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鬧劇
一直到天快蒙蒙亮,姜淼出去洗手間的時候,才發現時景還在。
他像一尊雕像,正站在天寒地凍的前院,一動也不動。
“不需要你在這裏,我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你走吧。”
她上前,冷聲道。
“姜淼。”
時景忽地開口叫住她。
“不用在我面前假惺惺的……”
“我們結婚吧。”
他忽地開口打斷了她。
“你說什麼?”
姜淼以為自己跪得太久,幻聽了,擰着眉看他,卻發現他的表情無比的認真。
“我說,這件事情我會負責,你跟我結婚,我照顧你。”
時景耐着性子道。
姜淼愣怔了幾秒,隨即扯了扯嘴角,輕嗤一聲,露出嘲諷的表情來。
“怎麼,怕我找你們家拚命?你以為你大發慈悲的要跟我結婚,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
她吸了吸鼻子,蒼白的臉上儘是冷漠。
“不好意思,我只是覺得你長得像我前男友,我也壓根,沒有要繼續在你身上浪費時間的意思。”
“姜淼。我說真的。”
時景知道她這個人,嘴巴一直是那麼厲害,說話從來都是挑人最討厭的說。
但此刻她明明如此冷漠,眼睛裏卻帶着些許令人難以讀懂的悲傷。
“不好意思,我並不關心你怎麼想。”
她說著,冷漠地轉身,沒再看他一眼。
天大亮的時候,有幾個姜淼之前的親戚朋友聽到杜娟的死訊,匆匆忙忙趕來弔唁。
“淼淼啊,世事無常,節哀順變。”
人人都拉着沒什麼精氣神的她這樣講。
沒過多久,姜成背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
看着擺在正中間的杜娟遺像,瞬間紅了眼睛。
“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就沒了?!”
他扯着嗓子吼。
“爸,媽她生病了……”
姜昊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他忽地掄起右手,一個大巴掌就扇到了姜淼的臉上。
“得虧當初沒要你,這麼幾年就把你媽給整死了!”
姜淼被打得踉蹌了好幾步,腰磕在一邊的桌子上,狼狽地摔倒在地。
“爸!你幹什麼!”
姜昊下了一跳,上前就要去攔他。
可是姜成現在一肚子的火氣,上前抓着姜淼的頭髮就要繼續打,還好一些親戚朋友還沒走,紛紛上前抓住了他。
“你這個掃把星,當初要不是你我日子也不會這麼難過!跟着誰就害誰,死的怎麼不是你?!”
姜成死死不撒手,一邊抓着她的頭髮,一邊憤怒地低吼。
姜淼任由他扯來扯去,頭皮彷彿已經被撕裂一般地疼痛。
但她早已經習慣了。
從她有記憶開始,姜成就是這麼打她的。
每次都是往死里打。
哪怕她回家稍微晚一些,遇到他喝多了酒,也是一頓毒打。
“老薑你幹什麼啊,杜娟看着呢,你還打孩子!”
有人一邊勸着他,一邊護着姜淼。
“我打死這個掃把星,到處害人!我看杜娟就是被她給害死的!”
姜成吼着,又要上去扇她,被眾人紛紛制止。
姜淼被人拉着到一邊躲着。
她嘴裏腥甜一片,全是血,之前挨了時夫人的打,嘴裏的傷口還沒好,這會兒又裂了開來,不少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了出來,看起來格外的嚇人。
姜成還在罵罵咧咧着,外面忽然來了幾個黑色麵包車。
一群黑衣人搬了許多東西下來,還有一個巨大精美的花圈。
姜淼一眼就看見,那個經常跟着時夫人的女人一襲黑衣,從打頭的車上下來了。
“你與時夫人也算相識一場。這是時夫人送來的慰問金,並委託我將她的關懷之意帶到。”
女人徑直走到狼狽的她面前,面帶笑意地放下一個信封,並在收禮金的人面前,慢悠悠地報上了自己的大名。
姜淼抬手就將她給的卡扔到了她身上。
“這裏不歡迎你們,滾。”
她冷聲低吼。
“在靈堂前面,可不要這麼野哦。”
女人毫不在意地掃了她一眼,從姜昊手裏抽來三炷香,上前點燃。
姜淼咬着牙,上去從她手裏奪過香,陰仄仄地瞪着她。
“我讓你們滾。”
女人抬手撫了撫被她碰過的黑色西裝,彷彿她身上沾染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隨即淡淡地勾唇一笑。
“別這麼狂。社會的毒打還沒挨夠嗎?要讓你的好弟弟,跟你一起感受一下?”
