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村裡生下個怪娃來
地處黃河下流的龍盤山下有一個落坡村。
關於村莊的來歷有一個百年來的傳說。
老一輩的人不但清清楚楚的記得,在向晚輩說起來的時候還津津樂道。
相傳,此村莊原為“落魄村”,後人嫌此不吉利,便更名為“落坡村”。
清康熙年間,平西王吳三桂反叛,在吳江口自立為帝,並帶兵一路北上,與清廷八旗精銳在此遭遇,未料想決戰兵敗。逃亡之時,他秘密在龍盤山上布下多處遺冢,埋下偽造“御龍璽”及大量金銀財寶,已做後世再次起兵所用,並讓得道高師廖道子在真正埋有寶藏的墓道門陰刻藏寶圖,並布下陰符,需是龍盤山神鬼交際之時,有身披龍鱗的吳氏後人,將龍鱗之血撒於墓門之上,則藏寶圖立現后,方能開啟此墓,取得此寶。自此,吳三桂焚香禱告之後,留下一隊親兵在此拒守,自己則失魂落魄的去亡命天涯了。
故事說得有鼻子有眼,也有一輩一輩的人前去探寶,可因為龍盤山陡峭險峻,峽谷縱橫,即使白天也常有蟲獸出沒,白白的送了不少的性命,卻依然無果。到後來,隨着時間的推移,也就沒有人再去捨命驗證了,剩下的還是只有一個傳說而已。
但有一點是真實的,就如縣誌上記載的,這落坡村的後人們還真是留守兵丁的後代,至於是不是吳三桂的親兵,還有待進一步的考查呢。。。。。。
吳安良就是留守兵丁的後代,由於百年以後基因的改變,他並沒有繼承剽悍的兵痞性情,而是像他的名字一樣,安分守己,做了一個良民。
他的命運不濟,早年父母雙亡,窮的家裏叮噹響,老大不下了,連個媳婦也沒找上,是村裡出了名的破落戶。
三十歲那年,天賜良緣,有一個患有智障的逃荒女跑到他家裏,賴着就是不走了,夜裏,他們就成了夫妻。
老婆腦袋有智障,可肚子很爭氣,三年的時間,就連着給他生了兩個男娃。
俗話說,人勤地不懶,由於吳安良的勤快,過了一年,他老婆的肚子又鼓了起來。
這下吳安良可傻了眼,本來靠那幾畝不長草的鹽鹼地養活那三張嘴就艱難的了,這要再多出一張來,恐怕以後得拖着打狗棍四處討飯了。
肚子一天天的見大,吳安良的苦惱也越來越重。
不過,他還有一絲的希望,那就是這次千萬可別生下個帶把的來,要是個丫頭,養活幾年找個婆家,減輕了復但不說,弄不好還能給老大換門親事來。
想法固然好,可天不遂人願。
這天傍晚,天黃的嚇人,一陣狂風過後,黑壓壓的烏雲從龍盤山上席捲而來。
突然間,一道耀眼的閃電伴隨着一聲天崩地裂的炸雷,將吳安良家院內的一棵老槐樹硬生生的劈開。
吳安良的老婆一聲驚叫,肚子一陣絞痛,娃兒竟然冒出頭來。
這下可把吳安良嚇壞了,瞅着那血淋林的小腦袋,急忙頂風冒雨的跑出去找村裏的接生婆了。
接生婆來的時候,吳安良的老婆睜着眼睛死在了炕上,表情痛苦難堪,連嘴唇都咬裂了。
慶幸的是,那出生的娃兒躺在血泊之中,吸着手指,咿咿呀呀的咕噥着,似乎還發出了笑聲。
接生婆嚇得驚慌失措,忙剪斷臍帶將孩子抱起來,用溫水洗乾淨了一看,只見這孩子渾身上下長滿了紅斑點,瘮的她差一點將娃兒扔到地下。
吳安良淚眼婆娑的問:“他大娘,這孩子是不是個怪胎呀?這能養活嗎?”
接生婆心驚擔顫的說:“雷神送子,夜降煞星,不敢說,不敢說。”
看到接生婆像見了鬼似的落荒而走,吳安良瞅着妻子的慘狀,開始對娃兒怨恨不已,狠了狠心,想趁這風雨之夜將他丟到亂墳崗子裏去。
可就在剛要跨出門的時候,那娃兒卻用小手摸着他的臉,眼裏吧嗒吧嗒掉下兩滴淚來。
吳安良忽然軟下心腸,返回身來,將娃兒放在炕上,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的喊道:“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讓你這個小畜生來懲罰我?!”
自此,吳安良拖着三個未成年的兒子,一把屎一把尿的將他們撫養成人。
兒子們長大了,老吳的臉上也佈滿了褶皺,心事也多了起來。
這不,眼下就有一件火燒眉毛的事情在等着他,大兒子吳有田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雖然老吳家一貧如洗,可還是有個同村的姑娘,看中了這個忠厚老實的吳老大。
二十四歲的吳有田性情溫和,人長的也敦厚,活脫脫就是他爹的翻版,是個女孩子家可以依靠終生的人選,但姑娘的娘卻死活不同意,說老吳家窮的叮噹亂響,連像樣的房子都沒有,憑什麼娶她們家的黃花大閨女,一旦過了門,四個男人一個女人,擠在兩間泥巴茅草屋裏算怎麼回事.
