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功果
次日天曉，行者去背馬，八戒去整擔，老王又教媽媽整治些點心湯水管待，三眾方致謝告行。
老者道：“此去倘路間有甚不虞，是必還來茅舍。”
行者道：“老兒，莫說哈話。我們出家人，不走回頭路。”
二人機鋒之意，自不消細說。老者見三藏等人去了，自報老君不題。
遂此策馬挑擔西行。噫！這一去，果無好路朝西域，定有邪魔降大災。
三眾前來，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說起來，十分險峻。
三藏馬到臨崖，緩促銀驄，孫大聖停雲慢步，豬悟能磨擔徐行。
暗空中忽有人叫住行者，道：“奉法旨，特來稟告大聖，此山妖魔，須降服方有功果。”
行者不懂，道：“有甚功果？”
那人道：“觀音法旨，西行一路，須降魔除妖，方成正果。我等暗中記賬，大聖不必細問，遵法旨行事即可。”
行者道：“休要呱噪，老孫手中鐵棒，休言什麼妖魔鬼怪，自能叫他了賬。”
那人道：“大聖說的是，但此妖大有來歷，不可等閑打殺了。”
行者煩道：“又要我降妖，又不許打殺，我棍子略重了些，如何收得了手？”
“大聖不必煩惱，小妖打殺亦算功果，除卻那妖主。大聖雖不可殺了那妖主，然在那交戰不利之際，必有變故，屆時大聖可自行其事，當有人助你。現今我只恐這妖機警，只潛伏不出，大聖如何行事？”
行者道：“但有何計策，速速說來，休要如此羅唆。”
那人道：“倘那妖怪將聖僧擼去，大聖自然除妖有名矣。”
行者聞言，沉吟不語，道：“我只恐師父膽小，受了驚嚇。倘有不慎，真箇讓妖精吃了，恐不是法子。”
那人笑道：“大聖安心，我等暗中保護聖僧，自不會讓他傷到一分一毫。”
行者笑道：“你不說，我幾乎忘了還有你們眾神暗中保護。你且去吧，我自曉得。”
說完暗中留意八戒，見他懵懂不知之狀，遂不理會。
三人正行處，忽聞得一陣旋風大作，三藏因記得老者的話，知曉此處有妖怪，立即提醒道：“悟空，風起了！”
行者心神篤定道：“風卻怕他怎的！此乃天家四時之氣，有何懼哉！”
三藏道：“此風其惡，比那天風不同。”
行者道：“怎見得不比天風？”
三藏道：“你看這風：巍巍蕩蕩颯飄飄，渺渺茫茫出碧霄。收網漁舟皆緊纜，落篷客艇盡拋錨。途半征夫迷失路，山中樵子擔難挑。”
三藏說了許多，無非是在提醒二人，妖精要來了，大家小心在意。
這猴子，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又要為師求你方肯除妖降怪？暗自嗟恨。
八戒見行者句句頂正，知道師父難堪，他倒知機，上前一把扯住行者道：“師兄，十分風大！我們且躲一躲兒乾淨。”
行者巴不得真妖精出來，好乘機失了三藏。聞言笑道：“兄弟不濟！風大時就躲，倘或親面撞見妖精，怎的是好？”
八戒道：“哥啊，你不曾聞得避色如避仇，避風如避箭哩！我們躲一躲，也不虧人。”
他倒懂得避色如避仇，避風如避箭！他前世箭法強橫無匹，自然懂得風助箭勢之理。今世經烏巢禪師之勸，欲低調行事，故表面作裝好色如命，作蠢呆懵之狀。
他若懂得避色如避仇，何故還如此好色。若不懂，又怎會說出這句話？
行者卻什麼不管，只想引妖精出來，故意道：“且莫言語，等我把這風抓一把來聞一聞看。”
八戒不信，笑道：“師兄又扯空頭謊了，風又好抓得過來聞？就是抓得來，使也鑽了去了。”
行者扯謊道：“兄弟，你不知道老孫有個抓風之法。”
好大聖，讓過風頭，把那風尾抓過來聞了一聞，有些腥氣，道：“果然不是好風！這風的味道不是虎風，定是怪風，斷乎有些蹊蹺。”
行者真懂得抓風之法嗎？實是一派胡言。其實行者早留意那妖怪的行蹤，卻故意如此說，定要將那妖怪引出來。
說不了，只見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隻斑斕猛虎，慌得那三藏坐不穩雕鞍，翻根頭跌下白馬，斜倚在路旁，真箇是魂飛魄散。
這妖精，聽得行者語言，真以為行者有此異術，聞出他的行蹤。
他恐三藏等人真的要去迴避，哪裏肯讓他們走，連兵器都顧不得帶，便忍不住跳了出來。
八戒早聽了行者與護教伽藍的暗中對話，知曉計劃，此時卻故意丟了行李，掣釘鈀，不讓行者走上前，大喝一聲道：“孽畜！那裏走！”趕將去，劈頭就築。
他如此動作，並非真要除了這怪，實是表現給三藏看，以此證明真心。
看他樣子，似乎真的要努力向前，剿滅這妖怪，三藏見了，果安心不少。
那隻虎直挺挺站將起來，把那前左爪輪起，摳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唿剌的一聲，把個皮剝將下來，站立道旁。
喊道：“慢來！慢來！吾黨不是別人，乃是黃風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鋒。今奉大王嚴命，在山巡邏，要拿幾個凡夫去做案酒。你是那裏來的和尚，敢擅動兵器傷我？”
聽此言語，此妖實是傲慢愚蠢，只准你拿別人去做下酒菜，別人就不能動手反抗？
其實這也側面說明了這黃風大王的威名，照往常情形，這妖怪如此一說，別人自然戰戰兢兢，不敢反抗。
八戒罵道：“我把你這個孽畜！你是認不得我！我等不是那過路的凡夫，乃東土大唐御弟三藏之弟子，奉旨上西方拜佛求經者。”
八戒此言，方是三藏弟子該有之言。哪像行者，動不動就言五百年前大鬧天宮，齊天大聖之事。
“你早早的遠避他方，讓開大路，休驚了我師父，饒你性命。若似前猖獗，鈀舉處，卻不留情！”
這八戒，真會說話！三藏聞得此等言語，心中灌了蜜似的。
這妖精資歷甚輕，哪裏懂得深淺。不容分說，急近步，丟一個架子，望八戒劈臉來抓。
這八戒忙閃過，輪鈀就築，他若真心要除此怪，這一鈀，就把他築死了。
那怪手無兵器，下頭就走，八戒隨後趕來。
那怪到了山坡下亂石叢中，取出兩口赤銅刀，急輪起轉身來迎。
兩個在這坡前，一往一來，一衝一撞的賭鬥。
那裏孫行者聽得仔細，知曉此妖不是正主，因此打死本亦無妨。然真若被八戒打死了，就會壞了他的計劃，便有心留下破綻，好讓那妖從中行事。
忙攙起唐僧道：“師父，你莫害怕，且坐住，等老孫去助助八戒，打倒那怪好走。”
三藏不明就裏，才坐將起來，戰兢兢的，口裏念着《多心經》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