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大時代
()王穎謝過兄妹兩個,拎着被褥進了自己的房間。
作為帝國高等院校中的“翠柏”,朱京大學的本科生宿舍,已經在五年前,率先擺脫了四人一間乃至八人一間的擁擠,改做一人一個小卧室、四人共享一個客廳與衛浴間。
朱京大學擁有帝國最好的建築系,宿舍樓沒有愧對這一點,佈局合理、設計巧妙,通過凹凸交替,令每一個卧室與客廳都享受到了對外的窗戶。
但是,隔音良好的新材料價格較貴,宿舍里還不曾用上。
所以,王穎站在自己的卧室里,卻能清清楚楚聽到左右隔壁的聲響。
“靜靜,慢點上去,等我來扶凳子,小心跌一跤!”
“噢,好。”
“這是安全問題,一定要注意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出了事再後悔,可就晚了。你一個人來這邊讀書,爸媽都不在身邊,老這麼粗枝大葉的,我們怎麼放心?”
“知道了啦,我記住了。哎,爸爸,你總算來了!”
……
“哎呀,媽,都已經擦了兩遍了,你坐下歇一會兒不行嗎?”
“這朱京的空氣比我們那裏差多了,喏,全是灰!黑鴉鴉的!不擦怎麼行。”
王穎靜靜站了一小會兒,默默過去打開了窗,轉身走向桌子。
桌子上隨意拍着一張巴掌大的淺綠色“可再貼”。此刻,窗外的風輕輕吹了進來,便箋紙下端隨之輕輕揚起。
是搬離這個房間的學姐留下的。
沒有署名,只是說留下了一些東西給新主人,包括拖把、掃帚、簸箕、晾衣叉,以及十幾個同一款的塑料衣架;而後祝福了這個房間的新主人。【葉*子】【悠*悠】
王穎看了看,發現東西都還挺好,唯獨掃帚的塑料毛有些卷了。可若是光看把手,卻跟超市裏賣的新貨沒什麼兩樣。
想來不是買來的日子短,而是之前住這裏的女孩子用得仔細。
而後不知為什麼,王穎又去看那便箋。
風又吹了進來。
便箋下端又揚了起來。
王穎望了片刻,唇角隨之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很淺很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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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地、抹窗、擦桌子。
倒水、倒垃圾。
擺書、鋪床。
做這些的時候,王穎進進出出,認識了同宿舍的三個女孩。
高靜,A卧。
錢楠,C卧。
黃思慎,D卧。
而後王穎離開了宿舍,下了樓去食堂吃飯。
但是馬上,王穎發現這是個愚蠢的選擇!
陽光耀眼,耀眼得刺目……
新生與家長更耀眼、也更刺目!
他們多得簡直無窮無盡,四下望去,到處可見,走廊、樓梯、書報亭,直到食堂的洗手台,更不用提大廳里!
他們的喜悅與新奇是那麼明顯,哪怕嗔怒、抱怨都透着一股高興。【葉*子】【悠*悠】這份快活洋溢在每一個角落,佔據了這裏的每一寸空氣,讓王穎透不過氣來。
王穎買了一份現成的蛋炒飯,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食堂,又匆匆走出宿舍區。
直到走到主幹道的楊樹下,王穎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
偏偏又有新生迎面而來——兩個迎新的學長,一男三女四個新生,三個家長,幾乎擠滿了半條主幹道。
王穎沒有停步,只是忍不住看了他們一眼;錯身而過時,又一眼。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一個往南,一群往北。
其中一個學長不知說了什麼,換來新生們一陣清脆的輕笑與嘰嘰喳喳的訝然,還有追問。
王穎加快腳步往前走,仰起臉望向前方的白楊樹樹冠,面無表情,無悲也無喜,只是用力眨了一眨眼。
一隻長尾雀停在高高的樹枝上,剛剛慵然唱出婉轉三聲,驀然一頓,好奇地一歪小腦袋,打量樹下走過的少女。
密密叢叢的樹葉間漏下點點陽光,到處拋灑。不知為何,落在王穎的眸子裏的那幾星,格外晶瑩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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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京大學校內有一片家屬區,實際建築年齡在十到四十年之間不等,但只看外貌風格、佈局造型,卻活生生是上個世紀乃至上上個世紀的古建築,沒有高層或者說塔樓,只有板樓,以及獨棟小別墅。
這是現用校區復建時的緣故。當時,朱京大學得以重回西城區,全賴各方校友傾力支持。而捐款捐地的幾個主力校友,唯一的要求,乃是保留與重現他們讀書時,“一河三湖”的景緻,包括其中的建築。
全部復建是不可能的。因為有三四成的校區已經開發成熟,拿回來的價格太過高昂,無法負擔。
所以現在的朱京校區,一半現代,一半古典。古典里藏着現代的體貼,現代延續了古典的韻味。
現代的以校行政樓為代表,包括絕大多數院系所;古典的除了“一河三湖”,還有美術學院、外語學院、數學學院等“只需紙筆”就可以進行教學研究工作的院系所,以及家屬區。
這倒不是因為朱京大學特別優待教工。這是因為,現代教學的需求,與古典園林的養護之間,有不可調和的衝突。反倒是日常居住,大部分可以融洽協調;而餘下的小部分么……無疑是地下車庫!
