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有無之劍

武林中，權能教和富貴門是數一數二的兩大門派，雙方一向相互勾結而又相互攻訐，權能教教主和富貴門門主因一次分臟不均而大開殺戒，富貴門門主富貴滿堂，殺死了權能教教主。

觀其妙和觀其徼是權能教教主的二子，代父執掌了教權，哥哥觀其妙為弟弟作出表率，率領教內八大護法四次潛入富貴門，企圖刺殺愛金嗜玉的門主富貴滿堂。

欲刺殺金玉滿堂，須經四道關卡：一斬黑之又黑，黑之又黑是金玉滿堂收養的不義子，執一條黑龍鞭，鞭笞天下，無人可敵。二破眾惡之門，眾惡之門是金玉滿堂最得意的弟子，練成了石破天驚的神功，雙手執錘，一錘出擊，折樹摧石，雙錘起舞，金網籠罩，風雨不侵，任何兵器，一觸即碎。三滅暗毒無形，金玉滿堂麾下的暗毒無形，善施暗毒，他散佈的暗毒無所不在，幾乎無人能辨識，縱使察天知地的神仙也難免中毒。四刺大音無聲，金玉滿堂的貼身保鏢大音無聲，練成了傳說中的音波神功，一聲山吼海喝，直使騎白馬的王子和騎黑馬的騎士心膽俱裂。

在每次刺殺中，觀其妙都無法觀察出黑之又黑、眾惡之門、暗毒無形、大音無聲這四人的功夫之妙，每次都鎩羽而歸。

子曰：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耶？非耶？觀其妙千百次地問，問孔子，也問自己，反覆反省，他的思路突轉，記得水滸堡俠客劉歡特別愛唱歌，他唱過了一首刀劍謠《千萬次地問》，歌中唱道：千萬里，我追殺着你。他告訴自己，千萬里，我追殺着你不如改為千萬里，我追吻着你。化干戈為玉帛使一切化腐朽為神奇，博愛的力量一定能戰勝因貪慾而生的仇恨。

因此，他決定準備和金玉滿堂和解，他願意率領權能教歸附富貴門，恩怨相報何時了，在多次行刺中，他和他的八大護法殘殺過富貴門不少侍婢、小廝、廚師、伙夫和馬夫，下人何罪？均受連累，他認為這樣便將雙方恩怨扯平了。

但弟弟觀其徼不識哥哥觀其妙之妙，詛咒兄長忘了父仇，他一意孤行，執劍獨闖富貴門，去暗殺金玉滿堂，他武功堪稱一流，落劍驚風雨，屍成泣鬼神，一路衝刺，斬殺了富貴門一干濫竽充數的下三濫，然後刺傷黑之又黑，擊破眾惡之門，避開暗毒無形，用掩耳盜鈴的魔法直逼大音無聲，準備一劍刺中他的喉嚨，讓他再也發不出魔音。

這時，他遇到了兄長觀其妙。

觀其妙揚起一劍的神妙，劍光一閃即滅，長劍削斷了觀其徼的頸脖，弟弟的頭顱在地上打滾，沾滿鮮血，一雙紅眼睜得圓之又圓，哭望着江湖玄之又玄。

金玉滿堂目睹了觀其徼身首異處，顔面大悅，他暗中早已收到了觀其妙的懺悔書，猶如皇帝見到貪官在獄中哭寫的懺悔書，百感交集。

富貴門接納了觀其妙，為他喝彩，觀其妙大義滅親，鋪平了權能教向富貴門前進的通道，觀其妙殺弟而不報父仇的事迹將載入武林史冊，富貴門上下禁不住一陣高唱：江湖和平的旗幟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從此，觀其妙由權能教而入富貴門，立即成為金玉滿堂最忠信的助手，他兢兢業業，老老實實，如魚得水，左右逢源，遊刃有餘，贏得了金玉滿堂愛女的芳心。

金玉滿堂有二女，大女兒叫做絕聖棄智，二女兒名叫絕仁棄義，名字很怪，人如其名，二女兒絕仁棄義最受金玉滿堂的寵愛，她聽說人血最養顔，便砍掉眾多侍婢的頭，用她們的鮮~血~洗臉和洗澡。

經過一番金盆盛血的“洗禮”后，據江湖傳聞，絕仁棄義的顔面如永開不敗的鮮花，綻放着青春的紅潤和嬌艷，她鍾情於觀其妙，兩人結為神仙眷侶，恩恩愛愛手牽手，夫妻雙雙把家還，直使黑白兩道的奸雄和英雄羨鴛鴦不羨仙。

觀其妙出有車，食有魚，睡有溫香軟玉在懷，心裏暗暗自得其樂，深悟道家哲學中的“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的妙境。

金玉滿堂最近卻像患了絕症，總是無精打采，沉默寡言，對觀其妙與女兒的恩愛生活漠不關心，與從前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觀其妙待一切水到渠成，便開始了暗箱操作，他先指使黑之又黑去偷襲穀神不死幫，結果被穀神不死幫的白之又白碎屍萬段，他設計使眾惡之門落入陷阱里，陷阱里佈滿了尖刀，眾惡之門死不瞑目地關閉了命門，他再挑拔暗毒無形與大音無聲內鬥，暗毒無形對大音無聲施了暗毒，大音無聲就在自己毒發身亡的剎那，怒吼一聲，震裂了暗毒無形的心肺。

