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精神恍惚
白雪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看着他的臉說:“叔叔,好像清瘦多了,頭上的白髮也多了。你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蘇阿牛眼圈兒紅了,淚珠在眸子裏打轉,喃喃地說:“丫頭為什麼要替我死?為什麼不讓我死?我死了少了一個包袱,少了一個負擔多好啊!像我這樣的人死了比活着好。死了一了百了,再也沒有鑽心的痛苦,再也沒有無窮無盡的撕心裂肺的思念了。”
白雪驚慌失措地抓住蘇阿牛的雙手說:“叔叔,對不起!我不該惹你生氣,求求你,別生氣了。”說著,拿起一張面巾紙給他擦眼淚。
蘇阿牛自言自語地說:“我真傻,我為什麼讓丫頭參加禮儀小姐大賽?為什麼讓她到商海里打拚?為什麼要追逐名利?”
白雪說:“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後悔也無濟於事。您老人家一定要想開一點兒,一定要保重身體。”
蘇阿牛拍打着自己的胸口激動地說:“那天我心裏已經有大難臨頭的心理感應,我應該留住丫頭,不讓她去參加國慶節文藝晚會。”
白雪看見蘇阿牛失魂落魄的樣子非常傷心,說什麼也勸不住他。急得白雪眼淚汪汪不知所措。
蘇阿牛見她驚慌失措勸說道:“這個事兒不能怪你,我給你說說,也許是一種釋放,會減輕我內心的壓力。”
白雪說:“叔叔,你想說就說,想哭就哭吧!說出來也許能輕鬆一點兒。”
蘇阿牛抽泣着說:“你見過我那丫頭吧,多好的孩子啊!說沒就沒了,叫我怎麼能受得了啊!”
白雪伸手揉了揉他的胸口說:“我見過她一面,太漂亮太可愛了!”
蘇阿牛說:“都怪我沒有保護好她,真叫我悔斷肝腸。”
白雪說:“這怎麼能怪你呢?”
蘇阿牛說:“我不該叫她早早去上班,應該叫她去上學。她不想上學也可以,為什麼叫她去管理公司,把她推到商場上飽受折磨?我不該叫她去參加禮儀小姐大賽,出了名就害了她。我不該叫她去演唱會上當嘉賓,被暴徒抓走慘遭殺害。……”
白雪說:“世界上紛亂複雜危及四伏,隨時都可能有壞人出現,很多危險因素不能預測。悔恨自責無濟於事,我們還得往前看。春花姐知道你如此傷感,一定會心疼的。大家都盼望你恢復身體健康,從痛苦的深淵裏解脫出來。”
蘇阿牛問:“白雪,真有陰間陽間這種說法嗎?”
白雪看了看他的臉反問道:“你相信有陰間嗎?”
蘇阿牛說:“過去,我不信,現在有點兒相信。”
白雪說:“這都是人們想像出來的迷信傳說,不可相信。”
蘇阿牛說:“無風不起浪,人世間那麼多人都相信,總是有一點兒道理吧?”
白雪問:“有誰到過陰間,誰能證明有陰間?”
蘇阿牛說:“兩世相隔是不能溝通的,無法證明。”
白雪說:“既然無法證明,就是不存在陰間。”
蘇阿牛說:“我昨天夜裏夢見我的丫頭,她說在那邊很寂寞,叫我趕快去陪她。”
白雪急忙說:“白天你想什麼,夜裏就可能夢見什麼。你千萬不要相信夢!”
蘇阿牛說:“我們相隔兩世間都在苦苦思念,倒不如我去陰間找她。”
白雪驚慌失措地說:“你千萬不要想不開,一旦去了就永遠回不來了。”
蘇阿牛說:“你不要怕,我也沒有說馬上去找她。過幾天看看,如果她叫我過去,我再離開人世。”
白雪急忙勸說:“我看叔叔又犯糊塗了。從陽間到陰間不能來回串門兒。人命關天,死了什麼都沒有了!”
蘇阿牛說:“你看我現在活着還有什麼意思?一天到晚寂寞難耐痛苦不堪,純粹是行屍走肉。”
白雪一臉嚴肅地問道:“你的寶貝女兒為什麼替你擋子彈?”
