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那一刻愛上你
Chapter4
那一刻愛上你
接到忘憂草電話的時候，尹小沫正在趕往崑崙飯店的路上。
昨晚她一個在崑崙飯店打工的同學着急地找到她，說是最近飯店缺人手，想讓她去幫幾天忙，尹小沫自然欣然應允。
忘憂草興奮地說：“小薄荷，今晚八點在貼吧報名，你記得搶一個名額。”
尹小沫茫然，“什麼名額？”
“定點偶遇的名額。”忘憂草無奈道，“你不會把這事忘了吧？”
最近忙得焦頭爛額，尹小沫還真是忘得一乾二淨，她吐吐舌頭，忙回答：“嗯嗯，我知道了。”可轉念一想，那個點她正在飯店忙碌，哪來的時間，她鬱悶道：“八點我肯定摸不到電腦，怎麼辦？”
“手機上唄。”
“呃……”尹小沫對自己這破手機的網絡，實在沒多少信心。
“那我幫你搶，你欠我一頓飯。”忘憂草爽朗笑道。
尹小沫滿口答應，“沒問題。”
她想好了到飯店以後先把貼吧賬號密碼用短訊發給忘憂草，但一忙起來就顧不得了。幸好忘憂草盡心盡責，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她，她才沒誤事。這不，剛發送完畢，她又被催着去傳菜。
按照領班的指示，她只需要把菜送到各個包間門口，自有其他有經驗的服務員會端進去。負責花之君子包間的正是尹小沫的高中同學王曉慧，她一見尹小沫就像見了救星似的，“快幫我頂一會，我急着去洗手間。”說完就要跑。
“哎，你先把菜送進去。”
“憋不住了。”話音未落，王曉慧已經跑得沒影了。
尹小沫傻傻地站在門外，不一會，門被拉開一條縫，探出一個男人的腦袋，嘀咕着：“怎麼還沒上菜？”
“已經送來了。”尹小沫下意識地答。
“那你還不端進來？”那男人索性將門大開。
尹小沫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遵循客人的意願，她硬着頭皮上菜，一顆心怦怦直跳，她之前一直打下手，所以害怕做得不好壞了規矩被炒魷魚。
好不容易把菜妥當端上桌，尹小沫吁口氣。有一人緩慢走進來，就在尹小沫旁邊的一張椅子上落座。尹小沫剛巧抬頭，目光與他對視，驚得差點叫出聲。
是伍卓軒！
尹小沫只覺得心跳漏了半拍，手在發抖，思緒一片混沌。她不知所措，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開始手忙腳亂，衣袖一帶，碰到了桌上的茶杯，虧得伍卓軒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茶盅，還溫和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尹小沫臉漲得通紅。
伍卓軒輕點頭，偏過頭與旁人交談。
尹小沫趕緊深呼吸，今天的事來得太突然，她完全沒有思想準備，她覺得應該給他道聲歉，但他正在和人攀談，打斷他不是很好，但如此一走了之又顯得她很沒禮貌，尹小沫陷入兩難。還在猶豫，另一邊有一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尹小沫回過神，又對上樑冰的視線，這一回，她直接腳尖踢在了椅子上，疼得她眼淚快要流出來。
剛才那個男人黑着臉發話：“你怎麼回事？叫你們經理來。”
尹小沫還未出聲哀求，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算了，別和小女孩計較。”
“天宇，算了，她也是無心的。”
尹小沫心中掠過絲絲漣漪，梁冰替她說話在情理之中，但伍卓軒會開口幫她，她始料未及。她咬了咬唇，憋出三個字，“謝謝了。”
梁冰不動聲色地說：“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會再叫你。”
尹小沫點了點頭，馬上退了出去。門合上的那一刻，她幾乎要癱坐在地上。
王曉慧神清氣爽地走來，見尹小沫臉色潮紅，神情怪怪的，不覺詫異問道：“小沫，你怎麼了？”
尹小沫恨不能揍她一頓，她咬牙切齒道：“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伍卓軒在裏面？！”
王曉慧猛一拍腦門，“哎，我本來是要告訴你的，但剛才肚子太疼就給忘了。”
尹小沫拿這個二貨毫無辦法。這時，她褲袋裏的手機振動了一下。
梁冰：下班等我，有事和你說。
尹小沫苦笑了下，她下班都得半夜了，誰等誰還不知道呢。她剛回復完梁冰要她別等了，有事下次再說，忘憂草的電話就如期而至。
王曉慧拍拍她的肩膀，“去廁所聽，別讓經理瞧見。”
尹小沫躲進了廁所，接通電話。她壓低了聲音，“喂。”
“小薄荷，我幫你搶到了名額，還不快謝我。”
尹小沫大喜，“嘿嘿，等你來S市請你吃好吃的。”
“那就說定了，我還有事，先不說了。”忘憂草收了線。
尹小沫洗手的時候還在想，忘憂草電話掛得匆忙，還沒來得及和她講遇見伍卓軒的事，那位男主角便出現在她旁邊，淡定地抹了肥皂沖乾淨手。他穿着休閑，沒戴墨鏡，尹小沫心想：他是真沒拿自己當偶像。這幸虧酒店規矩嚴，否則追着他要簽名要合影的還不擠破頭啊。她忽然又想起忘憂草曾經和她講過，伍卓軒嗜咖啡，一天七杯雷打不動，所以廁所也難免去得頻繁些。她沒忍住，嘴角微微上揚。
伍卓軒淡瞥她一眼，“什麼事那麼好笑？”
尹小沫忙低頭，“沒什麼。”要是被他知道是在腹誹他，她還要混嗎。
所幸伍卓軒沒再追問。
見他要離開，尹小沫鼓足了勇氣叫住他，“剛才的事，謝謝你了。”她深深鞠了一躬，由衷感謝。
“你剛才已經謝過了。”伍卓軒回過頭，笑得眉眼彎彎。
尹小沫支吾囁嚅，“禮多人不怪嘛。”
伍卓軒好心情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尹小沫沉迷在他的明朗笑顏中，如痴如醉。
直到王曉慧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尹小沫這才回過神來，臉頰染上可疑的紅暈，忙扯了個理由隨便敷衍過去。
王曉慧狐疑地看她，卻也找不到破綻。
手機在路上沒電了，尹小沫回家充完電才發現梁冰發來的一條短訊：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反正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尹小沫聳聳肩，也就沒放在心上。
倪倩在和男朋友煲電話粥，尹小沫打開電腦，忘憂草QQ不在線，尹小沫給她留了言，專心畫伍卓軒今天的卡通造型。尹小沫見過他很多次的休閑裝扮，有的在打高爾夫，有的出外旅行，還有的是參加一些慈善類的活動。但今天他的造型不是特別正式，但休閑又不失莊重，很符合他隨和的個性。
尹小沫閉眼回憶了會，稍稍勾勒幾筆，一個圓滾滾大眼睛可愛的伍卓軒便躍然屏幕上，尹小沫托着腮幫子仔細打量，心血來潮地在他手上加了個奶瓶，那委屈的小模樣配上奶瓶簡直天衣無縫，尹小沫自個樂了半天。
“又在畫你家男神？”
