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與死人的對話
第三十六章
與死人的對話
二人中其中一名是刑警隊副隊長羅興軍,他問道:“配合警方調查取證,是每一位公民應盡的義務,您為什麼拒絕?”
“因為我們正在進行的課題研究非常緊迫,我需要俞佳留在實驗室。”
“那沒問題,我們可以等。”
“我也希望能夠儘快結束,不過項目至少需要十天時間,如有需要,你們可在這裏問詢,或者兩邊音頻也行,高科技時代了,何必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
兩名警察對視一眼,羅興軍道:“您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們請俞老師過去也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麼原因,也不能耽誤科學研究,羅警官,我不想上綱上線,也請你們體諒科學工作的繁複無常。”
“我理解,要不然我們就現場做筆錄,您能安排一個地方嗎?”
“當然可以。”
三人進了資料室,關上門羅興軍道:“打攪俞老師工作了,還請見諒。”
“沒事兒,您也是為了破案,不過我看到的情況已經說過了?”
“對,當時您說特別具體,不過……”羅興軍取出一張照片放到俞佳面前道:“這個人已經死了,卻又出現了,而且恰好你們都在?”
照片里的人就是李振秋,他的正面被商場外的監控探頭拍的清清楚楚。
李振秋為什麼不帶一副墨鏡?留下這些線索,讓警方和特殊調查部門輕易抓到了藤蔓,自己又該怎麼辦?是承認還是否認?俞佳頓時覺得頭疼不已。
羅興軍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了問題,笑容略微收斂道:“李振秋沒死之前是這間工作室……”
“糾正一下,這裏是科學項目實驗室。”
“抱歉,是我口誤,李振秋曾在先鋒實驗室任職於教授的首席助理,和你是同事關係……”
“同時也是同學、朋友、兄長的關係。”俞佳補充道。
“既然你們的關係很好,對於李振秋的死而復生,想必是非常開心了?”
“當時突發的狀況過於血腥,我被嚇的不輕,沒注意觀察人臉。”
“也就是說你們並不知道李振秋還活着?”
“警官,我提下意見,照片算不上特別清楚,兇手只是和李振秋比較相似,外形相似的陌生人並非不存在。”
羅興軍不露聲色的一笑道:“俞老師說的有道理,如果只有照片一項證據,我就不來了。”說罷他取出一張法醫鑒定報告道:“這上面清楚的記錄了,在出事的尼桑轎車車頭部位,找到了李振秋的指紋一枚,我們對比了監控錄像,當時他槍殺了行兇者準備離開時,確有無意拍打車身的動作,視屏我做了處理,請看。”
他取出手機,準備調出視頻,俞佳道:“不用了,我確實不知道怎麼回事,除非大師兄站在我面前,否則我決不相信他還活着。”
還能怎麼辦?只能“咬定青山不放鬆”了。
“成,看來俞老師是不準備配合我們的工作了。”
“不是不配合,而是你們的工作出現了偏差,死人復生這種荒唐事兒,我絕不相信。”
羅興海沒再說什麼,帶着人走了,俞佳本打算找老師告知情況,轉念一想,老師會不會因此殺了大師兄滅口?
所以俞佳隱瞞了事實,只說警察找他是為了解案件情況的。
之後他趁老師離開,撥通了李振秋的電話道:“你的身份已經暴露,趕緊走吧。”
“我走了,如何還馬占義公道?”
俞佳愣了很久才道:“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好好活着,不要再給人賣命了。”
“謝謝你。”李振秋沒有多說,掛了電話。
“李振秋不會走的。”晚上等工作人員離開實驗室,於秋子道。
俞佳楞了一下道:“你居然偷聽我的電話?”