植物在地下的根系不會矮於其在地面的枝幹,尤其在這氣候乾冷的北方;倘若建了地下車庫,樹木就長不大了,園林也就無可謂“林”了。
至於教學需求與園林養護的衝突,並非任何一方的責任,只是時代不同、技術不同,所以不相容納而已。
譬如,理學部物理學院的地球物理學專業,有地動監測實驗室,是深深建在地下的;並且周邊一定距離內,逐次有防震要求——這裏的“防震”不是“預防地震”,而是“防止震動”。因為儀器敏感又不具有甄別能力,倘若頭頂上開過一列火車,它會當成特大地震提交警報。
又譬如,化工學院每天要處理大量重毒實驗“三廢”,廢氣、廢液、廢渣,操作程序雖然嚴格,卻難保百密沒有一疏,也不適合擺到水波湛湛的河邊。
只是,隨着新世紀的到來,隨着科學技術的不斷進步,“只需紙筆”的院系也開始有更多設備需求。
像數學科學學院下的三個系,就與計算機學院聯手籌建了超級大型計算機“星河”四號,大部分時間與功能用以項目計算,小部分則用以向公眾開放計算服務——當然,收費。
又像美術學院與電子工程學院合作的視聽實驗室,後來經生物學院、醫學院等院系的加入,擴建成了生物電子實驗樓。
實驗室首位志願者是一個失去雙臂的殘疾人,他在實驗室用可以看到“骨骼”、“肌肉”與“神經”的新手臂,在鍵盤上緩慢但準確地打出了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並抓起了一個蘋果,而後是李子、櫻桃。
第一次實驗后,這個實驗室所產的“手”,幾乎是一眨眼就達到了“捏起瓜子”的水平;而同樣是這個實驗室所產的“腳”,則從“散步”,小跑着進步到了“小跑”。
正是在此基礎上,十年前,機甲學作為一門具有戰略意義的超大型綜合學科,開始逐步成形、興起。
而與第一次工業革命、第二次工業革命不同的是,現代的信息全球化,令這一次嶄新的科技革命,在世界各地同時萌芽。
無論哪個政體,均意識到了它的重要性。不同的是,小型政體無力投入研究也沒必要投入;但作為這個行星上唯三的龐然大物,帝國、聯邦與聯盟,為了各自的發展空間,不得不進行激烈角逐,別無它路可選。
然而核保護傘的存在,又令最直接的掠奪方式,戰爭,成了眾所周知的禁區。
所以,這三方只能一邊加快探索與開發外太空的步伐,一邊在機甲學上爭先恐後,一邊還要與南方大陸等其它政體眉來眼去試探個不停,連帶在桌面底下彼此過陰招、下黑手。
就這樣,在全球空前一致的壓力氛圍下,在人類歷史上前所未有的物質支持下,智慧的火花激烈迸發,推動太空大開發、推動機甲學,也推動整個人類的命運,滾向了誰也無法卜知的未來。
唯一毋庸置疑的是,這是一個大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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