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餘波
周飛睜開眼，看到的是房屋的屋頂。
鼻尖縈繞的不再是濃稠的血腥味，耳畔響起的也不再是黎民的慘叫聲。
安靜，好安靜。
整個人就像是漂浮在宇宙中，上不去，下不來，沒有重力，沒有壓力，什麼，都沒有……
“醒了？”
一聲輕柔的呼喚傳入耳畔。
周飛的神識被拖拽了回來，他偏過頭，看到了宋菲甜美的臉蛋。
以及臉蛋上那一道醒目的傷疤。
“你受傷了？”周飛問道。
宋菲抬手摸了摸傷疤，“沒什麼。”
“能治好的。”周飛說。
宋菲笑了笑：“無所謂。”
“毀容誒，你倒是看得開。”周飛說。
“一點小傷。”宋菲渾然不當回事，“你感覺怎麼樣？”
周飛試着動了動四肢，“還好。”
“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了。”宋菲說：“餓不餓？”
周飛的肚子比他先一步回答了這個問題。
咕嚕嚕。
宋菲：“我熬了稀粥，涼一會我喂你吃。”
“我自己來吧，不麻煩你。”周飛有些不好意思。
“那也好。”宋菲並不勉強，轉身將盛滿白粥的碗放到了床邊的柜子的上：“那我先出去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人就叫我，我在外面候着。”
等宋菲走到門口，周飛忽然開口，“宋菲，謝謝你。”
宋菲並未回頭，一隻手扶着門框，“你還是這麼客氣。”
周飛愕然。
宋菲走出了屋子。
周飛長長的吐了口氣，掙扎着爬起來，略有些顫抖的將粥端過來，吃了一口后，眼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涌了出來。
直到這一刻，周飛其實才徹底的意識到。
他贏了。
岳驚魚，被他殺了。
周飛抬手抹去眼淚，大口大口的吞咽稀粥，直到把最後一粒米都吃乾淨才將碗放下。
吃飽的感覺真好啊。
下床，出屋。
宋菲就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坐着，正在提筆作畫。
但她的手同樣抖得很厲害。
之前一戰，消耗太大，尤其是在庇護周飛的那短時間內，宋菲“墮境”了。
所謂“墮境”，就是以犧牲境界為代價，獲取瞬間最高強度的爆發。
眼下的宋菲，連七星境都沒有。
她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大到周飛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這份情，還不起。
“別畫了。”周飛輕輕的握住了宋菲的手，聲音很是難過。
宋菲依舊在微笑，她始終是一個很愛笑的姑娘。
“沒事兒，就是隨便畫畫。”
“我知道的。”周飛說：“可是……別畫了。”
宋菲挑了挑眉，“好吧，不畫了。”
周飛說：“陪我走走。”
宋菲嗯了一聲。
倆人沿着後山的小路，慢慢的走着。
整個過程，倆人都沒有怎麼交流。
一直到他們來到後山最高的地方，從這裏可以看到長安城。
眼下的長安城相當的殘破。
周飛最後劈出來的那一刀，破壞力極大，不僅把岳驚魚殺了，還破壞了長安城的很多建築，同時還有城外的聯軍，也被周飛那一刀給殺了不少人。
當然，永焱被周飛那一刀弄殘的事兒，周飛跟宋菲不會知曉。
畢竟是一個不停趕路最終卻連長安城大門都沒有碰到的“路人”罷了。
“還是這樣的長安城好看。”周飛主動開口。
宋菲嗯了一聲。
“我心裏有她。”周飛轉過身，看着宋菲的雙眼。
宋菲說：“我曉得。”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周飛抓了抓頭，“我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回來，回來之後會以什麼樣的姿態出現在我面前。畢竟，她是天道嘛，對吧。”
宋菲歪着頭想了想，“忽然覺得，跟老天爺搶男人，是一件很刺激的事兒。”
“咳咳咳……”
宋菲笑：“姑奶奶還沒有那麼恨嫁，我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兒，跟你沒關係。你願意希望我，我很歡喜，你若放不下，我也很坦然。”
周飛：“我只是覺得愧疚。”
“愧疚什麼？”宋菲說。
周飛說：“不用說的那麼直接吧。”
“我喜歡聽。”宋菲說。
周飛沉吟了許久，說：“因為我也喜歡你。”
宋菲說：“你該不會是故意說這麼一個答案來哄我開心吧。”
周飛撓頭：“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跟你解釋這種狀態，我真的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可是我接受不了三妻四妾……好像這麼說也不對。我的意思是，人這一輩子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只能對一個人負責，你能明白嗎？是，這個時代確實可以三妻四妾，但我短時間內應該無法接受這種理念。”
