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多了一個
元照蓮初聞之下微感愕然,但轉念便猜到了因由,果不其然,緊接着齊銘華就對她道:“你們還不了解我爹的性情,他可以為了家族振興不惜一切。總之,你好自為之吧。”他的話點到即止,說完便轉回身去,繼續往書房行去。
元照蓮心下瞬息間便已有了計較,快步跟上道:“多謝少爺提點。敢問少爺明日何時啟程?小蓮也好去為少爺送行啊。”
齊銘華腳步一頓,訝異地看向身後半步外神采靈動的小丫頭。
“我聽聞你幼年失怙,在外顛沛多年,現在好不容易在這裏找到工作,你可知道若被齊家驅逐,鎮上將再沒有人家敢雇你?”
元照蓮有心與他多說些話,便笑道:“多謝少爺關心,這個我已思慮過了,風險肯定會有,但再不濟,我四肢健全總能找到方法過活,只是機會卻是稍縱即逝,這一回仙人山門廣招弟子,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去試一試的。”
齊銘華見她心意已決,嘆道:“我竟也不如你么。罷了,明日辰時三刻我和五弟將在大門前恭候仙人-大駕,能否得償所願,就看你自己了。”
即便齊銘華不說,元照蓮也有心要求一求他的,沒料到卻是他自己提出來了,當下有些喜出望外,她也不是不識好歹之徒,再三謝過才罷。
翌日一大早,元照蓮便來到齊銘華房前請安。她仔細考慮了一晚,感覺若沒有齊銘華領着,她一個內院小丫頭是絕難通過二門到達大門的。能否得償所願,並不如齊銘華所說靠的是她自己,而是必須得靠齊銘華才對。
此時房內的齊銘華正在用早膳,聽聞元照蓮就在門外候着,先是一愣,然後才淡然一笑,把元照蓮叫進屋子。
元照蓮並非不識時務之人,給個古人下跪請安,她是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更何況現在有求於人。因此甫一進門她便給齊銘華跪下了,她也不懂這裏的規矩,囫圇說了幾句吉祥安康的好話,齊銘華讓她起身時,她也就順勢起來了。站起來之後,她窺空偷瞥了一眼坐在圓桌前的齊銘華,見他今日穿着一式淡灰色竹紋夏衫,裝束打扮和平日別無二致,還是一貫簡樸儒雅的樣子。
齊銘華能察知眼前的丫頭在小心地打量自己,頓覺好笑,他雖心知她的來意,卻假裝對此毫不知情,笑問:“你來得正好,我就要走了,以後回來的日子少了,小書房的差事你交了吧。”
元照蓮應了,聽得他顧左右而言它,便明白他多半是曉得自己的來意,也不知他這樣是拒絕幫忙還是別的,一時間有些無奈,只得徐徐圖之。
齊銘華見她如此,才笑着問起她的來意。
“奴婢聽聞三少爺今天就要上山了,特意來為少爺送行的。”
“難得你有這份心,”齊銘華吩咐丫鬟給她打賞,待她收下,便道:“時候差不多了,我也要動身了。”
屋裏的丫頭見了,嚷着要出門相送,他又道:“山上離家本就不遠,等安定之後,定得以時時回家。呵呵,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們就不用送出屋子了,都各自去做事吧。”
他站起身看向元照蓮,又道:“正好你與我同路,就多送我一程好了。”然後轉過身吩咐小廝提了行李跟着出門。
元照蓮樂得跟隨,當下笑應了,跟着主僕二人出了院子。走了有小半柱香的時間,遠遠看見一條岔路。這條岔路,一邊通往書房,正是元照蓮要走的路,一邊則是往二門。不必說,便知是到了分道揚鑣之時。若這時再無變數,她怕是要另尋他法了。
這時來到岔口,元照蓮仍未止步,還要繼續跟下去。齊銘華身邊的小廝覺得奇怪,便出言提醒。她略一遲疑,只好行禮向齊銘華辭別。齊銘華對此絲毫沒有要挽留的意思。她隨即明白了他的拒絕之意,鬱悶地轉身往書房走去,苦惱於若沒有齊銘華帶領自己能跑出二門的成數,卻沒走出幾步就被齊銘華叫住。
元照蓮納罕地回過身來。“少爺有何事吩咐?”
