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淪落成塵
“注意，玩家遭到築基期元神攻擊。”
系統的提示讓元照蓮嚇了一跳，神識立即察覺到一團白色的弱芒侵入到她的識海之中，氣勢洶洶地朝她的元神沖了過來。這來者不是別個，正是失去了肉身倉皇逃下蓮花山的水月宗宗主雲靄。
元照蓮頓時腹誹不已，自己剛剛奪舍成功，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來奪她的舍。還真是應了那一句“奪舍者人恆奪之”的話啊。她正這樣想着，雲靄的元神已然衝到了近前。她並沒有躲開，而是與雲靄的元神撞到了一處，可她沒有想到渡劫之後元神竟會衰弱如斯。短兵交接之下，她吃了一點小虧。
本來元照蓮的遊戲人物練到了渡劫期，元神應該很強大才是，然則她在渡劫時元神已損耗過度，正是最衰弱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調養便要與他人鬥法，決是連一個衰弱的築基期元神都抵抗不了的。她心知不可力敵，便憑藉著以往在遊戲裏豐富的殺怪經驗與之游鬥了起來。
沒有肉身的元神就如同無根之萍，一旦離開了肉身爐鼎，便再無後繼之力，如找不到合適的身體寄存，元神便會自行消散，重入六道輪迴之中。元照蓮不知道這個世界有沒有六道輪迴，她只知道，這一場戰鬥只許勝不許敗！
就這樣匆匆一月過去，小叫花也在那裏坐了一個月。
在旁人眼中看來，這個小叫花只是獃獃的坐在地上，但他們絕不可能想像得到，在這個小叫花的身體裏有着何等激烈的戰鬥。
同處一破廟的叫花兒自那日醒來后，已經不敢再到這裏來了，也絕口不提當日的事。很快地，眾人也漸漸遺忘了這個地方。
如是又過了一月，小叫花的身體動了一動，終於掙開了眼睛。她身體裏的兩個元神誰也奈何不了誰，在對峙了兩個多月以後他們第一次用神識對話，最終，兩人選擇了妥協。因為若再斗下去，這個肉身恐怕就要崩潰掉了，到最後大家只能同歸於盡。
小叫花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自言自語道：
“好餓啊……去找吃的吧。”
“這個身體好臭，我受不了了。先去洗個澡！”
“真不知道你這個一派掌門腦瓜子是怎樣長成的，不吃飯會死人的，你以為你還可以辟穀啊！”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吞噬掉！”
“試試呀。我還可以再堅持幾個月呢，就不知你有沒有這耐性跟我耗那麼久了。”
為了滋養神識，她們默契地選擇了用這種“自言自語”的方式交流。經過相當長時間的交涉后，元照蓮得知這個入侵的元神因何而肉身毀壞，也知道她急着回去報仇。好不容易才勸說她放棄這次的奪舍機會，但以此交換，自己則必須為她報仇並在這之後尋找一具靈根絕佳的肉身供她施展奪舍。
然而一個是活了百十年的築基期元神，一個是曾經修為達至渡劫期，換算成歲數都已有二十多萬歲、從五光十色的現代化社會穿越而來的“老妖怪”，心思皆是何等縝密，這個承諾，二人自然是默契地沒有提及要立下心魔誓言，換句話說，只要其中一人的修為能極大地壓制對方，那麼這個約定隨時可以撕毀。
前些天的交流中，元照蓮謊稱自己是只有練氣期十層修為的散修，因與人鬥法不慎肉身毀壞。這樣一來，她缺乏這個世界的修真常識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而且她若向雲靄請教也不會遭到懷疑。幾番小心探問，她發現這裏的地理環境和成仙雖然大不一樣，但修真系統大致還是相同的，自己的一些知識或能在這裏派上用場，當下安心了不少，暗忖着等哪天拜入某派門下，可以做些實驗來印證一二。
至於雲靄，她聽聞元照蓮的修為比起原來的自己還要低許多，頓時生了輕視之心。若不是擔心許初會藉助她與肉身之間的聯繫施法找到自己的元神，她需要用到元照蓮的氣息來遮掩，她也不會選擇放棄這具身體。畢竟人之一生，只能奪舍三次，誰也料不準哪天就差這麼一次，就會葬送了性命，從此與大道無緣。
人心隔肚皮，個中竅妙自知，但元照蓮現在也不用想那麼多，現在祭飽五臟廟要緊。
毫無獨自生存能力的她出了破廟，按照小叫花的記憶走出去二里路，沿途摘了幾個記憶中能吃的熟透的果子果腹，總算熬到了小鎮上。來到人多之處，她不好再自言自語，便用神識和雲靄交談了起來。
“咱沒有錢，買不到食物，你看怎麼辦？”
雲靄不喜她跟自己說話時那種隨意的口吻，隨即冷哼了一聲道：“我怎麼知道？這個肉身是你的，辦法你自己想去。”
元照蓮氣極反笑，譏諷道：“看來你還沒有認清事實。肉身是我的沒錯，可是你的元神也寄存在這之上。要是這個肉身死亡，你也得不到好處。以你目前的狀況，離開了這具身體也就離死期不遠了。”
雲靄氣道：“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區區一個練氣期小輩也敢爬到我頭上來說道！”
元照蓮心內何嘗不是這個想法，不由唏噓道：“唉，你也不是會過凡人生活的人。看來只能靠我自己了。”