宋菲摸了摸周飛的臉蛋，“手感真好。”
“誒？”周飛愣住了。
宋菲說：“我明天離開書院。”
周飛趕忙說道：“不是，我沒有要攆你走的意思，再說你來幫我，也肯定回不去書山了，何必還要走。”
“因為這裏不是我的故鄉呀。”宋菲說：“放心，我離開與你無關，是我想要回家了。”
周飛舔了舔嘴角，“對不起。”
“何必說對不起。”宋菲說：“喜歡一個人是很自私的事兒，我喜歡你，與你何干呢？”
周飛低下頭：“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是難過。”
“哈哈哈。”宋菲大笑：“那你慢慢難過吧，姑奶奶不奉陪了。日後若有機會，到齊國來找我，我做東帶你看盡齊國風景。”
周飛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你倆在這裏啊。”
四師姐屠彎月出現在倆人身後，“小師弟，宮裏傳來消息，讓你儘快的趕過去。”
周飛：“宮裏？好，我立刻過去。”
周飛離開之後，屠彎月走到了宋菲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宋菲說：“我知道。”
“真要走么？你的舉動在齊國百姓眼裏，基本上就等同於叛國。”屠彎月說。
“我不在乎。”宋菲說：“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兒。”
屠彎月說：“真不是因為周飛，所以你才要離開。”
宋菲看着周飛離去的方向，淡淡的說道：“他可是老天爺挑中的男人，我拿什麼爭啊。”
屠彎月說：“小師弟曾經說過一句話，叫做與天斗，其樂無窮。”
宋菲笑：“那讓我好好想想吧，若是想明白了，說不定我就真的跟老天爺爭一爭。”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屠彎月也不好再多勸什麼。
宋菲當天下午就獨自離開了長安城，婉拒了書院所有人的送別。
“小師弟桃花不錯嘛。”三師兄說道。
“可惜，是個死心眼。”四師姐說道。
“是個男人。”二師兄讚賞的說道。
屠彎月剜了他一眼：“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
看着師弟師妹們吵鬧的樣子，大師兄抬頭看着天空中的紅月。
“老師，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
……
周飛在宮裏侍衛的帶領下來到了御書房。
在門口他見到了一個素未謀面但卻久聞大名的人。
姜子義。
孟逐鹿的義子，也是他衣缽的傳人。
“姜子義見過六先生。”
周飛趕忙回禮：“子義兄客氣了。”
“六先生與城中大戰觀主，最終一舉將觀主擊殺的壯舉，拯救了整個大唐。所以這一拜，六先生請務必接受。”姜子義很執拗，非得要給周飛行個大禮。
“同時，這一拜也是為了我義父孟元帥。”
周飛嘆了口氣：“這一戰，死了太多人。”
這時，御書房的門徐徐打開，小太監躬身站在門后，做了個請的手勢。
倆人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入了御書房。
房中只有皇帝李軒一個人。
經過戰爭的洗禮，登基時候還略顯青澀的小皇帝，現在也已然有了一國之君的氣派了。
“大將軍，子義將軍，你們來啦。”李軒說：“賜座。”
太監搬來兩把椅子。
周飛與姜子義坐下后，周飛問道：“陛下急召臣進宮，所為何事？”
李軒對着太監點了點頭，後者退出御書房，還把大門給關上。
“朕召見兩位將軍，的確是有幾件事兒想要跟你們商議。”李軒說完走下龍椅，站在了周飛與姜子義的身前，“這第一件事兒，跟神殿有關係。”
“他們還要打？”周飛問。
“不，他們不想打了，但也不肯退兵。”李軒說完從龍袍中取出一個周折遞給周飛：“大將軍自己看吧。”
周飛看完周折后又順手遞給了姜子義。
“義和？”姜子義皺眉：“觀主戰死了，他們竟然還有臉提義和？”
李軒說：“這個提議，不少大臣都認同。”
周飛看着他：“陛下怎麼想？”
“朕想聽聽兩位將軍的意見。”李軒說。
周飛碰了碰姜子義的胳膊：“子義兄，你先說吧。”
姜子義思慮了片刻：“也不是不能義和，畢竟神殿加上楚趙軍隊，數量還有二三十萬。而咱們手中能用的兵力太少，若是打起來，即便是依仗長安城，也很有可能落得個兩敗俱傷，甚至吃大虧的還是我們。”
李軒看向了周飛：“大將軍的意思呢？”
“我同意，但條件得我們來提。”周飛淡淡的說道：“陛下可以告訴那些負責義和的官員，不需要把姿態擺的太低，要知道我們才是這場戰役的獲勝方。所以儘管提條件吧，他們同意最好，不同意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