背後傳來的聲音把尹小沫嚇了一跳。她輕撫胸口，“你不是在聽電話嗎？打哪裏冒出來的？”
倪倩白她一眼，“早結束了，我還抽空洗了個澡。是你太專心沒發現而已。”
尹小沫眨眨眼，不說話。
倪倩學着尹小沫托下巴的動作，似模似樣地端詳片刻，驚訝道：“小沫，我發現你的畫功又加強了不少。”
尹小沫捂嘴直樂，“謝謝誇獎。”
“絕對沒有誇張的成分，也不是在討好你，我說的是實話。”倪倩咬着嘴唇想了想，“應該這樣說，以前你畫的伍卓軒，很像，也很有意思，但總是抓不住他的神韻，也就是不夠傳神，現在不一樣了，幾乎活靈活現，再加上你的創意又能畫龍點睛，簡直令我刮目相看。”
倪倩非美術專業出身，但評價尹小沫的畫時總能一針見血，尹小沫時常把她的建議放在心上，而且她又特別挑剔，從不輕易夸人。因此尹小沫興奮極了，“能得到你的讚揚實在太不容易了。”
“我有那麼嚴格嗎？”倪倩摸摸鼻子，許是愛情的滋潤，她比平時說話也要溫柔幾分，但自己卻沒發覺。
尹小沫加把勁完成最後幾筆，把電腦屏幕轉向倪倩，“再給點意見？”
“非常好，堪稱完美。”倪倩一本正經地說。
尹小沫笑着推搡了她一把。
“你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脫胎換骨了一般。”倪倩所用形容雖不太確切，但也差不了太多，“來，分享下你突飛猛進的經驗。”
哪來的什麼經驗，尹小沫微微一笑，她心裏很清楚，那是因為她見到了伍卓軒真人的緣故。忘憂草說過伍卓軒本人甩視頻和照片576條街，一點都沒說錯。真人風趣幽默有愛心，又豈是照片和視頻能夠比得了的。
尹小沫將畫放上了微博，捧起睡衣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回來，倪倩又抱着電話在和她的白馬王子互訴衷腸，熱戀中的女人傷不起，尹小沫對她扮了個鬼臉，抱着筆記本電腦上了床。
之前那條帶畫的微博頃刻間就被轉發了一百多次，尹小沫也早已習以為常，但眾多的轉發中插着一條未讀私信，似乎有某種心靈感應，她先就緊張了起來，點開一看，果然來自伍卓軒：今天的造型又是從何而來？
尹小沫立刻明白她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上次還可以插科打諢糊弄過去，這回要如何才能過關？她抿着唇想了好久，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迅速回道：“是哪裏畫得不好嗎？你是不是不喜歡？”再加上幾個淚眼婆娑的表情。
伍卓軒：畫得相當好，怎麼會不喜歡。
後面則是一連串無厘頭的賣萌表情。
尹小沫眉開眼笑，只要伍卓軒不再追問下去，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一晚，睡到半夜，尹小沫隱約聽到有人在痛苦地呻吟，她還以為是在做夢，但聲音越來越大，她終於迫使自己睜開眼，發現聲音來自隔壁房間。
是倪倩！
尹小沫馬上清醒了，她立刻跳起，奔到倪倩的房間，只見倪倩痛苦地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滾。尹小沫驚出一身冷汗，“小倩，你怎麼了？”
“肚子好痛。”倪倩虛弱地說。
尹小沫手觸到她的身體先皺了皺眉，再去碰她的額頭，“好燙，小倩你在發燒，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倪倩擺擺手，“沒事的，大概姨媽快來了，我包里有止疼片，吃一顆就好。”她蜷縮起身體，乾嘔了幾下，什麼都沒吐出來，神情扭曲，看上去極為痛苦。
“不行，你必須要去醫院。”尹小沫幫她穿好衣服，自己也簡單披了件外套，扶着倪倩緩慢出門。
幸好樓下就有等待載客的出租車，司機一見倪倩的模樣，主動幫忙，還冒着被探頭拍下的危險，將車開得飛快，直達最近的RJ醫院。
急診診斷下來，倪倩得的是急性闌尾炎，需要立即動手術，尹小沫交了錢，看着倪倩被推進手術室，她這才有空喘一口氣，擦一擦滿頭的汗水。
闌尾炎是小手術，加上送來得及時，倪倩的手術進行得很成功，但還需留院觀察幾天。尹小沫安頓好倪倩，一大早又趕回去幫她取來日常用品和替換衣物，今天的課不是太重要，尹小沫一咬牙，翹了課。
倪倩剛動完手術，還是有點虛弱，尹小沫坐在床頭的椅子上看着她，柔聲說：“別怕，沒事啦。”
“昨晚真是謝謝你了。”倪倩輕聲說。
“是好朋友還說這話。”尹小沫假裝不悅地白她一眼，她永遠記得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倪倩是怎麼幫助她的。
倪倩捏了捏她的手心。
尹小沫則颳了刮她的俏鼻。
一切盡在不言中。
“小沫，我的手機呢，我想打個電話。”
尹小沫在包里翻找了一通，恍然笑了，“出來得匆忙，沒拿你的，你用我的吧。”她大方地遞過手機。
倪倩撥了號碼，手機屏幕上顯示許之然三個大字。倪倩忙按下off鍵，眼神疑惑地投向尹小沫。
尹小沫毫無所覺，笑問：“打不通嗎？”
倪倩猶豫着不知該怎麼說。
正在這時，許之然把電話回撥了過來。尹小沫看到了來電顯示，撇撇嘴，“我大哥，別理他。”
倪倩卻已經手快地接通電話。
“小沫，你找我？”
倪倩啞着嗓子說：“是我。”
許之然茫然地翻看手機，還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碼。
倪倩簡單交代了在醫院的事，許之然沉聲道：“我馬上過來。”
收了線，病房內的氣氛陷入冰點。
良久，尹小沫艱難地開口，“小倩，你的男朋友是許之然？”
倪倩輕點頭。
尹小沫嗓音發澀，“他是我大哥。”
倪倩再次點頭，她也是才知道的。
尹小沫舔舔唇，躊躇許久還是說：“我覺得你們不合適。”
“因為梁冰？”倪倩開門見山地問，她和尹小沫是好友，自然知曉梁冰的事。
“你別誤會，我大嫂，”尹小沫頓了頓，“梁冰她並沒有和大哥複合的打算，何況，當時也是她提出的分手，她的性格是絕不會走回頭路的。”
“那為什麼？”
“我不贊成你們，只是因為他是許之然，我對他太了解了，他和哪個女人交往超過半年的？”尹小沫補充了一句，“除了梁冰。”
倪倩不以為然，“梁冰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你對我沒信心？”
“小倩，這不是我有沒有信心的問題，是許之然值不值得的事。”倪倩是尹小沫最好的朋友，她不能看着她一腳踏進火坑。
倪倩正待反駁，尹小沫的手機鈴聲大作，“你先接電話吧？”倪倩遞過手機，懨懨地說。
梁開開在電話里焦急地說，“小沫，你趕緊回學校來，剛才的英美文學史就兩個人上課，夏教授發怒，一狀告到了劉校長那裏，現在正一個個把人叫回來訓斥。”
尹小沫頓時一個頭兩個大，她一貫品學兼優，難得翹一次課就遇上這種事。她為難地看了倪倩一眼，現在她這邊可不能離了人。
倪倩看出了她的為難，善解人意道：“小沫，你就先回學校吧，我沒事的。”
尹小沫遲疑着問，“你一個人行嗎？”
“行，有護士小姐，再說你大哥馬上也到了。”
尹小沫想了想，“我把手機留給你吧，有事你給我打電話。”
