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第六章問話
於妃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可是經過風雨的,經過慘烈無比的宮斗下生存下來的產物,對她一番作為,自然是呲之以鼻,眉毛眼睛都未曾稍動一下,依舊保持着端莊無比的神態,神色未動,紅唇緊閉,不驚不慌,看情形是嚴陣以待,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淚紅雨又在她面前踱了幾個來回,卻不說話,只是踱,踱得於妃娘娘心中稍感不安,看西寧王看了幾眼。
見她視線轉向西寧王一眾人,淚紅雨忽然問:“於妃娘娘,王爺身邊的侍衛王丁,俊美否?”
於妃心中一跳,心想,她怎麼問這個?要自己怎麼回答?這可太不好回答了,回答不好,可犯了王爺的大忌,她冷笑,慎定自若,道:“王爺,身邊的侍衛俊不俊美關臣妾什麼事……”
淚紅雨笑道:“既然不關娘娘什麼事,娘娘卻為何時不時的把視線轉向他?”
於妃平靜的道:“臣妾眼中只有王爺,看的,自然是王爺,王丁與王爺站在一起,自然入了我的眼中……”
淚紅雨笑了笑,道:“你的眼中只有王爺,可王爺的後宮卻有無數的妃妾,你望向王爺,可您看,王爺卻連視線都不願與你接觸……”
於妃心潮起伏,眼見着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道:“王爺是做大事的人,自然不會多提兒女私情……”
淚紅雨望了望她道:“聽你這麼一說,彷彿王爺對你頗為冷淡?”
於妃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沉默少許,才道:“王爺後宮無數,又豈能把心放在臣妾一人身上?”
淚紅雨道:“聽您這話,您彷彿有許多愁苦,悶在心中,不得發出?”
於妃淡淡的道:“臣妾怎麼有愁悶?淚姑娘說笑了……”
淚紅雨道:“那麼,你若無愁悶,自不會期望王爺的到訪,如王爺一個月之內也不到訪,你也不會對他有所期待,是嗎?”
於妃一驚道:“臣妾自然是期待王爺多去我那屋裏面……”
淚紅雨笑道:“這麼說來,你前面所說的一點愁悶都沒有,都是謊話?”
於妃忙道:“怎麼會,不是的,臣妾是說後面這話……”
淚紅雨打斷她的話,道:“如是看來,娘娘的確口是心非,言不由衷,連王爺身邊的侍衛王丁俊美不俊美,您都不敢道之於口,莫非心中有鬼?”
於妃有點兒心慌,忙道:“我怎麼不敢說,王爺身邊的護衛,都是百里挑一的,自然俊美……”
年青的侍衛王丁聽了,未免有幾分自得,在一眾侍衛之中,他的相貌,的確出眾,可轉眼一想,卻把那自得之心收了一收,被王爺的女人誇獎,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他頗有自知之明,於是端正了面孔,擺出萬事如潮般發生,也不會動他半分容的態度來,正所謂敗不餒,勝不躁已。
淚紅雨道:“這麼說來,你看王爺的時候,同時也在看那侍衛王丁,是不是?”
於妃道:“怎麼會,臣妾眼中只有王爺……”
淚紅雨道:“莫非王爺獨身一人站在那裏?王爺貴為王族,自然是前呼後擁,侍衛無數,我都看到了王爺身邊有五個侍衛,一個長臉,兩個圓臉,兩個瘦臉,圓臉者面有油光,如同浸過豬油,長臉者臉似驢面,如果學那老驢叫上兩聲,必被人認作驢子一頭,瘦臉者,頗為清俊,也只有這兩人似個人了,一為王丁,一為趙五,難道你看不見?”
五名侍衛聽了,那圓臉者不由得抹了一把臉,想把那臉上的油光抹去一層,瘦臉者撫了撫下巴,想把那小巴往上提一提,使整張臉沒那麼長,王丁與趙五自然挺了挺胸,向眾人展示他們英俊的面容……
其它眾人聽了,個個面露笑意,把這審訊的氣氛沖淡下來,於妃心防放鬆,道:“臣妾自然看到了……”
淚紅雨笑道:“看到就好,你話語之中反反覆復,連這麼大個人站在你的身邊,你都可假說看不見,可見,你的話中,真話少,假話多,就如同你看那王丁,幾次望着他,眼中含情,眉目含春,是否對他有所想法?”
於妃大驚跪下:“王爺,臣妾絕無此心,王爺,她這是污衊!”
淚紅雨道:“不是就答不是就是了,何必如此大的陣仗,倒顯得娘娘您做賊心虛?”
