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四張車票
()帝國新曆,295年8月9號,周三。
首都朱京,火車中心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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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是一個中央集權制的龐然大物。朱京作為其首都,除了是政治中心之外,還集經濟中心、科技中心、文化中心等於一體。因此,朱京火車中心站的繁忙程度,在整個帝國內、乃至整個行星上,都是屈指可數、不出一手。
站台上,總有乘客拖着行李箱、抱着小孩,上車下車。這邊,一班班列車離站出發;那邊,一班班列車到站停靠。
出站口,人流永遠熙熙攘攘。白天與黑夜的交替,只能讓其有所增減,卻不能令其停歇片刻。
而今天,這日復一日的人山人海中,多了一抹明亮的青春之色:
——朱京數十所高校的學生,來此接站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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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底黑字的顯眼橫幅。
一人多高的校名招牌。
成雙成對、不停搖擺的豎幅。
各校學生會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在出站口兩旁拉開了陣仗。明面上固然是迎接新生,暗中卻也不免互相比較。
皇家大學。
朱京大學。
北方科技大學。
郵電大學。
帝國航天航空大學。
帝國政法大學。
首都師範大學。
首都影視學院。
第一外國語大學。
帝國外交學院。
……
……
其中,最耀眼的,當數皇家大學與朱京大學。
皇家大學無論名義上、還是實質上,均是一所不折不扣的貴族學校。尤其不負擔科研任務的本科階段,能夠進入其中求學的,家中非富即貴。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是沒有,但實乃少數。所以皇家大學迎接新生的工作,重點在飛機場。
儘管如此,今天,皇家大學學生會在火車站擺出的陣仗,依舊引得路人頻頻矚目。
男生清一色短袖白襯衫、黑西裝褲、黑皮鞋;女生同樣質地的短袖白襯衫、黑西裝裙、肉色絲襪、黑皮鞋。
不提其它,光是這一份整齊劃一,就已經脫穎而出——或許,帝國國防大學的學生,足以與之媲美。
可惜,軍事院校乃是提前批錄取,國防大學的迎新工作早已結束,其大一新生早在“八一”建軍節之前,就開始了長達八周的暑期軍訓。
朱京大學與皇家大學並稱為“帝國松柏”,學術上與科研上的成就,有過之而無不及。然而,生源的背景不同,決定了畢業生的前途空間不同。所以,就像帝國各個行省的總督們永遠隱隱壓了總長們半頭一樣,一直以來,皇家大學也隱隱壓了朱京大學半頭。
今天,朱京大學學生會成員的穿着,與其它大學學生會的人,沒有什麼兩樣。
體恤、襯衣,牛仔褲、七分褲,連衣長裙、淑女裙、百褶裙,普普通通,卻也青春靚麗。
當然,朱京大學並不是沒有貴族背景的學生。由於皇家大學等階森嚴、風氣保守,很多時候未免淪於苛刻古板。在熱情活潑的年輕人眼裏,這一缺點更是格外嚴重。所以不少帝國貴族家庭的孩子,選擇了朱京大學就讀。
只是,與平民學生在皇家大學的情況一樣,貴族學生在朱京大學,也居於少數。
這其中,崇尚獨立思考與自由思想、往往還不修邊幅的科技新貴,乃是主力——他們的長輩本身就是由於科技創新,才得以獲取令人艷羨的財富、才得以封勛授爵的;到了他們這一代,或許轉而學習管理家族資產的經濟、法律等專業,但對科研界的人脈,卻依然十分重視。
而論科研,尤其是理工方向的,皇家大學比起朱京大學,稍稍略遜一籌。更何況,去皇家大學,搶專利也好、搶人才也罷,難道還能搶得過在那兒根深蒂固的老貴族、為數諸多的帝國保皇派?