倪倩啼笑皆非，“你把手機留給我，我給誰掛電話呀，有事我會請護士小姐打給你的，快走吧。”
尹小沫撥弄着劉海，“我真走了？”
倪倩擺手。
尹小沫在電梯口正好同許之然撞見，她裝作沒看到，許之然叫她她也不應。搞得許之然很尷尬，他找到倪倩的病房，進門第一句就問：“小沫她怎麼了？”
倪倩半側過身，“大概是知道了我們的事所以不高興。”
許之然感到莫名其妙，“我和你在一起，她為什麼要不高興？”
他是一點兒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倪倩苦笑。她認識尹小沫這麼久，自然知曉她大哥的為人，說實話，尹小沫也沒在她面前少吐槽過他。她剛才跟小沫犟嘴，只是不喜歡私生活被干擾，可事實上，對於許之然，她一點信心都沒有。
許之然握住倪倩的手，溫柔道：“昨晚為什麼不通知我？”
倪倩低低地說：“怕打擾你休息。”
“傻瓜，”許之然撫摸着她如雲秀髮，又輕輕地掐了掐她的臉頰，“以後不準這樣了，你有事我會擔心的。”
“嗯。”倪倩順從地點頭。
許之然摟了摟她，在她額頭印上深情一吻。
倪倩靠着他堅實的胸膛，心中不覺百感交集。
尹小沫急匆匆趕到學校，被夏教授和劉校長一頓教訓。劉校長恨鐵不成鋼地說：“小沫啊小沫，我一直以為你是好學生，沒想到你也學他們逃課。”
“校長，對不起。”尹小沫低着頭看地上，羞愧萬分。
夏教授冷哼道：“別以為成績不錯就能順利畢業，平時的表現我也會計入期末的分數。”
尹小沫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若是不能畢業，她不但沒臉見人，額外的學費也沒能力再負擔。她本來不想解釋，因為逃課確實是她做錯了，但現在只能坦白相告了。她把昨夜倪倩突發闌尾炎的事情講了一遍，然後低姿態地承認錯誤，“劉校長，夏教授，我應該請同學替我請假的，曠課是我不對，您要怎麼懲罰我都接受。”
劉校長馬上就說，“原來是這樣，那也情有可原。”
夏教授原本就很看重尹小沫這個學生，加上也是她第一次犯錯，心裏早就原諒她了，這時也找了個台階下，“嗯，知道錯也就算了。下次可別再逃課了。”
“遵命。”尹小沫恢復了活潑的性子。
“怎麼樣，怎麼樣，夏教授有沒有扣你學分？”梁開開見尹小沫走出辦公室，立刻將她拉到一邊詢問。
尹小沫愁眉苦臉地只是嘆氣。
梁開開可急壞了，在原地轉圈圈，“這可糟了。要不這樣。”她下定了決心，“我們進去和夏教授講，把我的學分給你，反正我平時都逃課，今天只是運氣好才會坐在教室里，而你只是難得一回，相信他會理解的。”
尹小沫感動得快哭出來，她只是想逗一逗梁開開的，沒想到她會這樣仗義。她拍拍梁開開的肩膀，抽噎道，“謝謝你，開開。”
一見她眼眶濕潤，梁開開慌了，“哎，你別哭啊，夏教授通情達理，一定會答應的。”她拉着尹小沫就要衝進辦公室。
尹小沫忙拽住她的衣袖，“哎呀開開，夏教授原諒我了，沒扣我學分。”
“真的？”梁開開捶了她一拳，“不早說，害我擔心。”
尹小沫笑眯眯的，“我可是夏教授的得意門生，他才捨不得讓我留一級呢。”
梁開開轉喜為怒，“你竟然捉弄我，哼哼。”她生氣地扭頭就走。
尹小沫趕緊去攔她，低頭哈腰地道歉，梁開開還是不理她。尹小沫噘着嘴吐舌頭扮鬼臉逗她，梁開開終於沒能忍住笑出了聲。
“你終於笑了，可急死我了。”
“就許你耍我，我還不能捉弄你嗎。”梁開開叉腰兇悍地問。
尹小沫摟住她的腰，“走，我們吃飯去，餓死我了。”兩人勾肩搭背，有說有笑地往食堂走去，於宙從拐角處閃出，無奈得很，有時他很嫉妒尹小沫身邊的朋友，如果尹小沫對他也能這樣，他晚上睡覺都能笑出聲來。
梁開開舀了一大勺米飯塞進嘴裏，這才想起問：“你不用趕回醫院照顧病人嗎？”
尹小沫何嘗不挂念倪倩，但她又實在不想看到許之然。她眼珠微微一轉，悶聲道：“我晚點再去。”
梁開開是個神經大條的人，也沒再追問。
就在尹小沫猶豫到底要不要去醫院的時候，許之然打來了電話，尹小沫本不想接聽，但又怕是倪倩有什麼交代，想了想還是接聽了手機。
“小沫，今晚我會陪倩倩，你不用來醫院了。”
“哦。”尹小沫懶得和他多話。
“你明天給她熬點粥帶來。”
許之然命令的口吻令尹小沫很不爽，要是在平時，她一定會譏諷幾句，但這次事關倪倩，她忍。許之然卻還不識相，調侃道：“哎，小野貓轉性了。”
尹小沫無名怒火騰騰騰躥起，她呼吸了好幾次才沒有當場發飆，她冷冷地道：“說完了？沒其他事我掛了。”
“等一下。”
尹小沫耐着性子，“什麼事？”
“梁冰她，最近好嗎？”
尹小沫被他氣笑了，為什麼他總是在挑戰她的底線。這一回她二話不說地掛了電話。
許之然聽着嘟嘟的話筒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走進病房，氣急敗壞地對倪倩說：“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竟然敢掛我的電話。”
倪倩夾在這兩兄妹中間，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勸道：“小沫為了陪我，早上翹了課，估計挨了罵心情不太好，你體諒下她。”
聽她這麼一說，許之然才有些釋然，但還是憤憤不平道：“她那個破學校，還念什麼書，我早說要送她出國念最好的學校，她又不願意。”
倪倩幾次張了張嘴，終於還是開口說：“小沫很有主見，她會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的。”
“你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寬了？”許之然總算聽明白了倪倩的意思，不悅道，“我這是為她着想。”
“小沫已經成年了，她有腦子有思想，不需要別人替她安排將來。”倪倩不願違拗許之然，但是，涉及到尹小沫，哪怕會惹許之然不高興，她還是要替小沫說話。
“我怎麼是別人，我是她大哥！”許之然拔高了聲量。
倪倩默然片刻，“大哥也不能包辦她的生活。”
“你！”在許之然眼裏，倪倩一直都是溫順可人的，從沒如此頂撞過他，他難以接受。他又是性子極高傲的人，不看她一眼，轉身就朝外面走。
倪倩咬着嘴唇，心頭萬般不是滋味。他們還在熱戀期，許之然就給她臉色瞧，那以後……
她彷徨不安地按着腹部，麻藥過後，傷口有些疼痛，心情又不太好，更是難受。
許之然在安全通道狠狠吸了幾根煙，躊躇許久還是折返回病房。倪倩神情哀傷，許之然心就先抽痛了下，也慶幸沒有就此離開。他悄然來到倪倩身後，按住她的雙肩，“倩倩，對不起。”
倪倩轉身撲進他的懷裏，泫然淚下，委屈地捶着他的胸膛，“以後不能再丟下我。”
“一定不會了。”許之然親吻她的面頰。
雖得到了許之然的承諾，但倪倩清楚地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並沒有解決。只是沉浸在愛河中的男女，都是盲目的。
尹小沫回到家，先發了會呆，沒有了倪倩的唧唧喳喳，還真有些不適應。
忘憂草在QQ上敲她，“定點偶遇是明天下午兩點，你別忘了。”