西寧王擺了擺手,示意她站起身來,道:“淚姑娘繼續問吧,愛妃可要如實的回答……”很顯然,這出忽其料的問答,提起了西寧王極大的興趣,他極想看到淚紅雨要怎麼巧舌如簧,問出話來。
淚紅雨道:“於妃娘娘身處後宮,王爺每個月來到於妃的寢宮,也不過一次兩次而已,奴婢想問於妃娘娘,是否想王爺多來幾次?”
於妃羞羞答答,磨磨蹭蹭,沉吟半晌,答道:“當然想……”
淚紅雨道:“如果王爺未來,於妃娘娘是否會思慮挂念,朝思慕想?”
見問到這麼私人的問題,於妃頗為遲疑,繼續羞羞答答,美目含愁,望了一眼西寧王,道:“臣妾當然挂念……”
淚紅雨道:“娘娘是否會讓丫環們向王爺傳話,要王爺來到您的屋中?”
於妃顯然做了不止一次這樣的事,點點頭道:“對,臣妾會……”
淚紅雨道:“如果王爺未來,於妃娘娘是否會焦慮煩燥,吃不下飯,飲不下水?”
於妃輕輕點了點頭,道:“對,臣妾對王爺的思念,會讓臣妾寢不安,食不下咽。”
淚紅雨又道:“那麼,為了排解寂寞,於妃娘娘會不會向其它人傾述被王爺冷落之苦?”
於妃正沉浸在一片傷春悲秋的情緒之中,悲得如池塘那落雨的蓮花,出污泥當然的不染,聽到這話,忽然間抬起頭來,道:“不會,我不會向它人傾述的……”
西寧王聽到這裏,忽然之間有一個不祥的預感,他感覺,這場對他來講萬無一示的審問,可能會糟。
第七章只是問話
淚紅雨笑了笑,語速加快,當然,口水的流速,周觀眾人看到了地板上那被口水打濕了的一大塊地方,可惜了這塊地板:“王爺每月到娘娘的寢室,不過一次兩次,到林妃,晉妃,房中,卻起碼也有三次,四次,這說明王爺對於妃娘娘情愛已馳,於妃已經不再受寵,娘娘深閨寂寞,自然想找人傾述,王爺身邊的侍衛,就是最好的傾述對像,如是,娘娘與那侍衛王丁相知相惜,互訴衷腸,經常在夜深人靜之時私會,在月光下漫步而行,是嗎?”
她話語之中營造了一個溫馨無比的場面,讓人不由得心生嚮往,眾人聽了,卻啞雀無聲,尤其是西寧王,心想,果然要糟。侍衛王丁聽了,頭頂不由自主的冒出虛汗,這莫須有的罪名,歷史上被冤的良將,他可了解得多了去了,最為著名的,就是岳飛,他前天還看過這戲呢,可岳飛被冤,尚有美名流傳於世,如果自己由此被冤,只怕連族譜都不給入,他想,為何自己就是惹上了這災星呢?只不過得罪了她一次,一次而已,自己也不過是身不由已,為了幫小世子齊臨淵,就讓她給盯上了?他不由得後悔,為什麼會幫小世子對付這妖女?
於妃面色如土,她知道,如果被安上一個紅杏出牆的罪名,那下場將會如何?那秦妃的前車之鑒尚在眼前,她腿一軟,伏地,連連道:“不是的,她胡說……”
淚紅雨又笑道:“於妃娘娘與那侍衛王丁互訴衷腸不止,還互賜頭髮,以示結髮之意,不想卻被奴婢發現,於妃娘娘居然聲稱這縷頭髮是王爺所有,是不是?”
於妃憤恨如潮,站起身來,大聲道:“不對,這頭髮本就是王爺送給我的,本就是王爺的頭髮,王爺是寵愛我的……”
西寧王暗罵:愚蠢的女人。王丁鬆了一口氣,終於可為我正名了,我不用背那勾搭王爺女人的臭名了……眾人皆想,這件事兒,是真是假?
