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愛的極光

7．愛的極光

如果說這世界還有一處是絕對堅固的地方，那一定就是地獄的最後一道屏障——嘆息之牆。

誰都不會想到，在這道牆的後面，就是碧草藍天的天國，那裏有純白的天使，那裏有陽光和雨露，那裏有充滿魔力的七重天。然而就在這最後一步，一道很長的漆黑而班駁的古牆橫亘起來，阻擋了所有腳步和希望。細細看，這道牆上刻着一些奇怪的圖案，一雙手面對着一個背影攤開，那個背影是如此的決絕。那雙手上大約是捧着東西的吧，但是現在只有一個鑿空的凹處。

伊蘇看着懷裏冰冷蒼白的莎煵，一刻也不能再忍受，她用盡身體裏巨大的力量凝結在六翼翅膀上，翅膀輕輕撲扇一下，雀河如果不用定根術早已不知被吹去何方，整個黑暗地獄如同一場巨大的龍捲風暴來襲，六翼翅膀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層墨綠色的熒光夾雜在可以毀滅一切的風力中襲向那道古老的牆壁。

然而就如同是對着那裏呵一口氣一樣，除了捲起一陣灰塵，拿到牆壁沒有絲毫損耗。

“這道牆，要怎麼才能破掉？”伊蘇問雀河。

雀河搖了搖頭，“之所以叫嘆息之牆，也就是無論是誰，當他面對這道牆時，即使知道後面就是天堂，卻也只能暗自嘆息然後默默走開，因為沒有人能摧毀這道牆。連魔王也不能夠……”

聽到這裏，伊蘇的心沉了下去，她明顯能感覺到懷裏的這個已經冰冷的生命，正如流沙一般在迅速地流逝。她搖搖頭，再搖搖頭，將莎煵輕輕放在地上，雙眼直視那道黑色斑駁的古牆，張開雙臂，掌心向上，兩個金色的火球凝於雙掌，她的銀色長發如同海藻般潑墨飄散，這是怒急的一次賭博。伊蘇忽然揮動翅膀，電光火石之間，整個人舉起雙掌砸向那道牆。

——

轟隆隆！！

如同超級地震帶來的劇烈搖晃，腳下的岩層開始斷裂，崩裂出巨大的深壑，莎煵的身體差點滑下去，幸好雀河即使抱離。伊蘇整個人軟倒在牆壁下，白色翅膀上沾滿了鮮血，那纖細的雙手此刻也已經折斷，血肉模糊，她疼的嗚咽起來。其實，更疼的是內心的不甘。

明明就差這一步，就差這一點，卻好像永遠就到此為止了。

雀河滿眼的疼惜，緩緩走到蜷縮的伊蘇身前，輕輕捧起她折斷的雙手，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圍繞起來，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斷掌之間。伊蘇折斷的雙手上的鮮血慢慢開始回收，骨骼血肉也開始重新生長，快速地融合，很快，就像是新生一樣。

“我到此刻才終於明白，你有多愛莎煵。原來從一開始，我就根本無法取代，哪怕只是一點點，某一個瞬間……”

雀河低低地訴說著，掌心擦乾伊蘇臉上眼淚。

伊蘇此刻依靠着牆壁，絕望一般凝望着莎煵的身體，那具英挺的少年，此刻冰冷孤獨地躺在眼前。他不能夠在倔強，不能夠冷冷地走過，也不能皺起眉頭面露憂傷。伊蘇閉上眼睛，過去的一幕一幕，如同走馬燈一般交錯而來。第一次滿是油污地握手以失敗告終，第一次身體接觸的背靠背，第一次看到他眼裏投射而來的笑意和溫暖。屢屢在危難的時刻出現在身邊，每每在夜深人靜時在遠處靜靜地守護着自己。他對全世界都冷眼而陌生，唯獨對自己卻溫柔至極，他呢喃的話語，掌心地溫度，懷抱的力量，像是夸父對太陽的羈絆，到死也不會放棄。

伊蘇，你見過極光么？這是這個世界上最美最美的自然景觀，當極光閃現時，我們的愛也會銘刻在深藍的天幕里，永遠不散……

從此刻開始，你的生命交由我來接管……

最後的最後，是一個綿延的吻，如同一個引子，將伊蘇一直以來埋藏心底的洪流徹底激發。她忽然張口尖叫起來，長發高高束起，那嘯叫令人心痛而無助，眼淚如同雨落，愛到最深處的悲痛，大抵就是如此吧。

忽然地，伊蘇心口迸發出一道華麗的光芒，那顆淡綠色的天使之心旋轉着從伊蘇的身體裏脫離，慢慢落在牆壁雕刻上一個凹槽里，奇妙地是，剛剛好吻合。就在那刻天使之心鑲嵌進去的同時，整個牆壁發出了龜裂的聲音，伊蘇滿眼淚水的望去，那道無堅不摧的嘆息之牆，忽然在一片極光里土崩瓦解，一道刺目的白光瞬間覆蓋下來，光影斑駁里，塵埃如同流盈般飛舞。

伊蘇看到了，大片碧綠碧綠的草地，白色雲層穿過，藍天就在頭頂，有美麗的天使在碧草間追逐嬉戲。陽光燦爛，萬物生機勃勃。

“伊蘇，前面就是天國。”

雀河長長嘆一口氣，彷彿這地獄之旅是夢魘一般長久，如今，終於醒過來了。回頭去看伊蘇的時候，看見她整個人重重栽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