尹小沫雖然有點小迷糊，但這麼重要的事是絕對不會忘的。她笑着回復：我怎麼也不會辜負你幫我搶樓的心意。
忘憂草：對了，告訴你一個對你來說是好，對我卻是壞的消息。
尹小沫詫異：怎麼？
忘憂草發來一張哭喪臉的表情：老伍好像要把工作重心搬去S市。
尹小沫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真的？
忘憂草：據說是的，但具體怎樣還沒打聽到。
那豈不是以後有大把機會可以見到他了，尹小沫心底好似開出一朵鮮花來，絢麗燦爛。
忘憂草發來的表情鬱悶：以後看他可沒那麼方便了。不過換個思路，給了我一個飛去見你的理由。
尹小沫幾乎要拍手慶祝，兩全其美，可喜可賀。
兩人又玩笑了幾句，尹小沫下線忙工作去了。
第二天是周六，尹小沫不用上課，但還是起了個大早，給倪倩熬粥。她不是光光煮一些白粥，而是將排骨上的肉剔下來，切成肉末，加一些蔥花，與洗乾淨的大米小火慢燉，這樣既好吃又確保了營養，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尹小沫提着保溫桶匆匆趕到醫院，許之然並不在，她先就鬆了口氣，她實在不想在倪倩面前同他吵架。
倪倩可憐兮兮地說：“餓死我了。”
尹小沫沒接話，而是盛了滿滿一碗粥遞過去。
倪倩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感動道：“小沫，你太貼心了，以後誰娶了你可有福了。”
“吃吧。”尹小沫輕輕點了下她的鼻尖。
倪倩狼吞虎咽地灌下一碗，“再來一碗。”
尹小沫邊盛邊有點擔心地問：“可以吃那麼多嗎，要不我先去請示下醫生。”
“哎哎，小半碗總行吧，我保證不多吃。”
尹小沫噗嗤笑出聲，“算你自覺，等你完全康復以後，我再煮給你吃。”
倪倩連連點頭。但很快又悄悄看了尹小沫一眼，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怎麼了？”尹小沫以為她嘴饞，笑眯眯地說：“想吃什麼回頭列張單子給我，一定滿足你。”
“不是的，小沫……”倪倩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尹小沫盯着她瞧，“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
“之然去買東西了。”倪倩無從開口，決定先轉移話題。
“哦。”尹小沫淡淡道，“我對他的行蹤沒興趣。”
倪倩尷尬地撓撓頭。她也沒想到許之然就是尹小沫的大哥，兩人的關係還那麼差。夾心餅乾的滋味不好受啊。如此一來，她更加不知該如何開口。
許之然施施然走進病房，手裏捏着一包煙。
尹小沫冷冷掃了一眼，“某些人照顧病人照顧到便利店去了。”
許之然也不買賬，回道：“你少含沙射影的。”
尹小沫冷哼。
許之然抽出一支煙，又在口袋裏掏打火機，尹小沫二話沒說，搶過煙扔在桌上，怒道：“這是在病房！”
倪倩忙打圓場，“讓他去陽台吸，不礙事的。”
“公共場合不能吸煙這是常識。”尹小沫絕不會縱容許之然。
許之然眯眼，“尹小沫，你話裏有話啊。”
“我哪敢。”尹小沫冷笑。
“尹小沫，我還沒找你算賬，你倒是惡人先告狀了。”許之然也冷哼。
倪倩抹把汗，這兄妹倆的神情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小行星撞地球，這是要兩敗俱傷的節奏啊。她拽了拽許之然的衣袖，“之然，別太過分了。”
許之然扯出一抹譏誚的笑意，不冷不熱地道：“我過分？我進來到現在她哪句話不是針對我的？”
尹小沫毫不示弱，“你倒是說說找我算什麼賬？”
許之然幫倪倩把枕頭墊高，不溫不火道：“你沒照顧好倩倩。”
尹小沫愣了下。
“所以，我打算把她接到我家裏去，親自照顧她。”
尹小沫怔住。
倪倩低着頭，不敢看她。
“原來你剛剛是想和我說這個。”尹小沫喃喃道。
“小沫，我並不是這個意思。”倪倩答應了搬去和許之然同住，是拗不過他的一再邀請，沒料到許之然會這樣打擊自己的親妹妹，她狠狠瞪了許之然一眼。
許之然無辜摸鼻子。
尹小沫咬着嘴唇，倪倩確實是住在她家的時候才發病的，這一點她反駁不了。她低低道：“小倩，對不起。”
倪倩急得直搓手，“這和你完全沒關係。”她偏頭兇悍道：“許之然，你胡說些什麼！”
許之然為打壓了尹小沫的氣焰而洋洋得意，誰讓她一直同他對着乾的，好不容易壓了她一頭，他是絕不肯認輸的。
尹小沫正色道：“是我沒照顧好小倩，這點我承認，但這並不代表我答應小倩搬去你家。”她不再理睬許之然，而是鄭重對着小倩說：“我不贊成你們在一起，他配不上你。”
許之然大怒，“尹小沫，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我說的全是事實。”不是尹小沫挑剔他，而是許之然花心，私生活混亂，又極度大男子主義，除非他願意為了倪倩改變，否則倪倩將來一定會後悔。尹小沫寧可現在拆散他們讓倪倩恨她，也不要她以後痛苦。
“果然什麼樣的家庭出什麼樣的孩子，”許之然語調冷得像冰塊，“一點規矩都沒有。”他又補充了句：“沒有教養。”
“你說什麼。”尹小沫可以忍受自己挨罵，但絕不能讓人羞辱父母，她胸口一起一伏，臉色隱隱發白。
“我說錯了嗎，你爸媽沒教你怎麼同兄長說話？”許之然說著殘忍的話，語氣卻很輕鬆。
倪倩見氣氛不對，馬上推許之然，“你先出去，我來跟小沫說。”
“我為什麼要出去。”話說出口，許之然也有些後悔，可他死要面子，嘴上絕不肯吃虧。
尹小沫把嘴唇咬到發紫，“許之然，我媽不是你媽？”
“早在她拋下我離開家時我就發誓不會再認她了。”許之然聲音里聽不出什麼情緒，唯目光急劇收縮，眉心微蹙。他自小便失去了母愛，在他心中，是孟曉璐拋棄了他拋棄了父親拋棄了這個家，對他不聞不問，也從來沒回來看望過他，她沒盡過做母親的責任，他不會原諒她。
尹小沫怒極反笑，“許之然，你不認她做母親，我也不是你妹妹。”她轉身拂袖而去。
倪倩埋怨道：“你明知道小沫的脾氣，就不能讓着她點？”
許之然還在氣頭上，“我對她還不夠好？我每個月都給她生活費……”
話音未落，尹小沫又折了回來。
“想通了？現在認錯還來得及。”許之然自以為是道。
尹小沫把一張銀行卡直接甩在他臉上，不看他一眼，逕自走了。
許之然有點發矇。
倪倩嘆氣，“你雖然是她大哥，可你對她一點都不了解。”
“我怎麼不了解她？”許之然不服氣，“她那是矯情，自討苦吃，自作自受。”
倪倩搖着頭說：“尊嚴對小沫來說是放在第一位的，所以她不會接受施捨。”
許之然揚了揚眉，“她覺得我是在施捨她？”
“不是嗎？”倪倩反問。
許之然開始反思。
“你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感覺，對小沫也不例外。”倪倩一針見血，但同時欣慰至少許之然對她還是真誠的。
許之然默然。
倪倩又道：“小沫要的是關心和愛護，不是金錢的接濟。”她拍了拍許之然的肩，“她父母都去世了，你是她唯一的親人。”
“那她為什麼還要這樣對我？”許之然茫然。