蘇阿牛沉默不語若有所思,他極力回憶着當時的情況。
白雪追問道:“叔叔在想什麼?我問春花姐為什麼替你擋子彈?”
蘇阿牛說:“這還用問嗎?不想讓我死嘛!”
白雪說:“這也就是說,叔叔的命是用春花姐的命換來的,對吧!”
蘇阿牛說:“是啊!我的命是用丫頭的鮮血和生命換來的。”
白雪問:“叔叔是不是應該特別珍惜你這條生命啊?”
蘇阿牛遲疑片刻說:“是啊!我應該特別珍惜自己的生命。”
白雪說:“你應該好好活着,高高興興過好每一天,才能對得起春花姐。”
蘇阿牛說:“你說的也對。可是丫頭沒有了,我怎麼能高興起來呢?”
白雪說:“春花姐遇難,大家都很悲傷。可是,不能永遠這樣痛苦啊!春花姐看到你這樣痛苦也會心疼的。無論有多少人勸你,也不如自己勸自己。”
蘇阿牛長嘆一聲說:“我能活下來不容易,我的生命里包含着丫頭的生命,我不能把這條生命輕易葬送。”
白雪高興地說:“叔叔這樣想就對了!”
蘇阿牛說話時間長了有點兒累。他長出一口氣,把頭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白雪靜靜地坐在那裏不敢打攪他。幾分鐘以後,他慢慢睜開眼睛問:“白雪,家裏怎麼樣了?你媽還好嗎?”
白雪說:“媽媽腰疼病好一些,只是不能下地幹活。”
蘇阿牛說:“我再給你一些錢,把錢送回家,不要讓你媽幹活兒了。地里活太累,她幹不了,能幹點兒家務活就不錯了。”
白雪說:“謝謝叔叔!我已經花你很多錢了,不知道如何感謝你!”
蘇阿牛說:“雖然我們只見過兩次面,總有一見如故的感覺。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似曾相識,不知為什麼?你比我的丫頭小兩歲,摸樣長得很像親姐妹。”
白雪說:“我在歌廳見過一次春花姐,電視上我見過很多次,她國色天香美麗動人,真不愧為三河市第一美女。”
蘇阿牛目不轉睛地注視着白雪,白雪臉頰緋紅,羞羞答答。看夠了說:“你的五官身材都很像丫頭,確實很漂亮,性格又溫柔善良和藹可親。只是眼睛裏缺乏剛強自信的神采,。”
白雪說:“我怎麼能和春花姐相提並論呢?她是天上的金鳳凰,我是地上的小家雀。她冰清玉潔一塵不染光彩照人,我是從糞池裏撈出來的落湯雞臭氣熏天,人人討厭。……”說著說著嘴唇顫抖話音婆娑,兩行熱淚順着緋紅的臉頰流下來。
蘇阿牛伸手給她擦拭眼淚,白雪順勢把頭埋在他的懷裏。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肩頭撫摸着她如瀑如絲烏黑髮亮的長發說:“孩子,你沒有錯,你為了給爸爸治病,為了全家人的生活墜入火坑,大家都能理解你。你不要消沉自卑,要自信要堅強,你仍然是一個純潔善良的陽光女孩兒。”
白雪擦乾眼淚,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叔叔,你討厭我嗎?你嫌我臟嗎?”
蘇阿牛說:“怎麼會呢?我從來都認為你是個好女孩兒。”
白雪高興地說:“謝謝叔叔!你看一會兒電視吧!我想把屋裏的衛生打掃一下。”
自從來了白雪,家裏似乎射入了一縷陽光,在沉悶壓抑的空氣中透入一絲春風。蘇阿牛從白雪身上看到了蘇春花的影子,增加了一點兒生活的樂趣。白雪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兒。她很清楚,蘇阿牛身體上的疾病基本痊癒,心靈上的病痛是很難擺脫的。蘇阿牛常常一個人獃獃地發愣,臉上露出寂寞難耐的表情。她經常管白雪叫丫頭,好像蘇春花還在她的身邊。白雪為了調節生活樂趣,一旦有空兒就和他說話,聊天,講故事,說笑話。白雪買來象棋圍棋跳棋軍旗撲克麻將,兩個人像孩子一樣無拘無束地玩鬧。如果沒有白雪的陪伴,蘇阿牛的精神疾病會越來越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