淚紅雨淡然道:“是嗎?王爺寵幸其它側妃,從未有過子嗣,到你房間不多,居然與你生有一子,難道王爺與你特別不同?縱觀種種,這小王子齊臨淵必定於妃與那侍衛王丁所生,可憐啊,王爺,你又戴了一回綠不伶仃的綠帽子……”
侍衛王丁站在王爺身邊大汗如雨,腿腳發顫,讓人看了,倒真以為他真與於妃有了一腿。旁邊長臉圓臉瘦臉之侍衛悄悄移開幾步,以示與王丁並不交好,平常沒有多大的往來,連酒都沒有一起飲過,更別說吃肉了,他的綠帽之行,一點都不關他們的事,最重要的,他們可沒幫王丁望風什麼的,提供方便什麼的……
於妃氣得渾身發顫,臉上忽紅忽白,忽綠忽青,心跳若鼓,方寸大亂,自然胡亂編造理由,把淚紅雨當日分析的種種拿了出來,道:“當然不同,這縷王爺所賜的頭髮由臣妾請高僧乞福,沾染了靈氣,與臣妾日日貼身相伴,臣妾自然容易懷孕……”
她剛說完這句話,猛然住口,看見淚紅雨笑吟吟的望着她,西寧王臉色陰沉的望着她,關在鐵籠子裏的三妃面露喜色,簡直想歡呼雀躍。其它眾人皆想,原來是這麼回事。
侍衛加奴才王丁那顆撲通跳着的心才落入肚中,那圓臉長臉瘦臉之侍衛也頗感對不起好朋友,怎麼關鍵時候就想撇清自己呢?不由得腳步又往王丁那兒移了幾步,以示以後與王丁一樣的交好,還是經常相約去喝酒,不過酒錢得一樣的要王丁給……
於妃知道,自己搞砸了,把王爺交待的事不知怎麼的,全忘到了腦後……
她撲通一聲跪下,面若死灰……
西寧王長嘆一聲,宣之於口:“愚蠢的女人……”卻再也不看她一眼。
他揮一揮手,侍衛們忙搶上前去,打開鐵籠,放了那三位側妃出來,其中,又以侍衛王丁最為積極,臉上大汗未乾,就凡事搶先,盡忠值守,還遠遠的避開了於妃,連眼角都不掃她一下,以示與之沒有半點關係,王爺絕對不會再戴一頂翡翠帽子,既使戴了,他也不是經手之人。
西寧王又一揮手,兩名侍衛架起了淚紅雨,又重新把她投入牢籠,淚紅雨唯有苦笑:“王爺,奴婢希望您能造前所約,送來療傷之葯……”
西寧王笑道:“當然,本王是很守信用的……”
他率眾而出,三位脫困的側妃身姿妖嬈跟在西寧王后,一位把事兒辦砸的於妃垂頭喪氣的也跟在西寧王身後,前呼後擁的,走出了牢房。
淚紅雨望着他們的背影,不由得仰天長嘆,眼角一掃,那畫眉依在牆角,依舊打坐,剛剛發生的事,彷彿與他無關。
淚紅雨看了他一眼,不由得又憂心起來,他的病情日漸加重,如無藥物,又怎麼能挨過剩下的日子?
希望這西寧王講的話一言九鼎,不會有如放……那個……
還好,西寧王頗守信用,倒真的送來了良藥,還派大夫前來,為畫眉上藥,淚紅雨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幾天,畫眉的傷勢稍一好轉,他就被提溜出去,關在了淚紅雨隔壁的牢房,看來有人擔心畫眉本是男子,手腳好了,可以行動了,男女相處,可別做出什麼越軌之事來。
看來,西寧王的綠帽子戴怕了……
只是這牢獄裏面的日子,越加的冷清了,原來還是那膽子比較大的牢頭兒,隔天來巡一次,但自從淚紅雨把那王爺身邊忠心耿耿的侍衛王丁編排了一通以後,那牢頭兒也不敢再與淚紅雨多說半句話……
畫眉照常坐在牢中,高高的牢房窗戶的陽光照常照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臉潔白無暇,他雖說是手腳不靈,但是耳聰目明,前天發生的事,他聽得一清二楚,也看得一清二楚,想起淚紅雨當時的樣子,滿口胡言,把那於妃氣了個半死,卻慈眉善目,嘴角微微含笑,如若南海觀音,他就想笑,隔着柵欄望過去,他看見淚紅雨斜倚在床上,頭靠牆壁,彷彿進入睡夢之中一般,這時候的她,放下了所有的心防,潔白的面龐,微帶紅潤,讓人不由自主的想伸手過去撫上一撫。
第八章睡夢
他正在貪看淚紅雨的睡容,卻看見她的眼睫毛微顫,眼看將要醒過來,忙轉過頭,望着窗欞。
淚紅雨可沒有感覺可人偷窺,她感覺陽光的斑影照在自己的面上,微熱,彷彿有手掌在輕撫,卻讓她想到了西寧王的眼光,如軟刷一般在臉上劃過,心中一陣竦然,驚醒過來。
彷彿做了一個極長的夢,夢裏面,有人前仆後繼的死去,為的是不讓一個女人被擄掠,而那個女人,就是自己,淚紅雨卻知道,這不是夢,是那自己想要忘記卻永遠不能忘記的場景,那樣的殘酷,殘忍,自己卻不得不承受。