倪倩平靜說道：“還不是因為你以前劣跡斑斑，小沫不希望我入火坑。”她沒有自信成為花花公子的最後一個女人，可還是沒法抵擋許之然的魅力，她其實一直也在掙扎。
許之然沉默，雖然他還是不認為以前做錯了事，但冷靜過後，他也意識到今天對小沫說的那些話有點過分。
“最重要的一點，小沫對父母敬若神明，你犯了她的忌諱，我看你這次很麻煩了。”倪倩唏噓不已。
許之然啞然無言，難道這回他真的做錯了？他巴巴地望着倪倩。
倪倩聳肩，“抱歉，幫不了你。”
許之然明白尹小沫吃過許多苦，也特別心疼她，可兩人碰在一起，總不能好好講話，不是她冷嘲熱諷，便是他反唇相譏，不是她怒目而視，便是他怒不可遏。或許他應該換個方式和她相處？
倪倩靜靜凝視着他，暗自思忖：她真的有能力令這對兄妹和解嗎？
尹小沫氣沖沖地走出醫院，心情很糟糕。她和許之然吵過無數次架，以這次最厲害。之前只是為了他要給她生活費，而她堅決不要。而這一回，他口不擇言，竟然牽扯到她的父母，那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的事。在尹小沫心中，父親和母親是神衹一般的存在，沒人可以污辱他們，哪怕是許之然也不允許。她氣得肩膀都在顫抖，摸出手機，把許之然的名字拉進了黑名單。
她一個人在馬路上走了一會，心緒逐漸平復。其實她心裏清楚，今天是她先挑釁許之然的，為了倪倩的事。倪倩是個單純的女孩，而許之然的經歷太複雜，尹小沫雖然沒談過戀愛，也看得出他倆並不合適。許之然是她的大哥沒錯，但並不代表她會幫他說話，他如果受挫是活該，是他應得的報應。而倪倩不同，從某種程度來說，她根本不是身為江湖老手的許之然的對手，要是任由她沉淪，以後一定有得苦吃。
尹小沫有些後悔就這樣一走了之，這樣豈不是把倪倩徹底推向了他。但尹小沫也不甘心就這麼回去，那樣許之然還不得意死。尹小沫想了想，只能先把這事放一放，等有機會再勸服倪倩。
手機閃了下，尹小沫一看，正是已被她拖入黑名單的許之然的號碼。她苦笑了下，來得比她想像中還要快。每次不歡而散以後，許之然都會放低姿態，這回也不例外。但尹小沫這次鐵了心不想再理他，她心頭的氣難消。
許之然的短訊也進了垃圾箱：我們是一家人，何必說那麼絕？你在哪，我去找你。
尹小沫遲疑了一會，決定不回復。有時她也檢討自己，為什麼對別人都能夠柔聲細語，可面對唯一的親人，她總是惡言相向。梁冰說不用替她打抱不平，畢竟他們曾經真心相愛過，度過了一段美好幸福的時光，也不算浪費青春。但尹小沫經常控制不了自己，還因為那個無法言說的緣由。
梁開開的電話打斷了尹小沫的思緒，“小沫，記得幫我要個簽名。”
“什麼簽名？”尹小沫完全不在狀態，正午的日頭也曬得她發暈。
梁開開爆了句粗口，“靠！伍卓軒啊，你不會忘了吧！”
尹小沫這才反應過來，糟糕，和許之然這麼一鬧，她真給忘了。她訕訕道：“哪能忘呢，我這不正往現場趕嗎。”
“你還沒到？你可真夠淡定的。我提醒你一下，現在是兩點零五分，嚴格來說，你已經遲到了。”
尹小沫邊講電話邊急急忙忙地招手打車，要是在平時，她可捨不得花這個錢，但今天她豁出去了。這都得怪許之然，她在心裏又把他罵了一百遍。“馬上就到了，我先掛電話了。”
不知什麼好日子，出租車不是客滿，就是不停，尹小沫急得滿頭大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上一輛，她報了地址，一個勁催司機開快一點。
“小姑娘，前面的路出車禍了，堵得很，開不快。”
“那麻煩你從別的路繞過去。”
“不好意思，我是新手，對路還不熟。”
尹小沫：“……”她擦汗，要不是趕時間出租車又難招，她肯定換一輛。“那我指路，你跟着走。”
“好咧。”
好不容易趕到活動地點，尹小沫付了車資就往裏沖。上樓梯時，正巧看到伍卓軒和其他幾人迎面走來，她心一慌，腳一崴，直直地就跪在了地上。
“哎喲，給皇上下跪請安呢，這姑娘真懂事。”有人幸災樂禍地說。
尹小沫的膝蓋重重磕在了地上，疼得眼淚汪汪的。
一個好聽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沒事吧？”一隻手伸到她面前，手指十分修長，像是鋼琴家的手。
“謝謝。”尹小沫攀着他的手站起，一對上他的視線，也顧不得疼了，立刻像抽筋似的一跳幾米遠。
伍卓軒很鬱悶，“我有那麼可怕嗎？”定睛一瞧，他樂了，“是你。”
另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也同時說道：“怎麼又是你。”
尹小沫一看，不是那個找過她麻煩的天宇還是誰。她手心捏了一把汗，始終離伍卓軒遠遠的，也不敢抬頭看他。
伍卓軒彎了彎唇，心情極好地離開。
他剛一走，大批圍觀粉絲迅速擁上前來，將尹小沫團團圍住，唧唧喳喳地問：
“和伍卓軒握手的感覺是不是特別好？”
“哎呀，你運氣真好。”
“你是伍卓軒的粉絲嗎？”
尹小沫當然不敢承認，一旦她承認是伍卓軒的粉絲，必定會被問及微博ID，到那時，她今天的糗事可就再也瞞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氣，理直氣壯地說：“不是，我是路過的。”
“果然路人的福利比較好。”
“也對，要是來參加活動的粉絲，怎麼會都結束了才到？”
尹小沫汗顏，她真的不是故意要遲到的。
既然尹小沫只是路人，大家也就失去了探究的興趣，說了幾句便散了。
尹小沫深呼吸，火速逃離現場。祈禱沒有人拍下她摔跤的醜態。
她在路上接到了樂樂的電話，“尹老師，你什麼時候來我家啊，我和太婆婆快餓死了。”
雖然知道她的話略顯誇張，尹小沫還是抬腕看了看錶，笑着說：“那我現在過來。”
隨後就聽到了樂樂的歡呼雀躍聲，其間還夾雜着一個蒼老的嗓音，這祖孫倆，尹小沫不由得笑了。
她直接買了菜過去，一進門就被樂樂迎貴賓似的迎進門，眼巴巴地望着她，“尹老師，你今天打算做什麼好吃的？”
尹小沫撇嘴，“很多好吃的，但你得幫我洗菜。”
“沒問題。”樂樂答得飛快。
可理想是美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在樂樂打破了兩隻碗，弄翻了三次菜籃，將水潑得到處都是的時候，尹小沫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天生是和廚房無緣的。她把樂樂趕了出去，認命地說：“一會做好飯我叫你。”
“尹老師，我保證不會再打破碗了。”樂樂鄭重宣告。
“求你了，你去陪你太婆婆吧。”尹小沫實在不敢再留她在廚房，否則她的工作量有增無減。
“好吧。”樂樂無奈地聳肩。
尹小沫忙活了一陣，炒好幾個菜裝盤放在一邊，然後準備切土豆片，冷不防身後冒出一隻手，往做好的一盤紅燒肉伸去。尹小沫想都沒想，轉身毫不客氣地在他腦袋上拍了下，“你個饞貓，洗過手沒？”
然後，兩個人都愣住了。
“怎麼是你？”尹小沫以為是樂樂偷吃，沒想到卻是伍卓軒。
“怎麼是你？”伍卓軒以為是保姆，沒料到卻是有過兩面之緣的女孩。
尹小沫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她居然就這樣打了伍卓軒。
