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悄見
她心裏一抹感動再次襲來,眸角卻飄來了點點的溫潤。一個小跑,轉身的瞬間,芸若便飄離了男子的視野,這一見,便如曇花一現般,眨眼間來眨眼間去,留下的,便只是那散不盡的花香,回味着的是無窮的清透。
再一次的經過那小橋時,扶着石質的欄杆走過,清澈的水中游魚依然在嬉戲着,只是那小舟卻已不見了,必是滿載了魚兒而歸,這一日裏許多人的飯桌上便多了一道菜,可是卻也有一個個小小的生命斷送在那漁夫的手中了。
世間因果,便是如此。
沒有機會去抱怨,她生來便是屬於蝶戀水榭的,這是她的命。
慢騰騰的踱着步子,只想要拖延回去的時間,好在那身後一直尾隨她的兩個大漢倒也不曾催過她,這也是她這一日的幸運。
這一回,紅姨果然是開恩了。
可是,不管那條路怎麼的長,她與水離還是又回到了蝶戀水榭。
正是午時,一間間的屋子裏依舊是窗帘半掩中,芸若知道除了自己這蝶戀水榭里的女子們就沒有一個是正常走過時間的人。
又在暗暗的慶幸,慶幸她遇見了明書。
不情願的又回到了她的芸若小築,水離習慣性的為她點上了檀香,屋子裏頓時飄滿了香氣,她習慣在檀香的香氣中作畫看書,那香氣讓人自然而然就升起了一種清心寡欲的味道,也把自己與這小築外的一切隔絕開來。
水離熟知她的習慣,一盆沁涼的清水端了過來,“小姐,洗一洗再作畫吧,紅姨好像沒催着你畫了。”
“哦,我倒情願她催着我作畫,然後免了我以後所有的才藝表演。”每個月雖然只有那麼幾天,可是她還是不情願,而這兩日,她最怕的不是那樣的日子,那樣的時候有琴有箏來陪襯着她,她也早已習慣了。她怕的是那個男人,那個冷冽如冰霜一樣的男人,倘若他來了,也知道是她放走了他一直在追捕的那個人,不知又會怎麼樣?
這一想,只讓她的心也漏跳了半拍,想起他的面容,他那樣一個男人,必是什麼狠戾都做得出來的。
猛然記起那帶血的床單還在她的床底下沒有處理呢,一定要小心不許水離發現那床單的存在,所以這幾日她都不能把水離單獨留在她的屋子裏,這樣才安全。
她的月事,也不知會是哪一天來。
可是不來,那床單就讓她一直揪緊着心,真是擔憂呀。
凈了手臉,簡單的飯菜送進來時,芸若隨意的吃了幾口,走了那般的久,曉是在旁人,必會吃得極多,她卻天生的從來一餐都吃得極少,水離也不勸她,這才是一貫如此的她。
執筆又在作畫,只有畫的意境才能給她一種極致的淡遠的享受。
一個下午便細細的描繪了一棵青竹,也完成了一幅畫的那麼一少半,因着竹子她早已畫出了它的節氣,也習慣了那每一個竹節的畫法,所以只要是青竹圖,只略一構思,她便畫的極快,倒是其它類型的畫她畫得極為的慢了。
到了晚膳時,她的心便如往常一樣的開始浮躁了,也畫不下幾筆,只被着那室外的鶯聲燕語折磨着,想要關了窗子,卻耐不住這一室的悶熱,只得忍了那些聲音,卻是住了筆,既然紅姨不催,那麼她便也藉著這個機會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其實作畫畫的快了並不好,倘若不是為了多賣些錢讓紅姨開心好放過自己,她最不想的就是在晚間的時候作畫了。
一書一世界,因着作畫她真是少有此刻這般清閑看書的時間,恍惚中,燭花閃動,從書中驚醒出來時她才發現這一刻的自己真的很幸福。
其實這一切她真要感謝那個男人了。
只是,她卻連他是誰也無從知道。
也不想去問紅姨,不過是一個恩客罷了,來了去了,多少個來來回回去去,她記下的又有幾個呢,除了明書,所有的男人在她眼中便如草芥一般,都只是食色罷了,讓她不屑。
這樣的日子居然就破天荒的連續了那麼幾日,似乎是從她開始懂事之日起第一回的這麼自在逍遙。
紅姨依然還是放縱她的輕閑,只是那男人卻也始終未曾出現,就彷彿他出了錢就是想要讓她自在逍遙一樣。
常常芸若會在不經意間對那男子生出一些謝意,因着他的不來真的成全了她的快樂。
這一日又是如往常一樣的,白日裏作畫,晚間就拾了一本書來品讀,可是用過晚膳還沒讀過幾頁,那窗外飄進來的風就將眼前的燭火吹得搖擺不定,馬上就有要滅了的可能,芸若急忙起身,擋住了那風口讓蠟燭繼續燃起再向著窗前走去。
窗外,依舊是蝶戀水榭最熱鬧的一夜,紅男綠女中卻唯有她獨靜然於這淤泥之上……
天空,沒了月色也沒了星光,看不清是否有雲朵飄過,可是空氣中卻隱隱有了一種雨的氣息,伸手到窗外,便有雨點落在了她的手上。
要下雨了呢,拉着兩扇窗,想要把即將而來的風雨擋在窗外,也擋在她的世界之外,卻是一個不小心,手中的書連着一塊絹帕不期然間就掉落在那小樓下。
心裏頓時一驚,那絹帕上可是綉着她的小名“夕兒”呢,是斷不可以被人拾去的,想想那一日她去明夕畫館時,所有人在見到她時的那份驚艷,其實她早就知道這京城裏有許多的人都想千方百計覓得她的私有之物呢。
“水離……”急忙低喚,想讓水離去取了那掉落在地的書和絹帕。
可是良久,卻無人回應。
藉著院子裏燈籠的光線,芸若看到不遠處正有人向著那落地的書和絹帕而來,一個閃身,再等不及了,芸若立即便向著樓下奔去,輕輕的腳步努力的讓那木樓梯上發不出響聲來驚動他人。
就在她的窗下,一個暗處,她終於找到了她的東西,正要起步時,在樓上望見的那兩個人便向著她的方向而來。
瞧着那衣着,芸若便知道那是兩個頗有些身份的婢女,必是侍候了蝶戀水榭的大丫頭,否則也不會穿金帶銀的滿身都是雍華。
想要逃離她們的視線,卻似乎來不及了,那兩個人距離她只有幾米遠,如若不是她一直站在暗處,一早也就被她們發現了。
貼着牆,就待她們經過了自己再悄悄離開吧。
摒着呼吸,有些好笑自己此刻的模樣,就象是做了壞事的孩子一樣,可是,她卻一直都是乖乖的。
一道女聲送了過來,“咱們小姐哪有那小蹄子的福氣呀,居然被包了還不用侍客,保不齊她都是裝的,必是早就與那野男人有染了,否則哪有男人出手那麼大方的包下她又不來光顧呢?”
芸若一驚,那女聲口中的人便是指着她吧。
可是,她與那男人卻真的只是一面之緣,又哪裏來得有染呢。
有的,便是那一夜他輕撫過自己的臉。
可是,這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