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難臨頭

九十年代的山區農村生產力不發達，還要靠天吃飯。風丘縣半年多沒有下過一場雨，土地乾裂禾苗枯萎。縣委縣政府的的幹部全部下鄉組織個鄉下農民抗旱救災澆地保苗。可是，河中水量有限的，連井裏的水也掏幹了。再不下雨不但田裏的莊稼要旱死，連人們的生活用水也岌岌可危了。炎熱的夏天像一個大蒸籠把人們憋得透不過氣來。直到9月初天上才出現烏雲有了下雨的徵兆。久盼甘霖的人們欣喜若狂紛紛到大街上仰天盼雨，祈求上天的眷顧。

不負眾望，大雨點從天而降，很多人站在雨中不肯回家享受着久違的甘霖。孩子們在雨中嬉戲玩耍打水仗呈現出一片歡樂的景象。雨越下越大，瓢潑大雨嘩嘩啦啦一直不停。暴雨下了兩天兩夜氣溫急劇下降，人們總算從悶熱的蒸籠里解放出來了。可是，這場雨時大時小一直不停下了七天。

風丘縣第一中學高二甲班的鮑春花同學打開收音機，收聽新聞廣播。她雙眉緊鎖，愁容滿面，陷入了沉思。收音機里正在報道抗洪救災的消息。她家住農村，地勢低洼，房屋破舊，經不起這場大雨的襲擊。本來鮑春花同學差不多每天都回家住宿，幫助爸爸媽媽料理家務。因為大雨一直不停，途中有一段土路不好走，七天沒有回家。正當她手捧收音機發獃的時候，班主任周老師來到她面前。

周老師問：“鮑春花同學，你在想什麼？”鮑春花把收音機收起來放進書包里，看了一眼周老師欲言又止搖了搖頭又把頭低下。

周老師輕輕撫摸着鮑春花的肩頭說：“鮑春花同學，有什麼困難我們幫你解決，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現在你馬上到高校長辦公室去一趟，校長找你有急事。”

鮑春花告別周老師穿上雨衣匆匆忙忙走進高校長辦公室。高校長五十多歲，帶着一副黑邊眼鏡，穿一身深藍色中山裝，文質彬彬，一派老學究的氣質。

高校長見鮑春花進來了，伸手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鮑春花同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獲得了省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第三名。你為我們風丘一中增光添彩，我代表全校師生謝謝你！”接着從文件櫃裏取出了，獲獎證書。

鮑春花接過獲獎證書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感謝校長和老師的教育和培養，我要繼續努力學習，爭取獲得更好的成績。”

高校長高興地說：“鮑春花同學，還有更加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辜負風丘一中師生的希望。經省教委的推薦，邀請你參加10月25日在深圳召開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接着高校長從抽屜里拿出幾本有關數學競賽參考書放到鮑春花面前。“希望你在這40天內努力學習刻苦鑽研做好準備，爭取獲得更好的成績。”

正當校長和鮑春花談話時，突然有人匆匆忙忙闖進高校長辦公室。校長看見這人40歲左右穿着雨衣雨鞋，頭髮散亂,臉上身上沾滿了泥巴，像是剛從泥窩裏爬出來的。

高校長剛要問話，鮑春花就急忙迎上去說：“叔叔，您怎麼來啦？”

高校長見鮑春花叫他叔叔才知道他的身份。他立刻搬了一把椅子，讓鮑春花的叔叔坐下，自我介紹說：“我是風丘一中的校長，請坐下來慢慢說。”

叔叔向高校長點頭致謝，看着校長說：“校長，打擾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鮑國華，春花的叔叔。有急事來找春花。由於連降大雨春花家的房子倒塌，房梁砸傷了春花爸爸的腿，叫春花馬上回家。……”

鮑春花聽罷大驚失色，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對校長說：“高校長，我得請幾天假，請您給周老師說一下。”

校長把那幾本數學競賽參考資料放進鮑春花的書包里，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關切的說：“鮑春花同學，你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就回去吧！有什麼困難一定要給我說，我們一定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你。安排好家裏的事，儘快返校上課。”鮑春花告別了高校長，和她的叔叔一起騎着自行車往家飛奔。

