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這錢不着急
楊春燈說：“我去繳費的時候讓亮子打了呀，咋，沒接到電話呀。”
李娟一拍手，篤定的說：“這個張亮，肯定就只給他自己家去電話了，這不前段時間他家裏頭剛裝了電話，這小子可真是的，顧前不顧後的，你看給麗萍妹子嚇的。”
王麗萍就說：“春花兒家裏也有孩子，估計是沒顧上，對了春燈哥，你剛才說是你交的費，那春民這回得花多少錢啊？”
李娟怕楊春燈不說實話，就搶先開口：“咱縣裏的醫院治不了，春燈開車送京都那邊兒了，先給交了三千塊錢，麗萍妹子，這錢先不着急，有啥事兒先等春民出院了再說，我跟你春燈哥這兩天就先少進點兒貨。”
聽她這麼說，王麗萍哪好意思，心裏盤算着家裏頭能拿出多少錢來，說：“這一時半會兒的家裏也湊不出三千塊錢出來，春民說之前的那個設備不行了，剛換了新的，春燈哥，嫂子，要不先這樣，我一會兒先送一千塊錢過來，剩下的等春民回來了，我讓他給送過來。”
“錢的事兒不着急，春民不在家，你也不能苦了自己跟孩子。”楊春燈說道。
李娟跟着應和：“對，這事兒得聽你春燈哥的，有啥都得等春民回來了再說，家裏的貨款還有點兒，你不用着急這些。”
王麗萍沒再說話，卻打定了主意明天一早就把錢給送過來。
楊春燈是真心幫他們，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不知道的話還好說，可既然知道了這錢是人家的貨款，那就不能不給了，不管多少，先還一點是一點。
第二天一早，楊春燈去進貨，走之前叮囑李娟，讓她去楊春民家看看，楊春民不在家，王麗萍帶着個半大的孩子，萬一有什麼事兒也能多照顧照顧。
把店裏的事情都收拾妥當了，李娟趁着沒人的功夫，從後邊兒掐了兩把青菜就去了楊春民家。
“我跟你說啊麗萍，我跟春民那是連着親呢，要不是看在咱親戚的份兒上，我可不願意管。”
剛走到大門口李娟就聽到院子裏有人在說話。
“春民這回出這事兒那是因為他初一那天沒給山神祭拜，你看看打圈兒的那些開礦的，人家咋就沒事兒呢，咋就春民出了這事兒呢，人家初一那天都買了點了香上了酒了，就你們家春民沒去。”
王嬸兒隨意坐在堂屋門口的小馬紮上，一手隨意扯着褲腳一邊對旁邊的王麗萍說：“要我說你們得去給山神賠個禮道個歉，春民現在在醫院呢，那就得你這做媳婦兒的費心給辦嘍。”
王麗萍正在洗衣裳，聽了這話就有些為難：“嬸兒，你說的這些我也知道，可平時外頭的事兒都是春民當家，現在他還在醫院呢，我這也不知道咋弄，等春民回來，他一回來我就讓他去找嬸兒，成不？”
王嬸兒說：“哎呦喂你這還是不信我啊，這事兒不能耽擱，越耽擱下去越厲害，你當那山神生氣是簡單的事兒啊，這剛開始就給春民眼睛炸傷了，這就是給你們家的警示，你們要是還不上心啊，回頭就該是家裏出事兒了，我跟你說麗萍，你可不能等着春民了，這事兒得趕緊辦。”
門口的李娟算是聽明白了，這是王嬸兒找上門來了。
她高扯了一嗓子：“麗萍，在家呢嗎。”
王嬸兒的聲音立即消了，李娟進門，見着王麗萍兩手在身前的圍裙上抹了兩下，見了她就笑道：“是嫂子啊。”
“給你帶了兩把小油菜，春民不在家，有啥活兒幹不了的就去找你春燈哥，小梅呢，不在家啊？”李娟說完，像才發現王嬸兒一樣，道：“王嬸兒也在呢，聊啥呢？”
