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欺騙
距離趙儀上一次落淚,過去了多久,她自己也不記得了。
很奇怪,趙儀哭的連聲音都沒有,雖然她的心已經崩潰。
或許是人體自發的自我保護機制,當人心裏的苦憤傾瀉而出,人會發懵,呼吸會亂,像個白痴,淚腺向一個沒有閥門的自來水龍頭,連續不斷的流淌着眼淚。
宋曉嵐的衣領子很快就濕了,眼裏進到他的胸腔,連帶着心也冰涼的。他輕輕順着她的脊樑,儘力給她溫暖。
夜色灑進來,被淡黃色的燈光稀釋掉。
宋曉嵐一貫清冷的臉,此刻是沉鬱的,他沒辦法感同身受,心卻連着顫,莫名的苦。
趙儀咬着牙,在他懷裏靠了很久,直到那心裏的苦啊,不甘啊,統統將她湮滅,她竟昏睡了過去。
*
宋曉嵐心裏這個金主的坎,過得去嗎?一開始就過不去,如今知道了趙儀的這些苦,更沒法跨過去了。
他不是肉體和精神的過不去,是面對這種多邊的,在暗處的關係,他因為年輕而無措。他不像趙儀,一顆冷冰冰的心,是火坑刀山,都不怕,大不了脫一層皮。
宋曉嵐是向陽的人,他想在陽光下獨佔趙儀。
趙儀整個人的重量逐漸落在宋曉嵐身上,發出細細的呼吸聲。
宋曉嵐清澈的眸中逐漸恢復光點,他輕輕抱起趙儀走向卧室。
自從宋曉嵐住進來,趙儀的卧室就從性冷淡風變成居家風,灰色的床單變成淡藍色,書桌上還插了新鮮的百合。
趙儀很訝異,這麼矜貴和冷酷的人,怎麼會喜歡這種暖色系的東西。後來一想,宋曉嵐出身那麼好的家庭,大概是習慣了溫暖吧。不像她,早就喜歡了黑暗裏的一切冷清。
宋曉嵐把趙儀輕輕放在床上,細心把她的頭髮理好,打開風扇,然後自己去浴室洗漱。
趙儀一個人睡覺時,不喜歡關房間門,她說害怕,要宋曉嵐打開電視機的聲音,她聽着聲音入睡。
宋曉嵐一開始覺得很奇怪,後來慢慢理解她的害怕,她其實是害怕獨處的,只要聽見聲音,她就覺得有人陪着,才能安心入睡。
可她沒遇見宋曉嵐時,是怎麼過的?宋曉嵐沒問,問就是強扛吧。
所以宋曉嵐沒關卧室門,電視聲音也沒關,他很快就洗漱完,檢查一番門窗,然後才關了電視進卧室,輕輕上了床,躺在趙儀身旁。
趙儀迷迷糊糊往他身上靠,伸手要抱。那麼熱,她也要。
宋曉嵐主動靠上去,趙儀就往他懷裏鑽,直到貼上他的胸膛,聽見心跳,趙儀才定下來。
*
夏天的風亦是燥熱的,但經過老小區那麼多老樹的洗禮,再通過窗戶吹進卧室,就沒那麼熱了。
趙儀因為空調太干,所以不愛開空調,總是用風扇。
夏風和風扇吹的風柔和在一起,整個卧室變得很涼爽。
可是宋曉嵐還是睡不着,心裏有鼓在敲。
末了,他輕起身,去了書房。
宋曉嵐查了一些新聞,找了許久,才找到當年的新聞報道。
新聞上有趙儀的身影,案發現場上,她回答着記者的提問。
案發現場上還留着鮮紅的血跡,趙儀眼裏流淚,但眼神卻全是恨意。記者也都在怕她。
新聞找了很久才找到的。
齊哥後來幫趙儀把這些新聞都撤掉了,理由是她是混這個圈的人,被人知道太多“家醜”,總歸是不好的。
宋曉嵐心裏的那支鼓不再敲了。
他不得不承認,某中程度上,齊哥是趙儀的恩人,可也是加害者。他們之間是一段畸形關係,所謂畸形,即是不正常的,但又無法脫離的。
如今,宋曉嵐也卷進了這場畸形關係中。
宋曉嵐怕嗎?自然是不怕的。只是這條路,比他想像中的要艱難的多。
宋曉嵐靠在椅子上,仰着頭,想了很多方法,比如:
帶趙儀退隱,但他捨不得趙儀的才華就此埋沒;
去找齊哥,向他要人,但這是自投羅網;
公開兩人關係,趙儀會生氣,然後拋棄他,他害怕;
想了一圈,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主意,攪得宋曉嵐的心更亂。他把電腦的搜索記錄清除了才關上電腦。
*
再回到卧室時,趙儀醒了,正坐在床上獃獃的看着剛進卧室的宋曉嵐。
窗外微弱的光灑在趙儀臉上,有點瘮人。宋曉嵐嚇了一跳,可他沒開燈,因為趙儀開了燈就睡不着了。
宋曉嵐走到趙儀跟前,輕輕躺下,然後把她拉到懷裏,禁錮住。
“睡覺。”
很乾脆,很霸道。
趙儀問:“你去幹什麼了?我以為你生氣走了。”儘管她很可以的隱藏自己的恐懼,可言裏還是帶着微顫。
趙儀醒來的時候,發現宋曉嵐不在,卧室的門打開着,她很害怕,她才剛剛把那些苦憤不甘告訴他,他難道就要離開自己了嗎?太殘忍了。
她不敢下床去找宋曉嵐,她害怕面對那樣的結果。所以一直盯着卧室的門,等着……
宋曉嵐一出現,趙儀心裏就想哭,想罵他,想踢他,可是又什麼都說不出來。黑暗裏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別人呢?
宋曉嵐聽得她微顫的語氣,心裏很痛。倒吸一口氣,把所有情緒摁在心低里,霸道起來:“你這個女人管的越來越多了,我去洗手間而已。”
他說,趙儀就信了,還調侃他:“你腎不好?”
宋曉嵐:“?”
趙儀嫌棄起來:“哎,年紀輕輕,怎麼辦,我可是快三十如虎的年紀了。”
宋曉嵐笑,把她摟得更緊了。
“那怎麼辦?”
趙儀故作惋惜:“哎,算了,我也沒那麼大癮。”
黑暗中,宋曉嵐微皺眉,把趙儀壓在身下,低沉着問:“是嗎?”他手還不忘了在她敏感之處挑逗。
趙儀哭過一場,那些苦憤不甘雖然沒全然消散,但就剛剛那麼一會兒的失而復得,她心裏平靜了許多,也不躲避,嬌媚着回宋曉嵐。
“是不是,你不是最清楚?”
她的聲音只要那麼低兩下,魅兩下,就像被毒藥泡過,能讓人沉迷。
宋曉嵐不想回她了,只想和她一起完成這場情事,獨佔她的整個人。
男女之間,總是有那麼多隔閡,卻總是能通過一場情事化解掉。
兩人各自藏着心事,纏着彼此,試圖通過身體的愉悅,來欺騙自己或者向彼此證明,她們已完全擁有彼此。而那些隔閡,就暫時擱置,也許通過身體的愉悅,會忘卻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