她茫然睜開了眼睛,左右望望,陰暗潮濕的牢獄,原來,自己還是在這裏。這時候的她,除卻了所有的裝備,只感覺心生疲憊,看着滿屋的刑具,想起夢中的場景,她想,還不如,在這些刑具下死去,也許,就能與家人相會了……
她恍恍惚惚的抬起頭來,望見太陽透過窗欞的照射下來的光芒,只有太陽,無論在何處,都會均勻的分配着它的熱量,不會虧待每一個人,就算是對自己。
畫眉斜倚牆角,想要不看,卻忍不住望向淚紅雨,他看到了她眼內的憂傷,從未看到過的憂傷,他想,原來她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堅強。
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臉上細細的絨毛被照得散發著微微的毫光,襯着潔白如玉的面頰,美麗無比……
沐浴着陽光,淚紅雨暗暗發誓,她一定會讓西寧王對那些救自己的村人的慘死付出應有的代價。
她轉過身來,卻發現畫眉望着她,見她望了過來,卻閃躲着她的目光,她忽然間發現,他的容貌居然英俊非凡,尤其他放鬆的樣子,庸懶,高貴,如林中剛睡醒的美麗的黑豹一般,與那小王子齊臨淵相比,也不惶多讓,只不過,齊臨淵卻是站在人前的王,而他,卻是綣伏的黑夜裏的幽靈。
想想自己的身世,淚紅雨不由得有了同病相憐之感,兩個可憐的人啊,一個被迫保護那惡魔般的王子,一個被迫成了王爺的衣服……還好,她撫了撫自己的面容,這一招倒頗有效,她想到她被搶入府時,開口一出聲,把那西寧王嚇得倒退三步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
還好,她的師傅教了她這個,用金針麻痹了面頰下面的一條經絡,如是,一個忽而端莊整齊美如天仙,忽而面歪嘴斜丑如無鹽的淚紅雨出現了,那個,帶給人的震憾可真不是一般的強,不止王爺,王爺身邊的侍衛們,初看到美人時驚艷,再看到美人時痛心疾首,到又看到美人古井無波,最終,終於無情無欲,無喜無悲,一見到她就垂眉收眼,只看鼻尖那一點……
淚紅雨手撫面頰,不由得笑了,想到這西寧王看到她的樣子,如同見到變臉的惡鬼一般,可她不明白的是,幾番挑釁,每到關鍵時候,他總是會放自己一碼,這又是為了什麼?
自始至終,他都未對自己痛下殺手,這彷彿不適合於他的性格吧?
她可從來沒有想過一位後宮無數佳麗的西寧王,忽然之間轉了性子,喜歡起嘴歪面斜的美人來……
於妃跪在地上,地板上沒有墊上的錦繡軟墊,膝蓋生疼,於妃卻不敢動上一動,她垂頭望着那個明黃色的腳尖,在自己的面前踱過來踱過去,她身邊跪着的,是晉妃,林妃,陳妃,四位側妃皆已到齊,一無例外的跪在這裏。
西寧王踱了幾個來回,垂頭看着這幾位或艷若桃李,或清雅如仙的,桃紅李白,各有擅長的美女,在平時,這幾位美人看在他的眼中,是非常的賞心悅目的,可今天,他只感覺到厭煩,看見她們,他就想起牢獄中的那一場指鹿為馬之戰,就想起自己頭上又差不多的又被戴上了一頂綠帽子,他就氣不打一處來,特別是於妃,居然這樣就被人給騙了,對方只懲了一下口舌,她就竹筒子倒豆子,全部給倒了出來……當然,他得承認,對方那口舌的確是毒辣無比的,讓人不得不答,不得不回,答了也錯,不答更錯……
他也得承認,如果忽視淚紅雨歪嘴的模樣,的確,自己後宮的四大美女,沒有一個有她的容色。
他低頭看了看這四大美女,他本來將晉,林,陳,三妃關入獄中,的確是有給一點困擾淚紅雨的意思在裏面的,所以,他才會特意讓牢頭加了一個放風時間,可臨到頭了,他不知怎麼的,心中卻很不安,也許,他心裏明白,這三個側妃的手段會讓人不死即傷,於是,在放風的前一刻,他來到牢房,莫名的,就許下了這麼個諾言。
許過之後,又頗為後悔,這麼一來,對整個計劃,不就造成了無可彌補的破壞?
卻想不到,反覆的叮囑於妃都毫無效果,這個蠢女人還是把一切道了出來。
他心中暗驚,自己從來不會被外力所控,可這一次,卻屢屢受到她的影響,難道,她的一言一笑竟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嗎?