“你這婆娘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姜成耳朵很尖地聽到她說的話,愣是擠到了他們跟前,扯着嗓子問。
“我看你好像是姜淼的父親。早些時候好好管教女兒多好,非要鬧到這種地步……看來您還不知道吧?您兒子,可是馬上就要吃官司的人了。”
女人說著,淡淡地掃了姜淼一眼,隨即撿起地上的信封,輕飄飄地扔在了桌子上。
她的話無疑是個炸彈。
姜成瞬間爆了。
如同一隻發瘋的老虎,直接撲向了姜淼,眾人壓根就拉不住她。
“連小昊都不放過,你去死好了,你去死!”
他將姜淼摁在塵土飛揚的地上,雙手死死地鉗住她纖細的脖頸,幾乎使出了全身力氣,要將她掐死。
姜淼急促地呼吸着,頸間傳來陣陣劇痛,胸口刺痛得彷彿快爆炸。
“砰!”
一聲響,剛才還發瘋一般的姜成,軟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姜昊手裏拿着個板凳,正後怕地大口喘着粗氣。
“姐,姐!你沒事吧?”
姜淼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着,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掉。
眾人都被這情況給嚇壞了,這會兒七手八腳地將姜淼從地上扶了起來,拍着她的後背幫她順着氣,還有人上前查看姜成的情況。
好在他只是被打昏過去了。
姜淼伸手拿過桌子上的信封,裏面是一張銀行卡,卡上貼着密碼。
嗤笑一聲,她一用力,直接將卡給掰成了兩半。
明明她已經不想追究這些了,為什麼非要來找不自在?
回眸看了一眼已經亂七八糟的靈堂,她冷冷地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通了時景的號碼。
“你在哪?”
她直接了當地問。
“我在山下藥店。”時景答。
她斂眸,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手裏的卡上。
默了許久,她開口問:“什麼時候結婚?”
時景那頭沉默了幾秒:“我馬上過來,等我。”
掛斷了電話,她叫了個救護車直接把姜成給抬走了。
姜昊放心不下地跟着去了,偌大的靈堂倒是突然安靜了下來。
時景到的時候,她正呆坐在門口。
臉上已經腫得不像話,嘴角的血跡還未乾涸,連眼角都是大片的瘀血,脖頸間泛着些駭人的紅痕,看起來像是剛發生過什麼打鬥。
“我去買點消毒酒精和棉簽。”
他將手中的止疼噴霧放到她面前,轉身要走。
“我問你,什麼時候結婚。”
姜淼叫住了他。
“只要你願意,隨時。”
時景站住腳步,垂眸看她。
“行,你說的。”
姜淼點了點頭,隨即站起了身,微微仰着頭,冷着眸子看他。
“既然你們家不讓我好過,我總得找個宣洩的地方不是么?”
時景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所說為何,劍眉微微蹙了蹙,隨即舒展開來。
“好。”
他淡淡地回應。
事情談妥,姜淼的狀況很令人擔心。
她身上全是傷,他也是後來才知道,她被姜成狠狠地打了一頓,還差點掐死。
“去給我媽上柱香。”她撿起地上的葯,冷聲吩咐他。
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沉默着上前去,點了三炷香,準備插上。
眼眸卻不期然地落到了一旁的花圈上。
落款時家兩個字,讓他的眸光忽地一緊。
“你媽剛才派人來過了,如果我跟你結了婚,我肯定是要跟她死磕到底的,如果你承受不了,那麼就趁早拒絕我。”
姜淼靜靜地在他身旁立着,語氣清冷又決絕。
她這般淡定,這般坦然,倒是讓時景鬆了口氣。
這樣一來,他也不用因為無法回應她熱烈的真心,而感到疲憊與愧疚了。
各取所需罷了。
“好。”
他應了一聲,斯斯文文地將三炷香插到了前面的香爐里。
……
杜娟的遺體三天後才火化,入土的時候,姜昊在旁邊哭成了淚人,她抱着杜娟的骨灰盒,整個人平淡地出奇。
眼淚都沒掉一滴。
不少親戚覺得她已經冷血到了極點,只有姜昊知道,她有多委屈,心裏對杜娟有多麼的埋怨。
她越是一言不發,她的心裏就越是沉痛。
他幫杜娟交過兩次醫藥費,那些錢對他來說只是數字,是他現在沒能力賺來的數字,他無法想像姜淼是如何承擔了這麼久的。
在她都已經規劃好了杜娟腎移植之後,他們的生活該怎麼過的時候。
杜娟卻扔下了一切,辜負了她所有的努力,走了。
任誰,都承受不了這種打擊。
杜娟入土為安,姜淼看着面前的紙錢緩緩燃盡,紙灰漸漸飄向陰沉的天空,許久許久都沒有說話。
最後,她緩緩站起身,頭也沒回地走了。
時景換了新車,正停在前院等她。
她結了這段時期的費用,才帶着滿身的疲憊,一言不發地上了他的車。
“去哪?”她問。
“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