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柳絮

“為師瞧着璃兒這是好的差不多要找揍了。”

“沒有，沒有”我縮縮脖子“不過璃兒確實好了，您瞧着天氣這麼好。便讓璃兒去玩玩可好？”

我紫衣的師父轉頭看看窗外，我也一併轉頭，今日風大些，卷了柳絮在木屋外飄着。古人曾把柳絮因風而起比作飛雪，如今反過來，漫天的柳絮恰似飛雪一般，頗有美感，我更是按捺不住想出去，便轉回頭搖着男人衣袖“就一小會，一小會可好？”

男人又轉頭看看窗外，微微皺眉“行吧，璃兒不準走遠，只是為師今日還有事便不陪你了。”

“那。。好吧”我撇嘴點頭，倒也沒有太在意，興緻勃勃的跳下床再拍拍手腕上的龍蛋“龍蛋，來陪我。”我說，幾步跑出了木屋。

小的時候每每春日柳絮紛飛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便是四處集了柳絮，揉成一團，輕飄飄的，如個球一般。我與龍蛋一人一蛇，各自尋了柳絮來，堆在一起，再縱身跳上去，看柳絮四起，飄飄轉轉落在身上，頭上。輕輕一吹再四散開去，如今想來實在是幼稚的，可那時我們也玩的不亦樂乎甚或龍蛋猩紅的舌頭上還掛了幾片。

這一玩就是一個下午，玩累的時候我躺在草叢上，揉了一條柳絮鏈掛在龍蛋頭上，再給自己揉了一個大大的柳絮球，有一下沒一下的和龍蛋互丟。以致夕陽落山我與龍蛋才極不舍的抱着柳絮球回了木屋。師父大約去了書房，我也不便日日纏着他，便也躺在床上繼續拋着柳絮球玩，柳絮做的球能有多結實，在外邊時不覺，進了屋這才拋幾下就是滿屋的柳絮，被燭光襯着。倒也好看。我與龍蛋玩的正起勁，突然傳來我師淡淡的聲音。含着些責備。

“小丫頭，這就玩的瘋了？飯都。。咳咳，咳。。”我師推了門進來，龍蛋尾巴一掃我眼見着柳絮球不偏不倚朝男人咂過去，自然是砸不到的，但有散開的柳絮沾到男人銀髮之上，而我紫衣的師父幾乎是瞬間便咳個不止，周身起了結界，臉色發青，憤憤看我“江！咳咳。夢！咳咳咳。。璃。。咳。。”

彼時我怔怔看他，吸了一口氣，吸了柳絮到鼻頭，再被我吹開“師，師父？”我喚，歪了頭。

“咳咳。。”

“怎，怎麼了？”我頭歪的更厲害，連地上的龍蛋也側歪着腦袋看男人。

“絲絲絲。。”

“咳咳咳，，收。。咳咳，。收拾。。咳咳，乾淨”男人捂着嘴，面色有些潮紅“痛。。咳咳咳快。。的！咳咳咳”轉身甩了門出去，徒留我與龍蛋面面相覷，而好一會功夫我才後知後覺，我師，莫不是碰不得柳絮？

這其實怨不得我的，我如何知道我紫衣的師父碰不得柳絮？可這又確實怨我，拿了柳絮進屋，以致男人咳個不停，我隔着門都聽的真切，古人有負荊請罪，然我，我大約尋不到荊棘，我只尋得到米菜，簡單做了飯菜端飯請罪，盼着男人不責。敲了書房門進去的時候男人明顯咳得輕了，我端着食盤離他桌案五步遠站定，低着頭“對，對不起，師父”我聲音軟軟的“我不是故意的”我說，控制不住的抖抖，再抬頭看男人微紅的面色“您還好嗎？”

男人身周仍結着結界。手指揉揉自己臉頰“咳。咳咳，還好，咳，璃兒做了什麼？”

“璃兒怕您餓，您，您先吃點東西？”我說，朝他進了兩步，卻見他擺手。

“吃食放桌案上，璃兒先去沐浴更衣。”

“啊？”我仰頭看看他再點頭“哦哦哦，璃兒就去”

我尚沒來得及兌好熱水便聽得書房裏傳來頗帶着怒氣而無奈的聲音，我師的聲音“江！！咳咳咳。咳咳咳。。夢！咳。。璃！咳咳咳咳！你。。咳咳咳。。做，。飯。。咳。。都都。。咳咳咳，咳不洗。。咳咳咳手。咳的咳嗎？咳咳咳。。。。”

彼時我縮進木桶里由着水汽把我圍着，怪我了？我。。我當真不是故意的。。

“咳咳咳。。你。。等着！咳咳咳。。。”

“唔。。。”我如何要傷好。。。

我是等着的，等了整整一夜，聽着男人咳個不停，若說沒有愧疚便是我太沒有心肺了。我也想過乾脆跪在書房門外求一個原諒，可我做不出來那樣的事。這一夜大約無眠，我手指揉着手腕上的龍蛋，聽着我師的咳聲輾轉反側，的確分不出怕與愧疚哪個更多一些。天亮的時候我再沐浴更衣，替我紫衣的師父熬了熱粥，卻不敢敲門進去，只端着粥站在門外，太陽完全升起來的時候我師才推門出來，見得我站在門外也是一愣，愣過之後抬手揉揉我的頭髮“這次洗手了？為師可不敢吃了。”

“洗了的”我說，低頭看着粥碗“對不起。”我也不知為何就鼻子酸酸，落了淚進碗裏。頭上被拍了一下，男人聲音淡淡。

“非得給為師加些酌料？”男人抬了我的頭替我擦淚“哭個什麼？璃兒莫不是以為裝可憐為師就能饒你？”

我也沒想他能饒我的，但我亦沒想他如此罰我。吃過早飯我抱着柳枝看樹下的男人，眩暈之外頗有些頭疼“師。師父。。”我喚，雙手死死抓着柳枝，也不敢再看樹下“您。您讓我下來吧。”

彼時男人雙手環抱在胸前勾着嘴角“那可不行。”

“璃兒錯了，璃兒再不敢了。師父。。。”

“那也不行”男人搖頭，神情頗嚴肅“為師是幫璃兒克服恐懼。”

我吸了一口氣團了一小團柳絮，勉力睜開眼睛朝男人丟過去“璃兒也幫您克服恐懼。”

然我的柳絮團只打在男人結界上“為師不需要克服。”

“我也不需要！”

“那你自己下來。”

“。。。。我。。。”我再一次閉上眼抱着柳條“您，您怎能這樣！”

“為師就這樣。”

“您，你。你大爺！”

“璃兒說什麼？”

“唔。。。哇哇哇。。我要下去。。。師父。。。我錯了。。”

“一炷香”

“你大爺！”

“兩炷香”

“你。。”

“嗯？”

“真好。。。”

.“乖。”我師嘴角含笑。

“。。。”好你大爺！嗚嗚。。。

--來世你渡我可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