齊銘華看着她,“我忽然記起遺漏了一本書在外書房,這書很重要,你知道是哪本,現在就去幫我取過來,趕緊送到大門上。不過千萬記住不要讓別人碰壞了它,否則我惟你是問。”
元照蓮聞言哪裏還不知道齊銘華的意思,忙大點其頭,轉身往書房快步走去。走到書房門前,她頓住腳步,對齊銘華的用意有些疑慮。
雲靄見她停住,嗤笑道:“他做了這麼點事兒,你就對他心懷好感了?哼,他對你好,也不知是存了什麼樣的歹意。”
元照蓮自己雖然也有此猜疑,卻聽不慣她的冷言冷語,又不喜她對自己指手畫腳,便反嘲道:“你倒是說說他能對我存什麼歹意啊?我又不似前輩您原來的本尊,生得既貌美如花又修為了得,而且還是一派掌門,我充其量就是個小婢罷了,你說他能圖個什麼?”
雲靄被她揭了傷疤,恨得牙痒痒,卻又不能對她怎麼樣,於是冷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且放長雙眼看着吧。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元照蓮不再理她,進書房把架上一本書拿了下來,便往二門走去。
到了二門前,元照蓮本來以為還得費一番唇舌才能讓門房放行,誰知一報上名字,門房便立即堆滿笑容,輕易便放行了。她一想也明白過來,肯定是齊銘華過去的時候給了門房指示,讓他放行的。
現在的齊銘華在別人眼裏可不是那個隨便可以無視的庶出少爺了,他可是將要“成仙”的大人物,這樣的人巴結還來不及呢,門房又豈敢得罪?
這個齊銘華倒真是有心了。元照蓮一路走來,思及個中關節,不禁對齊銘華有了一絲好奇。
元照蓮來到大門,遠遠看見執事管家之類的分立兩邊,齊老爺和三少爺、五少爺站在中間。顯然這時山上的人還沒到,齊老爺正叮囑二人到了山上要萬事小心,元照蓮不想上前引起眾人的注意,於是停在一旁等候。
然而總會有些個眼尖的人。見她鬼鬼祟祟的站在後面,便走過來喝問:“你是哪個院的?怎麼上這兒來了?來幹什麼的?”
齊老爺聞聲望了過來,頓時眉頭緊皺,沉聲道:“怎麼回事?這丫頭怎麼出的二門?還不快些過來回話。”
這話正中元照蓮下懷,她趕忙恭敬地走過去,正要回話,便聽見五少爺齊觀宇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這不是外書房的小丫頭嗎?叫什麼來着?怎麼跑這兒來了?”
元照蓮道:“回老爺、五少爺,三少爺要帶上山的書本遺落在書房了,奴婢是給三少爺送過來的。”
“是這樣。”齊銘華的話姍姍來遲。
齊觀宇莞爾道:“三哥真是書痴,都要上山修鍊了,這些俗書你還有空看?與其到時候荒廢了修鍊,還不如趁現在趕緊丟開手吧。”
“這是我所珍視之物,少了它,我無法入眠。”齊銘華煞有介事地道。
齊老爺不時留心門口,心思並不在這裏,這時卻也聽得不耐了,只說:“你這個當哥哥的叫人不省心,小五可都比你更明白事理呢。罷了,這事我也懶得追究,你只要記住別為了這些雜書而怠誤了修鍊就是——”又對元照蓮斥道:“那書呢?趕緊送到少爺手上便立即退下,免得衝撞了仙人-大駕。”
這話說得明顯了,元照蓮略挑了下眉,雙手捧起書本,將之送到齊銘華面前。眼見齊銘華將書接過就沒她的事兒了,她不禁焦急了起來。辰時三刻早就過了,怎麼這些宗門弟子一個個的都沒有時間觀念,到現在還沒到!
齊銘華瞟了一眼書皮,沒有伸手接過,淡淡地道:“你怎麼做事的,我要的不是這本。”
元照蓮聞言心下一喜,隨即抿住嘴唇,一臉驚訝地望向齊銘華。“不是這本?”