伍卓軒同樣也注視着她的手，只不過是另外一隻拎着菜刀的手，“有話好好說，別衝動。”
尹小沫這才意識到目前的窘態，滿臉通紅地說：“不好意思。”
伍卓軒隨意夾了塊紅燒肉，狼吞虎咽地吃完才顧上說話：“這些菜全是你做的？”
尹小沫還處在神遊狀態，下意識地點頭。
“手藝不錯。”伍卓軒又嘗了嘗其他菜。
尹小沫機械化地答：“你喜歡就好。”她連做夢都沒夢見過會給伍卓軒做飯。
伍卓軒瞥了她一眼。
尹小沫大窘，她剛才胡說八道了些什麼！
伍卓軒挽起袖子，尹小沫又條件反射般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又不打你，你那麼害怕做什麼？”伍卓軒也覺得很奇怪，他對粉絲也好，對公司員工也好，都是平易近人的，實在想不通這女孩為何看到他就自動躲遠，甚至還在微微發抖。
“那，那你要幹嗎？”尹小沫從來不知道自己有結巴的毛病，她腦子發矇，緊張到無以復加。
“做菜啊，煎魚我比較拿手，就交給我吧。”伍卓軒毫不客氣地霸佔了廚房，把尹小沫擠到一邊，順便繫上圍裙。
尹小沫張大嘴，他還會做菜？也沒聽忘憂草提起過。
彷彿能聽見尹小沫心底的聲音，伍卓軒半側過身體微笑：“一會你試試就知道了。”
尹小沫頭頂在冒汗，不知是因為廚房太熱還是伍卓軒在旁的緣故。但伍卓軒繫着小黃鴨的卡通圍裙，又着實很好笑，尹小沫憋笑憋到肚子疼。
伍卓軒麻利地煎好魚，把整個盤子遞過去，“嘗嘗？”
尹小沫哪敢，連忙搖頭，“我相信你的手藝是一流的還不行嗎？”
伍卓軒眼底有輕微的笑意。
尹小沫咬着嘴唇，思忖片刻，又說：“我知道這幾天經常遇到讓你覺得很奇怪，但我真的沒有跟蹤你，請你相信我。”
伍卓軒揚眉，“原來你認得我。”他笑了一下，眉宇間一派雲淡風輕。
“自然認得，我又不是火星來的。”尹小壯起膽子，接了一句。
“那你為什麼見到我像見了鬼似的？”這是一個十分困擾伍卓軒的問題。
尹小沫怔了怔，總不能告訴他，自己是慫吧。她苦想冥思了一陣，打定主意堅決不承認，“沒有的事，你肯定誤會了。”
“是嗎？”伍卓軒將信將疑。
“是。”
伍卓軒唇邊微微漏一點笑意，其實他從來沒懷疑過尹小沫的動機，要是分辨不出人的善惡，他豈不是枉長她那麼多歲。“那開飯吧。”
“啊？”他話題轉得太快，尹小沫一時跟不上他的節奏。
“你去喊樂樂她們下來吃飯，我來盛湯。”
尹小沫很自覺地把自己放在勞動人民的位置上，“還是你去叫，我再炒個青菜就能開飯了。”
“也行。”伍卓軒哂笑。
尹小沫舒口氣，忽然驚覺剛才同伍卓軒對話，她沒結巴，也沒發抖。
樂樂見到伍卓軒就撇嘴，“又多一個人來搶飯吃。”
老太太低頭悶吃，“早不回來晚不回來……”
尹小沫納悶：原來伍卓軒在家裏這般遭嫌棄。
伍卓軒輕咳：“喂，我沒有白吃白喝，魚好歹是我煎的，給點面子行不行？”
“難怪味道怪怪的。”老太太擠眉弄眼。
“一比較，高下立見。”樂樂扮鬼臉。
伍卓軒又鬱悶了，“之前你們不是說我做的飯菜好吃嗎，你，樂樂，還叫我經常回來做給你吃，奶奶你上個禮拜不也給我打電話說想念我做的油煎帶魚了嗎？”
老太太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說：“有更美味的，幹嗎還惦記次美味的？”
樂樂連連點頭稱是。
伍卓軒快被氣吐血的感覺。
尹小沫表示對這一家子的相處模式目瞪口呆。
老太太嘗了口炒青菜，看尹小沫一眼，然後夾了一筷子放進樂樂碗裏。
樂樂馬上挑出來，“我不愛吃這個。”
“尹老師的話你忘了？小孩子不能挑食。”
尹小沫的名號還是很好用的，樂樂立刻聽話照做，但很快吐出來，“好咸！”
老太太大概不太好意思批評尹小沫，委婉道：“是有一點點咸。”
“這哪裏是一點點！”樂樂小孩子心性，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
尹小沫本是不信的，嘗了一口以後撓頭，“可能多放了一勺鹽。”她臉紅紅的，原因她清楚地知道，還以為和伍卓軒說話不再緊張這是有了突破性的進步，卻原來更離譜，直接導致做菜大失水準，實在太丟人。
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瞧瞧她，又看看伍卓軒，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
樂樂可不管這些，只顧挑喜歡的，大快朵頤。
“丫頭，是什麼影響了你的發揮？我替你做主。”老太太調侃道。
尹小沫當然不肯承認，狡辯：“一時疏忽而已。”
老太太眨眨眼，瞭然於胸地笑了。
伍卓軒好笑地看着她二人打啞謎，一分神，差點搶不到最後一塊紅燒肉。還好他眼明手快，搶在樂樂動筷前挑到自己碗裏，隨後挑釁地勾起唇。
尹小沫見過伍卓軒如沐春風般的迷人微笑，也見過他劇中扮演角色那樣似笑非笑，但從未見過他孩子氣的燦爛笑容，她默默凝視，幾乎痴了。
“二叔最可恨了！”樂樂嘟着嘴，不滿道。
伍卓軒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囂張模樣。
“哼，以後你不在我才讓尹老師來家裏做飯。”樂樂惱羞成怒。
“二叔？”尹小沫猛地清醒。伍卓軒果然不是樂樂的父親。
“尹老師？”伍卓軒也有些詫異。
尹小沫耷拉着腦袋，看來伍卓軒也把她當鐘點工了。
“尹老師，我二叔帥吧？”樂樂又轉向伍卓軒，“二叔，尹老師可是個才女哦。”
尹小沫汗顏，現在知道誇她了，當初可是給了她一個厲害的下馬威呢。
伍卓軒沒有接話，只略略微笑頷首。
吃過飯尹小沫就急着回去，因為還有一個插圖需連夜趕出來。她同樂樂、老太太告辭后，在玄關換鞋的時候，伍卓軒叫住了她。“我送你出去。”詢問的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尹小沫豈敢勞他大駕，當即冷汗就淌下來了，“不用不用，我自己出去就行。”
伍卓軒淡定道：“我有話跟你說。”
這樣一來，尹小沫也不好再說什麼。她裝作若無其事，還是系錯了兩次鞋帶。
伍卓軒倚着門，嘴角弧度恰當，彷彿在輕笑。
一直走到小區門口，尹小沫實在不敢讓他再送了，她問：“你要和我說什麼？”她腦子裏忽然冒出幾種奇怪的想法，不會是要炒她魷魚吧，或是覺得她知道的太多要殺人滅口。
伍卓軒斟酌了許久，才說：“我沒有把你當保姆的意思，她們也不是。”
咦？尹小沫沒想到會是說這個。
“你是樂樂的家庭教師，讓你做飯實在有些不太好意思，但她們又比較挑嘴……”伍卓軒頓了頓，為難道，“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總之，你別誤會。”
尹小沫笑眯眯的，“我沒有誤會啊。”她甚至很開心，伍卓軒對鐘點工也能這般和顏悅色，證明他的為人絕對靠譜，她沒有喜歡錯人。
“那就好。”
說話間兩人已走出小區，門衛恭敬彎腰：“伍先生。”
伍卓軒還沒來得及回應，一道白光在眼前一閃，尹小沫不知怎麼回事，伍卓軒可是心知肚明，他伸手遮擋住尹小沫的臉，並把她壓在自己懷裏。
