣了個關子，等尹小沫急了才說：“他臨走前又抬頭看了看，我想，那個人一定對他很重要。”
“是嗎？”尹小沫嘴角微咧，聽到這話，她不是不開心的。
倪倩打了個哈欠，“累死了，我先去洗澡。”
尹小沫還沉浸在思緒中。她向來沒什麼自信，長相一般，充其量清秀可愛，身材偏瘦，沒胸沒屁股，是個往人堆里一塞就找不見的主，她從不奢望伍卓軒會對她青睞有加，沒想過有一天會走進他的生活。她默默問自己，對伍卓軒究竟是何種感情。她清楚地知道，早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超過了粉絲對偶像的迷戀。她沒有野心，但當機會來臨時，她也不會傻到去抗拒。伍卓軒身上的光環太絢麗奪目，但她也會努力令自己發光發亮，她不自信可也不自卑，她相信總有一天能夠和他比肩而立。
尹小沫倒在床上翻來覆去，身體很疲憊，但腦子不肯休息，輾轉反側全是伍卓軒的身影，這一晚對尹小沫而言，註定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