唯獨在朱京大學,才最有利於近水樓台先得月。
朱京大學校學生會現任副主席,陳睿,就是一個此中典型。
校學生會主席今天逃不過坐鎮學校,總領協調各院系學生會的迎新工作,忙得口乾舌燥那是輕的。
校學生會副主席忙碌與否,視各人情況不同而有所不同,但也少不了出力一二。
陳睿這學期開學入讀大三,按說正可以競選校學生會主席一職,但陳睿卻沒有多少精力分給此事。
因為陳睿這個年紀,上學之外,還得跟在父母身邊旁聽實習,接觸公司事務。
之前,陳睿跟着父母在公司長大,已經受到了不少熏陶;大學本科期間,陳睿不僅認識了許多本系與相關專業的同學,更認識了不少讀研、讀博的師兄師姐與青年教師;等到畢業后,陳睿將去跨國公司應聘就職,從新人做到中低層管理,認一認家門外的社會、了解一下他以前所不了解的公司基層情況;而後,如果時間寬裕,陳睿或許還會去聯邦或者聯盟的商學院讀個一兩年,學用結合,進一步開開眼界。
在此之後,陳睿才會回家接手公司。
從未離開過父母羽翼的孩子是不會成熟的。而這樣的安排,既有本土基礎,不會養出一個脫根離基的太子爺;也有國際化,有利於陳睿與現代化的公司管理層合作。
也因如此,陳睿沒有必要在校學生會裏賣力拚命。
不過,由於從小玩到大的表妹胡怡今年也考入了朱京大學,陳睿還是到火車站迎新。
只是,別人是凌晨五點出發,乘坐學校大巴趕來車站;陳睿卻是早上八點多,自己開着車子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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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已經是早上十點多。
學生們忙碌了四五個小時,難免疲乏。
陳睿摸出手機看看時間,挨個打了一圈招呼,與熟悉的幾個聊了幾句,而後踱到了礦泉水與迎新小牌那兒,站着打了兩個哈欠,眯着眼歇了一會兒。
直到褲袋裏“咚咚”一聲清脆的手機短訊提示音響起。
陳睿摸出手機看了消息,順手拿了個統一定製的迎新小牌,走到出站口、擠過人牆,一邊舉高了牌子揮着,一邊踮着腳、伸長了脖子往人流里張望。
“哥!”一個短袖緊身花體恤、外罩六號紅色球衣的短髮墨鏡女孩檢票出了站,扒開旁人拉出陳睿來,“別搖了,傻不傻?!我都已經出來了,你還沒看到!”
陳睿“咳”了一聲收了牌子,打量了一眼胡怡,擠出了人群,很是無語:“怎麼穿成了這樣子?以前還假小子,現在倒好,乾脆就成了臭小子!褲子上多少口袋?十個吧!”
“嘗個新鮮唄!十二個,不是十個,我數過了。”
“小心讓薛院長看到你這幅樣兒!他可是個老古板!到時候,看阿姨不嘮叨你!”
“這不還早嗎。”胡怡指了指皇家大學的學生們,“那就是貴族裏的貴族?當頭那小子誰啊,瞧他那髮型!去美容院吹的吧,嘖嘖!搞得跟開大議會似地。喲,還戴手錶?!他腦子沒出問題吧,沉不沉啊!要顯擺也犯不着用這種亮晶晶的東西吧?!”
“少說兩句,小心讓人聽見。那是隴北行省總長的二公子,高友志。”
“噢!來頭不小啊。”胡怡有口無心地應了一聲,轉而一怔,“呃,隴北?那個稅收倒數的地方?”
“對。所以他才巴巴地跑來這裏,想第一個與圈子裏的新生聯絡感情。不信你看看,沿海十五省總督總長的公子跟千金,別說來這火車站了,飛機場都不會去。”
“哈?那去飛機場的是什麼人?”
“新生的親戚朋友唄。哥哥姐姐,世交、發小什麼的。”
“也是。哎,那女生是他們的?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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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穎站在那兒,望着皇家大學的牌子與人員,已經有一小會兒了。由於佇立不動,王穎在出站口一涌而出的人流之中,格外顯眼。
陳睿聞言,順着胡怡的視線看去,見狀心生不滿,當下挑剔地打量王穎。
身材太瘦。體恤與七分褲洗得發白。運動鞋倒是還有五六分新,耐克的,也算有個牌子,卻髒兮兮的。背包地攤貨吧?行李箱……唔,沒有行李箱?
皇家大學的人也發現了王穎。
高友志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打招呼,只是畢竟年輕,嘴角的笑容就不免敷衍了些。
然而,幾乎就在這時,王穎一轉身,走向了朱京大學。
皇家大學與朱京大學的人齊齊一怔!
高友志更是一句“同學”噎在喉嚨里,憋了個半死!
在自家妹妹面前,當然比在同學面前無拘無束得多。陳睿輕輕嗤笑了一聲:“又一個做公主夢的灰姑娘。”
胡怡面色古怪了起來,默然目送王穎跟着一個師姐走去了一旁的陰涼處——由於人手有限,一般要湊上四五個新生,才會出迎新人員跑一趟,領去停車場的大巴那兒。
陳睿不解:“怎麼了?”
“我跟她一個車的。”胡怡小聲道,“我臨時推遲了一天,只買到坐票,上了車就去了軟卧找了乘務員,想看看有沒有人誤了班次。你也知道的,直達車只有軟卧,一個鋪子上下兩個床位,一個隔間左右兩邊四個人……”
“然後?說重點。”
“她那隔間空着三張床,我那高興啊!可是——”
“可是她不肯跟你‘孤男寡女’哈?”
“什麼啊!可是她手裏有四張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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