尹小沫先是心臟漏跳半拍，然後有種要窒息的錯覺。伍卓軒的懷抱異常溫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那是專屬於他的氣息。她一張臉已經紅得像辣子雞，呼吸急促，她剛想抬頭，腦袋又被伍卓軒按回去。他在她耳邊輕聲說：“有娛記偷拍，要是拍到你的臉，以後會給你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他沉着聲音說：“請原諒我的冒犯。”
“沒關係。”尹小沫的聲音低如蚊蚋。她已不能正常思考，唯有一個念頭：她此刻居然被伍卓軒摟在懷裏，她今晚還睡不睡得着覺？
伍卓軒拉着她往回走，“我開車送你回去。”
“哦。”尹小沫無意識地答，很快反應過來，“我住得很近，不用送。”
“你就這麼走出去，肯定會被跟蹤。”伍卓軒耐心地解釋。
聽他這麼一說，尹小沫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也對，伍卓軒鮮有緋聞，現在有這樣的機會，肯定會被大肆宣揚一番，且不論會不會影響到他，至少她自己會不堪其擾。試想下，明天各大報紙雜誌娛樂版頭條都登出她的照片，她還要不要上學了，還想不想在雜誌社工作了。伍卓軒考慮周到，替她着想，尹小沫心頭美滋滋的。
伍卓軒帶她到地下停車庫開了輛黑色奧迪A6出來，果然很低調，正如同他的為人處世。
尹小沫腦子還沒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伍卓軒直接將車開出小區大門，隔着車窗，尹小沫能看到對面馬路支起的長槍短炮，她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剛才她要是冒冒失失地出去，肯定死得很難看。伍卓軒沒有問她家住哪裏，拐了個彎就開上了高架。
尹小沫手心緊拽着衣角，還沉醉在方才伍卓軒溫暖的懷抱，臉頰持續高溫，一顆心快要跳出胸腔。
伍卓軒忽然開口：“後座上有水。”
“啊？”尹小沫迷迷糊糊的。
伍卓軒輕笑了聲，車下高架后，他靠邊停下，從後座上取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再遞給她，“喝水。”
“我不渴。”尹小沫現在整個人完全不在狀態，也不敢抬頭看伍卓軒，唯有緊緊抱着自己的背包。
伍卓軒把水瓶塞進她手裏，但笑不語。
尹小沫把注意力從背包轉移到水上，握着就不肯鬆手了。
伍卓軒臉隱在暗處，似乎在笑，“把保險帶扣上。”
尹小沫急忙伸手去撈保險帶，可無論怎麼弄都扣不上。
伍卓軒倏地彎下腰，雙手抓着保險帶的兩頭，稍一用力，“啪嗒”一聲，扣上了。
離得太近，呼吸可聞，伍卓軒身上好聞的味道，又一絲絲地鑽入鼻尖，尹小沫慌亂中打翻了水瓶，水灑了一身，當然伍卓軒也沒能幸免於難。尹小沫想哭，就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得成熟優雅一點么。“對不起，對不起。”她掏出紙巾，又不知該不該幫他擦，僵在那兒，傻乎乎的。
“沒關係，回頭你賠我褲子就好，”伍卓軒的聲音有點嚴肅，又看了眼尹小沫，“嗯，還要賠坐墊，嗯還有要洗車。”
尹小沫傻了眼，伍卓軒的衣服，她怎麼賠得起！她迅速盤算還有多少存款，以及要打多少份工才夠償還。她怯生生問道：“可不可以分期付款？車能不能讓我幫你洗？”她擔心伍卓軒不同意，還瞪大眼睛正式表示：“我一定會洗得很乾凈的！”
她愁眉苦臉的表情感染到伍卓軒，他憋了半天終於破功，大笑出聲。
尹小沫莫名看他，自己又惹什麼笑話了。
伍卓軒笑夠了才開口：“我開玩笑的。”他臉上帶着愉悅的笑意，總覺得逗她很有意思，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尹小沫咬嘴唇，“確實是我闖的禍，我……”
伍卓軒不由分說地打斷她，並移開視線，“現在去買衣服。”
尹小沫又被嚇呆了，也不用那麼快吧，她支吾着說：“我身上沒帶夠錢。”
伍卓軒沒理她，將車開得飛快。
尹小沫抓耳撓腮的，實在不行只能打電話找倪倩救場了，想到倪倩，不可避免地想起許之然，她臉色一沉，抿緊了唇。
伍卓軒並沒有察覺她的異樣，他現在連眼角餘光也不敢掃到尹小沫，只想着能讓她儘快換下濕衣。
尹小沫摸出手機翻看，許之然沒有再找過她，倒是倪倩給她發了好幾條短訊問她在哪裏。倪倩又沒得罪她，尹小沫不會把對許之然的怒氣轉嫁到她身上，她簡短地回復：有點事還在外面，一會就回家了。
倪倩看來一直在等她的消息，回得很快：明天你來看我嗎？
尹小沫想了會：明天再說。
倪倩似乎有些失望，沒有再回信。
尹小沫若有所思，略略惆悵。等她回過神的時候，車停在了一家精品服裝店的後門。
伍卓軒先下了車，眼睛直視前方，背對着尹小沫說：“下車。”
尹小沫沒有多想，只隱約覺得伍卓軒貌似有點失了風度。
伍卓軒還是沒看她，沉沉道：“跟着我。”他在前方帶路。
七拐八彎地進到裏面，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整理貨架，聽到腳步聲，轉過身，見是伍卓軒，樂了，“哎喲，難得大駕光臨啊。”
伍卓軒指着後面的尹小沫，“你找件合適的衣服給她換了。”
給她換衣服？尹小沫迷茫了，一打量才發現這是一間女裝店。
女子應了聲，把懵懂不明狀況的尹小沫推進了更衣室。
尹小沫渾渾噩噩，還曉得提問：“為什麼要給我換？”
女子努努嘴，簡短道：“照鏡子。”
她意思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尹小沫疑惑地想，這鏡子一照，她自己也崩潰了，她的白色T恤沾了水，幾乎透明，難怪伍卓軒會一直背對她，他分明發現了這事才堅持要她換衣服的。尹小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為什麼總在伍卓軒面前出醜？
“換這件吧。”女子翻箱倒櫃一陣忙碌，總算找出一件遞給她。
這裏的衣服哪一件不要幾千，又有哪一件是她這樣的人穿得起的，尹小沫垂死掙扎，“你這裏有烘乾機嗎？”
女子搖頭。
尹小沫還不死心，“有披肩嗎？我用完了保證洗乾淨還給你。”
女子還是搖頭。
尹小沫還在想用包遮在胸前這一方案是否可行時，女子開了口：“你是想要我幫你換？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很介意，尹小沫把這話咽下肚，紅着臉說：“我自己可以的。”
女子笑着走出去。
這是一條連衣裙，裙擺有些像禮服，又不若禮服那樣隆重和正式，那女子看人很准，衣服穿在尹小沫身上，大小正合適，她皮膚本來就白，嫩黃色襯得她更是肌膚賽雪，氣質卓然。可尹小沫渾身都不自在，因為衣服的領口有點大，她很不習慣。
“好了沒？”女子敲了敲門。
“還沒。”尹小沫咽口唾沫，她穿成這樣出去比剛才也好不了多少吧。
又過了一會，女子說：“你再不出來我可要破門而入了哦。”
雖是玩笑的口吻，但尹小沫相信這事她幹得出來。她深吸口氣，提着領口慢吞吞地挪出更衣室。
“哎呀。”女子二話不說，先打掉尹小沫的手，“好好的一條裙子，被你穿成這鬼模樣。”她幫尹小沫重新整理好衣領，退後一大步，雙手抱胸帶着欣賞的目光說：“這麼漂亮的鎖骨，不露出來多可惜。”