堂前竹影婆挲,月光如銀,如水瀉於地,西寧王沒有望向跪在地上之人,彷彿面對虛空,問道:“一個出身山野之人,真有如此本事?”
於妃見主子終於開腔,忙答道:“王爺,臣妾早就看出她不同一般了,王爺您明鑒……”
西寧王抬眼眸,頗為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不是你,或許本王早就一清二楚,又何須讓本王重做佈置?”
於妃當然不敢說這一切都是起源於他與淚紅雨的一番口舌之爭,只是垂頭認罪,連呼臣妾該死。
其它三妃聽在耳內,個個恍然,原來自己又做了王爺的一顆棋子,不由得大為後悔,早知道這樣,就不必急着出獄了,立得一功,王爺大喜之下,必把自己放在心裏多一點。
三人不約而民,伏低磕頭,道:“王爺,臣妾願意重入獄中……”
西寧王聽了,掃了她們三人一眼,道:“你們三個願再入獄中,以什麼借口?難道說又出幾個紅杏出牆之人?”
他的聲音陰陰沉沉的,聽到三位的耳內,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再也不敢多言,頗為後悔怎麼就迫不及待的想走出這陰森森的牢獄之外,在裏面獃著也不挺好的?雖然說蟑螂臭蟲較多,可俗話說得好,天降降大任者,不都要苦其身志的嗎?這不,立功的機會眨眼就沒了,後宮美人頗多,競爭頗大,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淘汰了去,三人後悔不辭。
西寧王連看都不想再看四妃一眼,擺了擺手,讓她們退下……
他站在廳中,隱藏在暗處的人走了出來,他道:“黃雀,你怎麼也不想個辦法?”
黃雀與黃眉一樣,以鳥為名,當然,她也是一名殺手,隱藏在西寧王的後宮之中的殺手,後宮雖是於妃做主,可實際上的主人,卻是她,於妃不可以操控後宮妃妾們的生命,她卻可以……
黃雀露出了她的面容,卻是陳妃,三妃之中最為沉默寡言的,她道:“王爺,當時的情景,臣妾沒有辦法控制,可臣妾不明白的是,到了關鍵時候,王爺為何出言阻止?”
西寧王當然不會說出自己忽然間的那一縷情緒波動,端正了面孔,尊貴高華,冷哼一聲:“本王所做之事,豈是你能明白的?”
黃雀心中暗想,莫非王爺另有安排,有一個周密之極的計劃正在實行着?她不敢多言,依舊沉默寡言,等候西寧王的指示……
西寧王忽爾笑道:“這樣也好,那他們兩人呆在獄中,沒有其它人打擾,或許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只不過,本王,還想試他一試……”
黃雀點了點頭,心想,王爺果然有一套計劃等着,王爺果然沒讓屬下失望。
西寧王看了看她,忽然間,他發現這黃雀的兩隻瓊耳,長得竟極似她的,他盯着她那一雙耳朵,下腹不由升起了一股熱氣,他笑了笑道:“今夜,你就留下吧!”
黃雀聽了,心中吃驚之極,她是西寧王的女人,但也是一名殺手,雖然也不免與西寧王肌膚相親的,但是,她可從來沒見過他望着自己,那冰冷的眼眸之中竟發出狂熱。
她更加不明白的是,一整夜,他都親吻**着自己的耳垂,她想,原來,他喜歡的,僅僅如此而已,但是,既然他喜歡,那麼,也足夠了。
從此以後,黃雀每日早晨,用不少靈藥滋潤着她的雙耳,把她的雙耳養得如白玉一般。
第九章蟑螂殺手
“喂,我知道你叫畫眉,但是,你真的就叫畫眉嗎?”淚紅雨問畫眉。
畫眉皺了皺眉道:“這句話,你已經問了不止一百次了,你不煩嗎?”