“不是這本。”齊銘華又強調了一遍,“你回去再給我拿過來,我要的是《山海經》,不是《道德經》。”
齊老爺生氣地道:“得了,銘華,反正到了山上,你也沒有時間再看這些書了,帶上去也沒有用,還免得你因此而耽誤了正事呢,乾脆都別帶上山去了。”
齊觀宇湊上來幸災樂禍地道:“三哥,和山上的書相比起來,這些書也不過是塵埃罷了。三哥這是本末倒置啊。”
齊銘華沒有理他,看着躬身捧書的元照蓮沉默了一陣,才嘆了口氣道:“罷了,就這樣吧。”說著也不接元照蓮手中的書,轉過身去。
元照蓮維持捧着書的動作好一會兒,齊老爺焦躁地打發她走,她只好故意拖延,緩緩向三人作揖告退。就在此時,元照蓮神色一動,忙抬頭看向大門。只見一青一紅兩道虛影閃過,未已便有兩人來到齊老爺幾人面前站定。
齊老爺雖早見過這二人的手段,但懾於其氣勢,仍舊吃了一驚,竟忘了去驅趕元照蓮了,當即領着眾人向他們行禮。
而元照蓮卻通過雲靄早就得知,這不過是一種在修真界中最為普及的符篆的效果罷了,這種名叫“神行符”的符篆就連凡人都可以使用,只要將符紙貼在腿上即可。因此她也不迴避了,趁着眾人忙於應付來者,理所當然地站在齊銘華身後,偷偷打量起他們來。
這是一對璧人,年紀約莫十七八歲,身穿蓮花道袍,男的青衣儒雅、卓爾不凡,女的紅裳嬌媚、麗影翩躚,這樣的年紀,天賦卻都不錯,修為均已至練氣期四層,兩人似乎也頗以此為傲,望着齊老爺率領一眾拜倒,俱是習以為常,神色間還帶了幾分驕色與不屑。
這時女子望了齊老爺身後一眼,柳眉輕蹙,她身旁的男子卻已開口詢問:“上回通過初試的齊家子弟只有兩名,怎麼今天多了一個?”女子斜乜男子一眼,眉頭皺得更緊。
齊老爺聞言色變,轉身一看,果見元照蓮還站在跟前沒有迴避。他也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心裏暗罵齊銘華反骨,忙賠笑道:“兩位仙長大人,她只是鄙家新添的粗婢,不懂得規矩,衝撞了仙長,還望仙長見諒。”說罷轉身喝斥元照蓮。
元照蓮沒理會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向兩人磕起頭來,一面喊道:“求兩位大仙給奴婢一個機會,也讓奴婢上山修真!”
齊老爺臉色發青,對旁人喝道:“還不快給我把她拉下去!”
兩名管事忙上前將元照蓮抓住,眼看就要將她帶走,元照蓮心下大急,掙扎之際,忽然聽見雲靄道:“作主的人是那名女弟子,你快去求她。唯有她首肯了,你才有希望。”
元照蓮心念電轉,立即叫道:“仙女姐姐,求您為我作主——初試,是不是通過了初試就可以上山修鍊了?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吧。”
女子聞言,柳眉輕舒,笑道:“我有話要問她,且將人放下。”
齊老爺一臉難色,女子見他不服,冷冷睇了他一眼,他才勉為其難命人將元照蓮鬆開。女子問道:“你難道不知道,過兩天鎮上將會有一次面向全鎮百姓的遴選嗎?你若想加入我水月宗,大可以過後再去,為何要在此攔路,拖延我完成任務的時間?”
元照蓮看了氣急敗壞的齊老爺一眼,向女子拜道:“這天大的事情,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其中原因我不好在這裏說明罷了。不過仙女姐姐如此聰慧,肯定能明白我的苦衷。請仙女姐姐為我作主。”
女子朝齊老爺看去一眼,冷笑道:“齊老爺,這小丫頭所說之事可屬實?你的膽子不小啊。”
齊老爺哆嗦了一下,硬着頭皮辯解道:“什麼、什麼事?小的愚笨,卻是沒聽明白……”
女子還要逼問,男子卻道:“紫圓,長老只讓我們帶齊家兄弟上山,不宜節外生枝。”
自打這二人現身起,元照蓮便一直留意住這兩人,又從雲靄的話中得到了啟發,從剛才男子搶先說話引起女子顰眉這一細節看來,二人之間定有嫌隙,多半是與爭奪權力有關。因此男子此話一出,她幾乎可以斷定,女子會站在她這一邊。
果然,緊接着被稱為紫圓的女子柳眉一挑,笑道:“陳師弟說的什麼話?現在門中正值用人之際,若這個小丫頭資質尚可,我們為何不能節外生枝。師弟也未免太謹小慎微了。”
陳居正聞言略微一笑,“既然如此,這事就由梁師姐作主吧。”
梁紫圓滿意地點頭,將手伸進腰間的一個黑色小囊中,未已,從裏面拿出一塊流光溢彩的石頭來。
“事不宜遲,那就馬上進行初試吧。”她笑眯眯地對元照蓮道:“小丫頭,逆天而修講求的是機緣,你求我給你一個機會,如今我給了你,便是機緣了。因緣際會之下,你日後若得了大造化,今日因果記得要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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