尹小沫滿臉通紅，手都不知往哪裏放。
伍卓軒淡瞥一眼，“走吧，送你回家。”
尹小沫心中有淡淡失落，同伍卓軒合作過的女演員哪個不是貌美如花，身材凹凸有致，像她這樣的怎會入得了他的法眼。
女子驚訝：“這麼快就走了？”
“還……還沒付錢。”尹小沫哭喪着臉，還想把那個分期付款的建議再提一次。
女子笑得花枝亂顫，把尹小沫推到伍卓軒面前，“你的債主是他，你們自行解決，我絕不摻和。”
尹小沫默默跟在伍卓軒身後，女子突然又叫住了她，“嗨，我叫沈飛鴻，你呢？”
這名字聽着有點耳熟，尹小沫想，“尹……”還沒說全，就被伍卓軒截住，“不關你事。”他催促着尹小沫，“時間不早了，再不回去，你家裏人該擔心了。”
尹小沫點點頭，不願多做解釋。
沈飛鴻嘟嘴扮鬼臉，怨氣十足地丟過去一句話：“小氣鬼！”
伍卓軒只作沒聽到。
車已開出一段路，尹小沫猛地大叫一聲：“停車。”
伍卓軒氣定神閑：“高架上不能停車，出了什麼事？”
“換下的衣服忘拿了。”尹小沫小聲說，她相當鬱悶，這一遇上伍卓軒丟三落四的毛病也出來了。
“哦，不是什麼大事，下次再去取好了。”
他說得雲淡風輕，尹小沫卻有點無語，她哪還有機會去那麼高檔的時裝店。
伍卓軒輕敲方向盤，“我們是不是以前就見過？”
尹小沫心裏咯噔一下，無辜道：“不就是前天在崑崙飯店？”
“不是。”伍卓軒極為肯定。
鑽桌底的事，是尹小沫生平最糗之事，打死也不能承認，她裝作迷惘的樣子把話丟回給伍卓軒，“有嗎？我完全沒印象。”
伍卓軒語塞，他有絕對自信讓人對他過目不忘，既然尹小沫全無印象，那大概真是他記錯了。
尹小沫鬆口氣，暗自慶幸。
伍卓軒終於想起問她的住址，尹小沫垂眸，“其實只和你家隔了一條馬路，你就近放下我吧。”
“這麼晚了你一個人會不會不安全？”伍卓軒體貼地問。
尹小沫哂笑，“不會，鄰居都是很好的人。”她那邊可是貧民區，稍微有點腦子的搶匪也不會過去。
伍卓軒還是把車開到再也開不進的巷口才停下來。
尹小沫擺擺手，伍卓軒不放心地目送她的背影，尹小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伍卓軒搖下車窗，笑：“忘了什麼？”
“你答應我的分期付款，不能反悔。”尹小沫鄭重其事道。
伍卓軒戲謔：“需不需要拉鉤？”
尹小沫臉一紅，急忙跑了。
伍卓軒好心情地勾起唇角，他不是捨不得那幾千塊才答應尹小沫的請求，而是這樣一來，他們不知不覺多了一層聯繫。伍卓軒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再見到尹小沫，而不是就此擦肩而過。
尹小沫則沒想得這麼多，她只是不願意欠伍卓軒的人情。她希望能在伍卓軒面前表現完美的一面，可惜總是失敗，所以不能再讓伍卓軒誤會她貪慕虛榮或者抱有其他目的。想到今天同伍卓軒的近距離接觸，她的粉頰不受控制地染上紅暈，唇角微上揚，腦中像是放電影一樣過了一遍所有場景，回味無窮。走神的結果便是跑錯了樓道，她吐舌頭，蹦跳着返回。
“總算回來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尹小沫嚇了一跳。定睛一瞧，是許之然靠在樹上，手指夾一根煙，臉若隱若現在昏暗的路燈下，尹小沫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能猜測出他的臉色必定很難看。她懶得搭理，淡淡“嗯”了一聲，就往裏走。
許之然卻不想放過她，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剛才送你回來的是誰？”他遠遠看到一輛車停在路口，尹小沫還依依不捨地告別，那是他的妹妹，他無法淡定。
“你管不着。”尹小沫冷淡道。
“你可以管我和倪倩的事，我就不能管你的？”許之然冷笑，“尹小沫，你的雙重標準讓我長見識了。”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不好！尹小沫瞪他一眼，“你思想可不可以不要那麼齷齪。”
“我齷齪？”許之然不怒反笑，“好，那你說，我聽着呢。”
尹小沫嚅囁，她和伍卓軒奇怪的關係還當真說不清楚，要說的話，恐怕還得從樂樂講起，那不得說到天亮了，更何況尹小沫從不覺得她需要向任何人解釋。“總之一句話，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許之然挑眉：“你今天不說明白，我是不會罷休的。”
尹小沫氣急，“你憑什麼。”
“憑我是你唯一的親人。”許之然並不是要阻止尹小沫談戀愛，以她這個年齡有男朋友也不稀奇，可他擔心她上當受騙，所以必須由他把關。
中午的話言猶在耳，尹小沫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許大少爺的記性真差，幾個小時前說過的話已經忘了？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遍？”
許之然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良久才訕訕來了句，“無論如何，你的事我管定了，你不說也沒關係，我總有辦法知道。”他說一不二，憑他的手段和人際關係，要查個人還不容易。
“你！”尹小沫被他氣得不行，“你不可理喻。”她噔噔噔地上樓，一個字都不想再多說。
許之然跺腳，他的關心和愛護為什麼尹小沫總視而不見，他想給她過最好的生活，她不領情也就罷了，還要對着干。他也是被怒氣沖昏了頭腦，他今晚找到這兒原本想要和解的，結果反而弄得更糟。冷靜過後，他又意識到另一個更為嚴重的事。下午尹小沫穿的明明不是這身衣服，而且他看得出這條裙子不便宜，按照尹小沫的性格，她絕對不會把錢花在打扮上，那麼，是誰給她買的，或者說，她這麼晚回家到底做了什麼。思及此，許之然眉頭蹙得更緊。
尹小沫氣沖沖地打開門，之前的好心情全被許之然的不請自來給破壞了。她把包扔在沙發上，忽而又笑了，她遺忘了替換下的衣服，但伍卓軒給她的那瓶水，她還牢牢地抓在手中。她只喝了一口，灑了大半瓶，現在剩下的那些，她捨不得喝，擰緊了瓶蓋，放在床頭柜上。
如果倪倩看到，肯定會糗她：你是不是還想找個地方供起來？每天早晚三炷香。
尹小沫眼底氳開了笑意。
她拿了睡衣去浴室，經過客廳試衣鏡時，她停下了步伐。鏡中的女孩，面色潮紅，眼睛水汪汪的，連衣裙貼身的設計，襯得她曲線分明，大領口露出的鎖骨帶一點性感又不失嬌俏可愛，尹小沫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即便艾柯年會精心修飾過一番，好像也沒今天漂亮。她托着裙擺，在鏡前轉了一圈，不捨得換下來。
如果倪倩在，肯定會笑話她：這衣服是租來的吧，多穿一會是一會兒。
尹小沫對着鏡子自我欣賞了半天，想起還未完成的任務，趕緊拾掇乾淨趕畫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