淚紅雨道:“不煩,我喜歡講話,特別同你講話,雖然你經常性是十問九不答,雖然你現在在進行着某一項重大的事情……”
畫眉是一位殺手,所謂殺手,一般都不太願意講話,因為講話太多,暴出的秘密也多,因此,不到萬不得已,他很少開口,如今的他,正在研究着殺人方法……無人可殺,蟑螂頂上。
淚紅雨看着他身邊越堆越多的蟑螂,有缺腿的,少翅的,半死不活的,活了幾天還不死的,他連蟑螂都可以玩出這麼多花樣,真讓淚紅雨嘆為觀止,深感,千萬不要歧視殺手,不能蔑視殺手,更不能把白眼兒給殺手看到。
可就像畫眉喜歡殺人一般,淚紅雨喜歡講話,如今的對像,只有畫眉一人,雖說他話不多,可是,能支唔兩聲,也讓淚紅雨感覺這獄中頗有人氣,讓她心中頗為高興了。
於是,畫眉專心一意的研究着他的殺人手法,淚紅雨在旁嘰嘰咕咕的問着他的祖宗八代,雖然沒什麼回應,但是,這牢獄之中,卻前所未有的和諧起來。
和諧的時候,總有一些不和諧的因素會闖入進來的,門咣的一聲被打開,不和諧因素走了進來,淚紅雨心想,這牢房莫非成了議事大廳?怎麼這西寧王昨天才走,今天又來,難道他不用上朝?自己聽說過**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那是因為後宮有美人,君王寵愛之,才會不早朝,莫非這獄中也有美人?
看來得把這嘴再弄歪點,口水再弄多點,淚心雨心想。
一襲青衫,腰纏玉帶,青絲未亂,臉上貴氣凜然,西寧王自然而然的又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這次沒有了美女,跟着兩名頗老的老頭,一老頭手上托着一個托盤,托盤上面用紅巾覆蓋著一物,從凸出的形狀來看,可以看見這物為圓形,另一老頭空着手,但也表情頗為嚴肅。
幾名衙役四散而開,各示其職,各守一角,如往常一樣,這牢獄之中,頃刻之間,熱鬧起來。
淚紅雨接駕同時,不由得猜測起來,這西寧王才敗一場,又來一場,卻偏偏不肯以下令處置自己,也不用刑,卻仿如貓捉老鼠,時放時收,不知是何意思?
西寧王當中一坐,旁邊之人自然送上茶水,頂極的普餌,頓時這潮濕的牢獄之中充滿了淡淡的清香,直鑽入淚紅雨的鼻中,淚紅雨深吸一口,渾忘了自己的身份,驚道:“這是陳年的普餌,奴婢竟然聞不出它的年代,難道,它已超過百年?”
西寧王眼中現出讚賞之色,道:“連這你都能聞到出,有誰會相信,你是從一個小小的山村而來?”
淚紅雨臉色平靜,道:“這也沒什麼出奇的,難道有人規定山村之中就沒有識得這東西?”
西寧王卻道:“前幾天,本王讓淚姑娘見識了那紅燒雀鳥,今兒個,本王倒有其它的東西要介紹起姑娘……”
淚紅雨暗罵,不知道這變態王爺又要玩什麼花樣?反正每一次都沒什麼好事。
西寧王道:“淚姑娘不用害怕,本王今天不會讓你欣賞做菜……”他停了停道,“先介紹兩名人給你,增加點兒樂趣……”
他一擺手,那兩名老人向前一步,站在牢房中間,淚紅雨看去,只見這兩名老人老不溜秋的,怎麼看,也就是兩名老人,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唯一不同的,就是太老,老得彷彿要進入的棺材。
淚紅雨迷惑不解,心想,我感興趣的,如同在我這個年紀的所有女子一樣,都是年青貌美的男子(當然,你西寧王是排除在外的),介紹兩名一腳伸入的棺材的老傢伙,有何目地,莫非想讓他們隨便哪一位娶了我?讓我做他們的小妾之一?讓我過那生不如死的日子?心中不禁竦然,這西寧王真是惡毒無比。忙垂眉順眼,眉毛都不動一下,以求得到西寧王的同情之心,別把她送給這兩名老頭之中的其中一個。
西寧王卻沒有想到她心中的千轉百回,竟想到了那裏,道:“這兩位,是本王請來的異人,淚姑娘不會想到,他們有多少歲吧?雖然他們外表有七十歲了,可實際上,卻只有三十歲左右而已,他們之所以這麼蒼老,只因為他們做了一種工作,他們是掘金人……”
說到這裏,西寧王驚訝的看見淚紅雨長舒一口氣,面上神色放鬆,簡直有點兒神色飛揚,彷彿放下了極重的心事一樣,他當然不會知道,淚紅雨正擔心自己這個惡毒的王爺逼嫁呢。
西寧王繼續道:“以淚姑娘小山村的才華,必知道這掘金人是幹什麼的?”