鮑春花家住風丘縣城西15里的靠山屯。村子住戶五十多家，三百多口人。村上大部分人姓孫，鮑姓人口很少。據說鮑家是逃荒落戶到靠山屯的外來戶。村民的房舍都是依山而築，老戶的房屋地勢較高，新來住戶的房子建造在下坡低洼處。鮑春花家裏有五間房屋，三間住人，一間養牛，一間廚房。房子蓋得很低，高個子伸手可以摸到房檐。房子結構為里生外熟。也就是外牆磚內牆土坯。這種結構可以省一半磚。這是經濟條件差的人家為了省錢採用的建築結構。房子已經使用了20年了。離房基一米高的地方已經嚴重腐蝕，經不起屋頂的重壓。這種危房早該推倒重蓋了。然而鮑春花的爸爸鮑國中養着兩女一男三個孩子。三個孩子都在上學。鮑國中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莊稼漢，除了種地沒有任何掙錢的辦法。所以他家最困難，生活條件最差。連續七天的大雨把房子的承重牆濕透了，房頂突然墜落下來，房梁砸在鮑國中的腿上。鮑春花的叔叔鮑國華聽到房屋倒塌的聲音，立刻找人把哥哥鮑國中從廢墟里搶救出來。幸虧三個孩子上學，老婆不在家。房子倒塌以後，只好暫時住在鮑國華家裏。房子倒塌的第三天，鮑國華冒雨到學校找鮑春花。

雨停了，洪水還沒有退去。一望無際的田野成了一片王陽大海。村莊像一個個孤島淪陷在水裏。地里的莊稼在水上飄搖掙扎，一年辛勤的汗水澆灌的莊稼在即將收穫的關鍵時刻淹沒於無邊無際的王陽大海中。農夫不甘心自己的勞動成果被洪水全部吞噬，在水中打撈莊稼地里的糧食。公路兩旁的積水灌滿了溝渠坑窪，流到公路上淹沒了一段段公路。鮑國華和鮑春花騎着自行車在公路上飛奔劃出兩道水線。下了公路還有三華里的土路。經過七天的大雨，到處是水，根本找不到回家的路。鮑春花和叔叔扛着自行車在泥水中深一腳淺一腳摸索掙扎，經過一個多小時奮鬥才回到家。

家，哪裏還有家啊！她在這個破舊而熟悉的家裏生活了16年，一場大雨頃刻變成一片廢墟。在這裏蘊藏着童年的溫馨和快樂，充滿了父母的慈愛和弟弟妹妹的歡聲笑語。

鮑春花望着這片廢墟，心裏涌動着無限的悲傷和凄涼。她蹲在地上不斷地抽泣，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灑落在破碎的磚瓦上。烏雲還在頭頂上盤旋，似乎還在發威。涼風陣陣襲來吹拂着濕漉漉的衣服，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叔叔鮑國華拉着她的手說“你爸爸媽媽都在我家，去看你爸媽吧！”

鮑春花如夢方醒，立刻向叔叔家飛奔。爸爸鮑國中躺在床上，媽媽王秀琴滿臉愁容看着自己的丈夫。鮑春花進門就喊：“爸爸！你的腿怎麼樣了？”

媽媽見女兒來了，馬上迎上去抱住她哭起來。“房子倒塌了，把你爸的腿砸傷了，倒霉事都讓咱家趕上了！”

鮑春花用手擦了一下眼淚，轉過身輕輕撫摸着爸爸的傷腿說：“爸爸，能站起來嗎？”

爸爸說：“不能，腿一點不聽使喚。”

鮑春花說：“腿疼得厲害嗎？”

爸爸說：“這條腿不能使勁，腿一活動就疼得厲害。”

鮑春花說：“看起來這條腿是骨折了，必須儘快治療！”

聽見院子裏有人說話，媽媽和女兒都站起來往院子裏看。原來是村長領着兩個村幹部來查看災情。村長孫家祥五十多歲，性情豪爽，愛說愛笑，是多年的老村長。一進門就說：“國中啊！不是我說你，去年我就說你的房子很危險，早該修了，你就是不聽。看看，房子塌了，人也傷了，這個跟頭可栽的不輕啊！”

鮑國中嘆了一口氣，傷心地說：“哎！都怨我啊！我太沒有用了。”

媽媽王秀琴說：“謝謝村長關心我們！寶中早就說要修理房子，可是沒有錢啊！三個孩子上學……。”

村長打斷她的話：“看看！我早就勸你們計劃生育就是不聽，任憑罰款也要生個小子，到如今嘗到苦頭了吧！要想富少生孩子多栽樹，多一個孩子會增加很多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