這是最後的晚餐。

觀其妙請鬱鬱寡歡的岳父金玉滿堂和洋洋得意的愛妻絕仁棄義一起赴宴，三人一齊痛飲了一杯合家歡的美酒，痛快之飲立即變成了痛苦之飲，父女二人均四肢麻木，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毒酒！

觀其妙給他的獨特的毒藥命名為：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哪有名字如此啰嗦的毒藥呢？別管它，這是一種使人麻木的怪毒，觀其妙嘿嘿一笑，棄杯拔劍，一劍殺死了愛妻絕仁棄義，再用劍指着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岳父金玉滿堂：“惡賊，你以為我不報父仇了嗎？”

金玉滿堂有氣無力地說：“你用大恨若愛的手段，混入富貴門，達到你的目的，我早已洞若觀火。”

觀其妙有些不服氣，又有些得意，“你大智若愚嗎？哼哼，你觀察到什麼，你以為我弟弟真死了嗎？”

話音甫落，觀其妙死去的弟弟觀其徼現身了。

觀其徼一陣大笑：“哈哈……，血濃於水，哥哥怎會殺弟弟？”

那麼，先前死去的人是誰呢？

是一名無名武士，觀其妙先用穿腸斷魂玄毒散控制了他，此人的身高和體形和觀其徼相似，他中毒后，身心如被百蠍噬咬，欲求解藥，必須聽從觀其妙通過易容術把他裝扮成他的弟弟觀其徼。

那武士武功不弱，知道自己被易容后就是去代替他的弟弟去送死，他當然不願意，但觀其妙同時還控制了他的家人，只要他聽話，他死後家人便可得到解藥和贈金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兩。（16888暗合一路發發發，這道理其實是江湖黑道的首創）

“我用錢買人命，何等仁慈。”觀其妙和盤托出了他的陰謀。

但二人笑聲很快凝固了，因為就在他們得意忘形時，他們的手臂在一剎那間斷掉了。四條手臂血淋淋地在地上痙攣。

好快的劍！

是誰在一剎那間斬斷了他們的手臂？他們回頭一看，驚呆了，斬斷他們手臂的人竟是握着血劍的殺氣騰騰的金玉滿堂。

不過他們頓時恍然大悟過來，他應該才是真正的金玉滿堂，他一定也用易容術把另一個人變成了他自己。

只見金玉滿堂走到中毒倒地的替身面前，將其顏面一抹，慢慢撕開一層薄薄若無的面膜，還原出那人的本來面目。那人果然不是金玉滿堂，他面色蒼白，像患了絕症一樣。

的確，金玉滿堂也曾用毒藥控制了那名替身，把他易容成自己，同時還控制了他家中的老母，他如果反抗，金玉滿堂就不給他們母子解藥，他為了保護母親，選擇了犧牲自己。

當然，他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后，母親不僅會健康地活着，還會得到賜金16888兩（16888暗示一路發發發，絕非偶然）

“我用錢買命，何等仁慈。”金玉滿堂說。

“天下皆知丑之為丑，便知美矣，皆知惡之為惡，便知善矣。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聲音相和，前後相隨。”一陣優雅的聲音響起。

金玉滿堂看到那操一口文白夾雜的雅語的人正向自己走來，他穿着白衣，白衣飄飄，像被風吹動的白霧，劍亦白亮，與衣一色。

金玉滿堂再仔細一看，白衣劍客跟倒在地上的自己的替身長得一模一樣，他斷定此人是為不幸當了替身的人報仇而來，便先發制人，猝然出劍，然而劍斷，他推斷劍向前，然而手斷，他還有左手，左手去摸暗器，左手也斷。

白衣劍客的劍幾乎快得像金玉滿堂的意念，金玉滿堂心裏一想什麼，他的劍就到了。

“無為故無敗，無執便無失。”白衣劍客侃侃而談：“你不出劍，你的劍就不會斷，你若因此罷手，手也不會斷。”

白衣劍客稱自己名叫有，那中毒倒地的人名叫無，

多奇怪的名字！

無和有是一對孿生兄弟，家中有一位母親叫做道，這名字就更奇怪了。

一天，無患了絕症，自知不久將死，便潛入一神秘的山洞裏撰寫《劍道德經》。

有守着母親，不明真相，竟被金玉滿堂用毒藥控制了，就在這時，無已寫完了經書，他自知反正已患了絕症，何不置換出弟弟有呢？他們長得一模一樣，根本不可能被發覺，於是，哥哥無便代替了弟弟有，被金玉滿堂易容，並喝了觀其妙的毒酒。

也就是說：無代替有犧牲，保全了母親道的生命。

有抱起無的屍體飄然而去。

觀其妙、觀其徼、金玉滿堂皆失去了作惡多端的手臂，高度傷殘，被覬覦權能和富貴的幫中弟子們所殺，權能教和富貴門隨之混亂不堪，所有人捲入內鬥中，亂鬨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墳場是故鄉，這兩大門派很快灰飛煙滅了。

有把無的屍體埋葬在一片原始森林裏，憑弔他為保護親情而犧牲自己的精神，鬱郁於中，不能自己，猝然自殺。

有和無的生命閃耀着親情的光彩，有和無永遠不分，都是道的孩子。

而《劍道德經》上記載：劍亦有道，劍亦有德，何謂道，何謂德？道，可道，非常道；德，可得，非常德。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