淚紅雨連連點頭,也不理他話語之中的揶揄,道:“知道,知道,所謂掘金人,就是幫王爺以不正常的手段獲得不正常的軍餉的人……”
西寧王聽到她言語中的諷刺,卻仿若未聽到一般,道:“恩,既然知道,也不用我多說了,他們之所以如此蒼老,也是由於在地底沾染屍氣太多,他們這次來,倒給本王帶了一樣東西過來,想請淚姑娘幫忙看看……”
淚紅雨道:“不是你的普餌吧?王爺真是好膽色,連地底的死人旁邊埋了那麼長時候的茶都敢喝入口中,奴婢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其實他這茶倒真是從地底掘出的,但絕對不是從死人身邊,但聽淚紅雨一講,西寧王感覺這極品普餌也變了味道。從此以後,再也沒碰那茶一下。
兩老頭對望一眼,見這小女子把自己好不容易從某一處挖出的好東西,一頓貶低成這樣,不由得心中氣憤不已。
西寧王卻笑笑,道:“這普餌,倒真是從山村附近的某處挖出來的,而同時從那山村附近的某一處,本王又讓人掘得一物……”他一揮手,道:“成武,給她看看……”
牢獄之中本就陰陰森森,但這樣東西襯着紅色的綢緞呈了上來之後,淚紅雨彷彿感覺這牢獄之中頓時陰風陣陣,她怎麼也想不到,呈上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東西。
第十章有隻骷髏
兩老頭之一成武一揭綢巾,只見托盤裏面一隻白色的骷髏頭駭然而立,兩個黑幽幽的眼眶望着自己。
西寧王笑得如鄰家大哥哥,居然還帶了一些老農般的憨厚之態,道:“本王最近查知,這個小山村是一個極為特別的地方,據說二十年前,這裏發生過一件秘密進行的殺戮,明玄年間,當年的福王攜王妃來到這裏,卻遭到不明身份的殺手的暗殺,有人說這一行人未逃出毒手,也有人說他們逃了出來,卻隱居民間,從此不問朝事,而本王卻有另外一個發現,本王在那裏,居然發現了一座孤墳,一座未立墓碑的孤墳……”
淚紅雨心驚肉跳,卻面無表情,插言道:“莫非王爺就做出了這挖人祖墳的事兒?”
西寧王望了她一眼,淡淡的道:“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為了軍餉,本王不知道讓人挖了多少人的祖墳……”
淚紅雨在心中暗罵,這人恐怕真是一個魔鬼,心裏面不願意與他正面交鋒,面上就笑了:“王爺的大志,小女子自然不明,王爺您繼續說……”
西寧王道:“掘金人從那墳中挖出一幅殘骸,取出了他的頭顱,本王居然發現,這幅頭顱的顱形極為優美,忽然起了興緻,有詩云,笑談渴飲匈奴血,喝的就是那匈奴人頭顱中的血,於是,本王讓人洗盡這顆頭顱,制了這個酒器,用來盛裝那葡萄美酒不也好?本王想起,本王也是在那山村附近得了姑娘,如此的好東西,怎麼能不與姑娘共享?”
淚紅雨知道,他所講的,是在自己的家鄉強搶自己的事兒,看來,他在那附近是在進行着另外一件事兒,碰巧見了自己,才把自己給強搶了過來,她在心中狂罵幾聲魔鬼,魔鬼,大魔鬼,以人的頭顱飲酒,也不怕晚上做惡夢,她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她卻不想讓他得意,如是,她卻笑了起來,道:“王爺盛情,奴婢又怎能不受?”
西寧王輕笑一聲,一揮手,牢門打開,淚紅雨不用人提溜,自己走出牢門,廳中,迅速的擺上了一個紅木四方桌,桌上鋪上綉龍錦緞,魚貫而入的衙役們擺上水果點心,又搬來一張椅子,放在西寧王對面,西寧王示意她坐下,侍衛把那頭顱倒置放在淚紅雨的面前,又倒上波斯葡萄酒,那酒紅得似血,襯着白色的骷髏,倒真有幾分飲血的意思在裏面。
淚紅雨捧起這潔白的頭顱,打量良久,忽然之間,流下淚來……
西寧王見了,心中暗自痛快,問道:“莫非姑娘看出這顆頭顱屬於誰的?”
淚紅雨長嘆一聲道:“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他的墳與我家那麼近,當然與我有些沾親帶故,看到這顆頭顱,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我的先人,我那前些時候被王爺殺死的族人,就忍不住想要長飲一杯……”
說完,捧起頭顱,咕咚聲中,飲下血紅的美酒,飲完,斜睨了西寧王一眼,仿若沒看見他臉上的陰晴未定,又長嘆道:“既有美酒,又豈能無美食?”