這話人家可挑的在理,老吳說不出任何的不是,是呀,天底下有個當娘的,不盼着自己的女兒找個好婆家,有個房子住呢,何況自己窮的連褲子都提不上,人家閨女不挑不撿,相中的就是一個人品,如果連這點要求都達不到,那可就過了這村再也沒這店了。
窮了一輩子,老實了一輩子,三腳踹不出個屁的老吳,決定要開始求人了。
這天晚上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到村裏的小賣部買了兩瓶川河大麴,趁着夜色,提溜着來到了大隊書記吳德禮的家裏。
晚飯後,吳德禮在院子裏,穿着拖鞋,光着膀子,左手摸着啤酒肚,右拿着把蒲扇,躺在一張藤椅上,扇來搖去的正在納涼,看到老吳提溜的那兩瓶酒,眼皮子抬了一下沒怎麼搭理他。
“他二哥,你看看這酒,我就給你放在這邊了”吳安良低三下四的說。
“呦,大叔,你今天怎麼想起到我這裏來竄門了呢。”吳德禮躺在那裏翻了下眼皮。
“這不是為你大兄弟的事嗎”老吳小心翼翼的說。
“我大兄弟的什麼事呀?”吳德禮不耐煩了的問一句,回頭向房裏衝著他老婆大聲喊道,“桂娟,娘們家的洗個澡咋這麼費勁呢,趕緊的,我還要洗呢。”
老吳一聽,心裏明白,這是要下逐客令了,忙使勁的憋了一口氣說:“二侄子,我想找你向村裡要塊宅基地。”
吳德禮慢吞吞的說:“呃,按說呢,有田到了這個年齡,村裡是該給划塊宅基地了,這樣吧,等哪天,給你挑一處,你回去等信吧。”
老吳忙應答不迭的說:“哎喲,那可謝謝二侄了,你看這酒?”
吳德禮瞥了一眼地下的酒,把蒲扇向外一揮,說:“你趕緊提回去,我要是收了,鄉親的會怎麼看我這當幹部的?”
吳安良也真是個實誠人,聽他這麼一說,也就順勢彎腰把酒提了起來,說:“也是,也是,那我就回去等着了。”
“走吧,走吧。”吳德禮陰着臉,抬手“啪”的一聲,在肚子上打死了一隻蚊子,瞅着掌心裏血肉模糊的屍體,罵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這一掌,老吳彷彿感覺是拍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覺得臉紅心痛,也不敢再說什麼,趕緊提着酒,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幾天後的一個清晨,老吳起了個大早,跑到玉米地里放水澆田,就在快收拾完地頭的時候,就看見三兒子吳翔一路急急的跑來,老遠的就招着手喊:“爹,快點,大隊裏讓你趕緊過去呢,說是給我哥分了宅基地了”
老吳一聽,忙扔下手裏的鋤頭,迎過去,說:“三呀,你把這些傢伙事收拾一下,斂回家去,我趕緊到大隊去。”
“爹,着什麼急呀,你還沒穿鞋呢。”吳翔看他着急忙慌的樣子,忙拿起他的布鞋,在後面追着喊道。
“呃,快給我。”老吳一邊穿着鞋,一邊又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三呀,今天怎麼沒上學呢?”
“不是和你說過了嗎,我明天趕到縣城裏去,你趕緊去吧。”吳翔催促着說。
老吳跑到了大隊部,並沒看到吳德禮,會計劉泉看到他進來以後,說:“表叔,你不是給我表弟要宅基地嗎,大隊裏已經給你划好了,吳書記到鎮上開會去了,我帶你去看看就行了。”
“嗯,好的,好的。”
老吳和劉泉出了村莊,一路直奔龍盤山下走去,可心越走越慌張,越走越覺得腦袋瓜子直冒涼氣。
劉泉一指山下的那顆老槐樹,說:“表叔,這顆槐樹以南的八分地,就是划給你的宅基地了,我都用石灰水給你標了,建房的時候,你可千萬別越界呀,知道了嗎。”
吳安良瞅着眼前的那處荒草亂石,眼前一黑,差點一頭栽倒在地,他哆哆嗦嗦的,甚至帶着哭腔着說:“大表侄子呀,這裏以前到處是亂墳頭,怎麼能在這裏建房呢?”
“吳書記就這麼說的,我也是聽他的安排。”
“這不欺負人嗎,我去找他。”老吳雖然老實,但這次他的確是傷心氣憤了,轉過身去,就想往回走。
劉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說:“表叔,找也沒用了,吳德禮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越和他來着,他就越擰,是不可能再給你改的。”
“他欺負人,前兩天他姑夫要宅基地,怎麼就劃到河對岸了呢?”老吳蹲在地上,委屈的嗚嗚的哭了起來。
“表叔,要不你就認命吧,你千萬別想不開,我還得回隊裏給你辦手續呢。”劉泉安慰了他后,借故離開了。
忠厚老實的吳有田聽到自己以後的新房,竟然要建在那堆荒草亂石里,氣的躺在炕上,捂住被子,生起了窩囊氣。
二兒子吳有糧知道后,可是肺都氣炸了,他怒火沖沖的跑到院子裏,拿起一把鐵叉,就往外跑去。
“二子,幹啥去?你給我站住!”老吳攔住了去路。
“爹,他吳胖子狗眼看人低,欺負你老實,我非挑了這個雜碎!”吳有糧雙眼噴火。
“你個死玩意,你這是自己找死呀。”老吳奪過鐵叉,扔在地上。
“爹,他這是騎在咱頭上拉屎,你忘了去年分水澆田的事了,他就是把水溝子沏到咱的地頭,也不讓水從那裏過,誰忍的下這口氣呀!我非得找他理論不可。”
“你個死孩子,你去吧,你敢去,爹就死給你看,不信,你出這個門試試。”
有糧一看到老爹面紅耳赤的樣子,也不想再理論了,一扭頭,回屋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