“我覺得用監聽二字更為合適。”
“老師,這麼做太沒底線了。”
“我的底線是你的生命安全。”
“我不需要這種保護方式。”
“俞佳,這不是兒戲,也不是你賭氣的資本。”
“我沒賭氣,只是想過一個正常的生活,老師,如果你不想把我逼死,就給我一點空間。”
“我們每個人都因為被需要而存在,空間毫無意義。”於秋子並不退讓一分。
很快,偌大的實驗室又只剩下俞佳一個人,巨大的空虛感陣陣襲來,自己還不如牢房裏的囚犯。
“你們把我當大熊貓一樣對待,生怕我磕着、碰着,恨不能將我整日囚禁於此,這就是你們的安保計劃?我只能說太牛逼了,太有才了。”俞佳忽然站上桌子,對大廳中央的監控探頭放聲大叫。
既然這裏安裝了監聽設備,自己的一舉一動老師肯定知道。
一番大喊大叫之後,他情緒沒有絲毫好轉,反而覺得更難受,落寞的回到休息室,推門而入。
赫然只見一名身着白色大褂,像是醫生的人坐在房間內的沙發上。
他和善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道:“你就是俞佳?”
“我……是我,你是誰?”
“我是你的父親,於昭。”
俞佳頓時渾身一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經過短暫的思考,他明白髮生了什麼。
之所以發生這種狀況,是因為意識傳染技術,老師通過特殊電磁,傳送特定電磁波,控制了自己的意識。
所以,他和死去多年,從未謀面的父親“相見”了。
在這之前,俞佳沒有見過父親的照片,甚至他沒有想像過父親的樣子,因為他有父親,他從小到大與別的孩子沒什麼不同,養父母給了他足夠的疼愛。
所以親生父親對他而言就是一個符號,存在,但並不挂念。
沒有熱淚盈眶的擁抱、沒有泣不成聲的互訴思念之情,“兩人”就像是多日不見的老友,彼此異常冷靜的打量着對方。
父親比想像中更高一些,面容清癯、五官清秀,看面相就是個文弱書生,與那位為了理想,至死不移其志的“烈士”絲毫不靠。
俞佳不知道為什麼,“爸”這個字幾次涌到嘴邊,就是說不出來,表情多少有些尷尬。
於昭微微一笑道:“坐吧,別拘束。”
坐下之後,俞佳稍感放鬆,終於喊了一聲:“爸。”
這是一場神奇的對話,除了意識真實存在,其餘一切都是假象。
然而於昭真實的就像活人,他笑容比之前更顯強烈,眼角的細紋也更加明顯,正了正眼鏡道:“從你還是胚胎時起,我就知道不可能再見你,對我而言這是天大的遺憾,但沒有辦法,我是一名科學工作者,大多時候,身不由己。”
“您說這番話,是為自己開脫嗎?”俞佳猶豫半晌,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當然不是,因為你不需要,而我……也沒必要為自己的行為開脫。”
“爸,我如今遇到的難處,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選擇我作為‘繼承者’時,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繼承者’。”於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有什麼好笑的?”
“名字確實很有意思,帶有強烈的神秘主義色彩,不過這一項目並不神秘,甚至非常俗氣,你知道‘繼承者’的本質嗎?”
“還能有別的解釋?”俞佳問道。
“說白了,這就是一場交易,我賦予你生命,而你,為我完成未盡之事。”
俞佳沒想到父親如此“直接”,直接的讓自己難以接受。
“所以,我連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
“孩子,我希望你明白一層道理,做事是為了成就自己,生活是為了成就別人,我輸不打緊,可我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輸在外人手中。”
說到這兒,於昭起身走到俞佳面前,他伸出左手,輕輕撫摸俞佳額頭。
父親的手是如此清晰,連溫度都感受的清清楚楚,俞佳紛擾的心情忽然變的平靜。
“爸,我真不知道是否能堅持到最後。”
“你一定能夠做到,我堅定的相信。”
“為什麼?”
“因為生存從來都不簡單,而你、我的孩子,在未來的人生中,你將指引人們走上生活的正軌,這是你的使命,你終將成神。”
俞佳忽然渾身一冷,從座椅中醒來,只見月光灑在房間裏,幽暗的空間閃爍着一層淡淡銀光,周圍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