王嬸兒起身拍了拍褲子，道：“瞎聊唄，我也是過來看看，那啥，你們聊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就抬腳往外走，臨出門前還特意又跟王麗萍說了一句：“麗萍啊，嬸兒跟你說的事兒你可得往心裏去，啊。”
看着王嬸兒走遠了，李娟才小聲問王麗萍。
“麗萍，這是有啥事兒啊。”
王麗萍墊腳朝外頭看了兩眼，確定王嬸兒已經走遠了，才說：“還不是因為春民受傷這事兒，王嬸兒一大早就過來找我，說是春民受傷是因為初一那天沒祭拜，惹山神生氣了，讓我買點東西給山神賠禮道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看她說的挺邪乎的。”
李娟突然想起昨天王嬸兒在店裏說的那個話。
當時他們還不知道楊春民受傷的事兒呢，王嬸兒就捏了捏手指頭，就算出來是山上出事兒了，也是這個說辭，說是誰家的臭小子沒祭拜山神惹了禍了。
難道王嬸兒真的會看事兒？
李娟心裏有些犯嘀咕，也沒當這王麗萍的面兒說這事兒，畢竟這些神神叨叨的話也不是啥好聽的。
“行，我就給你送個菜，沒啥事兒，家裏有活計別自己硬幹啊，去叫你春燈哥。”李娟說完，就往外走。
王麗萍送她，走到大門口突然想起來，就說：“哎，嫂子，你等我一會兒。”
王麗萍小跑着進屋，從枕頭底下拿出昨天準備好的一千塊錢，又跑了出去塞到李娟手裏。
“嫂子，這錢你先拿回去，家裏現在就只能拿出這麼多來，剩下的等春民回來了讓他再想辦法。”
王麗萍手裏拿着錢，收了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這錢對他們家來說，的確是有用，她跟楊春燈一天從早忙到晚，也不是啥富餘的家庭，楊春燈出的這三千塊錢還是他們店裏要進貨的錢，今天早上因為沒錢了，進貨單上的東西都讓她給劃了一大片。
要說他們家開這一個小超市，沒貨能行嗎？
可這錢再往深了說也不是多着急的事兒，沒那麼多錢那就少進點兒貨，今天賣沒了明天再去進，就是累點，麻煩點。
但這錢對楊春民家可就不一樣了。
楊春民和王麗萍沒啥賺錢的營生，家裏還有個四歲的小閨女，眼看着就要上學了，也就是這兩年楊春民跑上山開礦，家裏才有了點錢，可現在看着也沒多少。
一邊兒是自己家，一邊是自己老公的好兄弟家，這錢要不收，自家老公就得比平時更累，要收了，那這楊春民家的確是困難……
其實昨天她跟王麗萍說的話也不是提醒她還錢，她就是不想自家好心出了錢出了力還沒人知道，沒想到王麗萍還真是聽進去了，這就把錢給了，李娟估計她要不來這一趟，中午王麗萍就得把錢給送店裏去。
估計是猜到了李娟的心思，王麗萍倒是沒什麼，笑着說：“嫂子你快把錢收起來吧，你家也不是多富裕的，我們家沒有這錢也不是不能活，再說，春民受傷，春燈哥費心費力的送他去醫院，哪還能讓你們再給掏錢看病啊。”
“那行，那我就不跟你可氣了，這錢我先收了。”李娟低頭點了五百出來裝兜里，又把剩下的五百還給王麗萍，說：“但我只拿五百，剩下的你裝回去。”
“嫂子，你這……”
“你先聽我說，我們家春燈跟你們家春民那是一條褲子穿到大的鐵哥們兒，春民有事兒了，春燈這當哥的照顧點那是應該的，我這做嫂子的可不能看着弟妹跟侄女兒沒錢吃喝，還要狠心把家裏的錢給拿走。”
“嫂子，你看你這話說的……”
“這話咋說也是這個理兒，這五百我收了，我是不想讓你春燈哥這麼累，出去進一趟貨得開上半天的車，要不然我一分都不能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