說到底不過是氣話，雲靄聽她的口吻大有唏噓之意，想到這些日子以來的遭遇，心中難免覺得凄涼，說話間語氣也軟了一些，略作不以為意地道：“剛剛不是在林子裏找到可食用的果實么，實在不行就回去啊。”
“這樣維持一天半天或許可以，但長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元照蓮四顧之下，發現店鋪招牌上寫着的還是自己熟知的繁體字，頓覺安慰，只是低頭看見自己渾身邋遢，不由嘆了口氣，返身朝來路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裏？”雲靄奇道。
“你說的沒錯，身上太臭了，得去洗洗。等收拾乾淨了，就去找事情干。咱手腳齊全、識字會算，找份餓不死的工作總不會那麼難的。”
以前的小叫花被人遺棄街頭，當然沒機會讀書識字，為了生存她只能靠別人施捨度日。但元照蓮不同，在這個還是文盲遍地的異世，她識字會算數就能找到工作，沒理由還當街乞食。
“哦，那你去吧，儘快洗乾淨了，找份工作填飽肚子，我感覺這肉身支撐不了多久了。”
“知道了，這不正在去嘛。”
元照蓮隨意應了她一句，卻突然聽見叮的一聲，系統合成的女聲提醒道：“你有新的任務，是否選擇查看？”
元照蓮幾乎跳了起來，這兩個月她天天跟雲靄斗得不亦樂乎，都差點忘了她穿越自帶了系統，現在這個系統居然還能給任務！就不知完成之後會不會有獎勵，在她體內的雲靄能不能聽見系統的聲音？
“在想什麼呢？怎麼不走了？”雲靄的話讓站在原地驚疑不定的元照蓮醒悟了過來，連忙再次舉步向城外走去，心內慶幸地想：雲靄果然聽不見系統的聲音。
元照蓮確認了別人無法察知系統的存在後，忙調出任務界面，此時界面上多出了兩個任務：
“主線任務——解決生存危機之一（玩家生命正遭受築基期元神威脅，請設法將其趕出體外或吞噬煉化）”
“主線任務——解決生存危機之二（玩家正處於飢餓警戒線以下，請及時攝取食物，死亡倒計時05:22:47）”
元照蓮看完后默默關閉界面，堅定地朝城門走去。
一個時辰之後，元照蓮返回城內。經過詢問她得知若想務工，可以去西市碰碰運氣，因此便去了。
小叫花今年十五歲，卻瘦弱得像個十歲孩子，連累她在西市站了半個時辰乏人問津。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學着周遭的人一樣，厚着麵皮吆喝自己的長處，被雲靄嗤之以鼻。眼看着時間不多了，她餓得手腳虛軟，險些撲倒在地。所幸一位好心的牙婆子看不下去，給了她兩個饅頭，又聽聞她認字，便替她在蓮花鎮首富齊家那裏討了一份侍讀的工作，她才總算在鎮上勉強安頓了下來。
元照蓮自賣自身，得了4吊錢賣身銀子，東家還許諾以後每月會有1吊錢俸銀，待遇相當優厚。於是她將賣身得來的4吊錢留出了1吊傍身，其餘的全數給了那牙婆子當作謝禮。
這時系統提示任務“解決生存危機之二”完成了，但她等了很久都沒得到獎勵信息。後來過了幾日才想通，原來系統所謂的獎勵便是那4兩賣身銀子和每月1吊錢的俸銀，這讓她沮喪了一段時間。
蓮花鎮首富齊老爺育有五子三女，除了大少爺之外，其餘均是庶出，但要說誰最得齊老爺歡心，莫過於五少爺了。元照蓮的那份侍讀工作，就是負責打理三少爺齊銘華的小書房，其次就是幫着打掃幾位少爺共用的外書房。
本來時常能接觸少爺的工作，多多少少會沾惹別人的閑氣，但因元照蓮看着身板年紀都小，別人也不會把她當成狐媚惑主一類的人看，待她尚算和氣。加之三少爺是位庶出的，不甚得寵，且脾氣極好，連罵人都是極少，她的小日子過得舒心快活，神識的壯大倒沒身上的肉增得多，整張小臉也隨之圓潤了，看着竟也有些團團可愛。
元照蓮倒是希望日子能這樣平靜的過下去，修仙之心好像也日益的淡了。然而這一日，她卻在書房門外聽見三少爺和他爹的對話。
“銘華，兩位大仙認為你有此仙緣，這是你三生修來的福分！要知道，除卻你爺爺，這五十年間我族中再無一人得以入此大道。如今你和小五同時被選中，乃是天大的好事，你和弟弟一同上山，任何事情也好有個照應，你怎麼敢就此拋下弟弟說不去就不去呢？”
齊銘華苦惱道：“爹，我志在考取功名，不願去求那永生大道。”
“糊塗！齊家能考取功名者不只你一人，但能成為仙人，蔭庇我齊家的也就只有你和小五。你生為齊家人，當要為齊家做一份貢獻才是。當年你爺爺上山之後十載，進境神速，若不是在那次試煉之後音訊全無，齊家又豈能像今日這樣仍屈居此地！論好勝之心，你確實不如你弟，就是讓你考取功名，難保還是要屈居人後……罷了，好醜我已盡說，若再不識相，休怪爹翻臉無情。明天大仙前來接應你們上山，你去收拾一下行裝。爹老了，齊家光大門楣就指望你們了。”
元照蓮聞言便知齊老爺要走，連忙躲藏了起來。隔了一陣，齊銘華將齊老爺送出門外，齊老爺一走，他面現惆悵之色，立在門邊半晌，才搖了搖頭轉身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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