縴手伸出,從桌上拿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贊道:“王爺真是好品味,這糕點配這美酒剛好……”
西寧王從她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臉上疑惑,他想利用這個骷髏來試探於她,她卻順桿上爬,就此飲將起來,女子的害怕與畏怯,他在她的臉上一點都找不到,他心中卻更加懷疑,更加肯定她不會是一般的村女,道:“你既然想飲,就飲個痛快……”
又想,以她的智慧,又怎麼會不加掩飾的展露自己的與眾不同?他卻不知道,淚紅雨可絲毫也沒有感覺自己與人不同,她以為,人人都會如此,都會這麼做呢!
他看到她飲着酒之後,臉上燦若紅霞,白凈的臉襯着那白色的骷髏,美到極致,也妖到極致,有着雨後紅蓮般的容色,心中不由得一盪,就想從此把她攬入懷中好好的愛撫。
正在此時,卻看見她放下骷髏酒樽,一張口,於是嘴又變歪,嘴角還有紅酒緩緩而流,流在衣服之上,像蚯蚓爬過留下的痕迹一樣,又像污泥混水,那心底的慾火不由自主的消失殆盡,怒火卻騰騰的升了上來。
他舉起面前酒杯,一杯飲盡,飲盡之後,一看,美人依然歪嘴,繼續怒不可抑,又飲一杯,一連飲了十幾杯,雖說眼有眼朦朧,可美人的歪嘴依舊……
淚紅雨卻沒有注意他的怒火,繼續飲酒吃點心,不亦樂乎,美人不講話時如玉,骷髏雖裝酒也恐怖,兩樣東西襯在一起,卻產生了極大的美感,也讓這屋裏頭怪異無比。
飲飽,吃飽,淚紅雨問道:“王爺,您所說的那位福王,莫非真與這頭顱有什麼關係?”
西寧王正在苦悶,不得宣解,聽她問起,望着眼前的酒杯,道:“你居在那附近,卻不知道二十年前所發生的事?”
淚紅雨搖頭,道:“王爺,奴婢只不過十五歲年紀,那二十年前發生事的時候,奴婢還未出生呢!”擺出一幅想聽故事的樣子道,“王爺不如說說,說不定我那未被王爺殺的族人之中,有人知道?”
西寧王聽了她的語氣,含有諷意,朝她望過去,看到的,卻又是一張淡淡的臉色,彷彿剛才這番話不是她所說一樣。
他心中疑惑,道:“二十年,身為太子的福王被貶,帶着他的三位妃子與世子來到這沉月坡,也就是你們所住的小村莊旁邊,遭到不明身份的人追殺,福王后不知所終,只發現三位妃子的屍體以及無數侍衛的屍身……”
西寧王一邊說著,一邊觀察着她的臉色,看見她仔細捧起面前放着的骷髏,喃喃道:“想不到,這個頭顱,倒有可能是這麼一個比王爺還要富貴的人所有,奴婢倒不得不多飲幾口……”
飲了一口,她還不滿足,伸出紅紅的舌頭,舔上一舔,喃喃的道:“這富貴無比的人的頭骨,想不到也沒有什麼味道的……”
飲完,還朝西寧王的頭上幾瞅幾瞧,又向這裝酒骷髏望了一望,很顯見是在比較……讓西寧王不得不懷疑,她是否在想用自己的頭顱飲酒的事兒。
西寧王見了,心中不由得陣陣失望,心想,難道她真是一個山野丫頭?
淚紅雨指着骷髏,道:“難怪王爺會在奴婢那個偏避的小山村出現,卻原來是為你,卻讓奴婢無辜受了連累,真是慘啊……”
西寧王聽了,雖滿心滿腹的懷疑,卻找不到絲毫把柄,唯有端起面前酒杯,笑道:“來來來,飲酒,飲酒……”
淚紅雨卻捧起這酒樽,拿了一塊點心,向另一個牢獄走了過去,將骷髏頭遞給在牢獄中一時半刻也不忘記研究殺人方法的畫眉,道:“來,來,來,王爺請客,你也來飲上一口……”
畫眉望了望這骷髏,臉上露出煩惡之色,很顯然,他雖然是殺手,卻不習慣用骷髏飲酒,淚紅雨卻勝情邀請:“男子漢,怕什麼,莫非敢殺不敢飲?”
畫眉這才把心思從蟑螂處移開,卻淡淡的道:“我要怎麼飲?”
原來這牢房的柵欄太過狹小,那骷髏頭穿之不過,淚紅雨想叫西寧王開了牢門,來一個大家同飲,想了一想,還是不敢太過造次,這西寧王,捅他一次胳肢窩就好了,捅多了,只怕他會不爽,只好作罷,自己拿了過來飲。
那畫眉便又坐在木板床上研究蟑螂,不再理她……
西寧王卻用沉思的眼光望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