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點天雷勁,拭爾靈台塵

六.一點天雷勁,拭爾靈台塵

藉著秋日夜深的寒露,寧采臣慢慢體會着雷電世界中新生的一絲火焰,在這寂靜寒夜中的呼吸。在這佈滿天地的寒露面前,那一絲火焰,依舊明媚,瑰麗。

寧采臣心中一動,睜開雙眼,就見火焰的映照下,唐三藏那張俊美得令人髮指的臉上,顯出一絲笑容,淡淡的注視着他。

看見寧采臣睜開眼睛,唐三藏開口道:“寧施主真是深藏不露。”

寧采臣看着自己那身單薄的青衫,在這寒夜中閉目而坐,連身前的火堆漸滅,都沒有感覺到異樣。武林中,將這一境界稱作“寒暑不侵”。

寧采臣笑笑,道:“我並無惡意。”

“我知道。”唐三藏的話語中,吐出一股自信,過了一會兒,他看着寧采臣的臉,又說道,“有興趣聽聽我的事兒么?”

寧采臣點頭,他很有興緻,這個明顯十分牛叉的和尚,日後怎麼會變成那個“唐僧”。

“我記事起,就在佛前。”唐三藏的開頭,很有作為一個和尚的自覺,“誦了一十八年經卷,始覺生而為人,當有其母。”

唐三藏的聲音很有感染力,在這空曠的夜裏。悲催的光頭哥一出生就差點被幹掉,滿月之後忍痛拋江,幸得高僧搭救。一十八年間青燈古佛,就連發矇都是口誦“阿彌陀佛”;一十八年不知父母何存,直至被人笑醒……

唐三藏的話中有沒有遺憾,寧采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畢竟一身血仇而被蒙在鼓裏一十八載,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那一年我才知我身負血海深仇。”搖曳不定的火光給唐三藏俊美的面孔,染上了一層氤氳,霧氣一般,唐三藏在這裏停了一會兒,又接著說道,“我殺人了。”語氣平靜的好像剛才說寧采臣深藏不露一樣,只是闡述一個事實,平靜的讓寧采臣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親手將他五臟挖出祭了我父在天之靈。”唐三藏直視着寧采臣,目光中似乎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問道,“我手染血腥,不像一個和尚。”

寧采臣搖頭,心道:父母深仇,不報何以立於天地之間!只是唐三藏說話時的平靜,蘊含著一股說不出的意味。

唐三藏似乎只是說說,並不在意寧采臣的回答,又接著說道:“那一年,我隨軍三月。和咱大唐最精銳的玄甲軍同吃同住,這身騎術,也是那時候練得。久未習練,算算也有一十二載,不想今日情急,才知那一段歲月,早已印入靈台,無法忘懷了。”

寧采臣知道他說的是在軍中的那段日子,他能想像出唐三藏少年時,知道自己一家為人所害時的憤怒。那時候,少年一時熱血,只怕便要勝過一十八年的枯禪了。縱馬揚刀,手刃仇人,以之祭拜生父。

“是我當先衝鋒,是我手提銀槍,是我破了城門,是我擒了賊酋。”唐三藏的聲音越來越高,情緒也越來越激動,他也和寧采臣印象中的唐僧越行越遠。

……

“是我滿手血腥。當我跪在師父面前的時候,我才發現我連頭髮都已經長了一尺來長。”聲音由高亢轉入低沉,唐三藏終於凝視着寧采臣,道,“師父再次為我剃度,那些沾滿血腥的長發似乎帶着我的殺戮離我而去。”

“師父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似是囈語,似是質問,似是懷疑,唐三藏凄然道,“十二年了,我從未動過刀兵,我勤修佛法,為何今日仍是如此?”篝火下,唐三藏的面色不再平靜,一股戾氣,自心頭而生。

寧采臣輕喝一聲,道:“心靜有佛。”這句抄襲自大鬍子燕赤霞,當初被他當做忽悠的一句話,卻讓唐三藏紛亂的心,微微一動,道:“何謂‘心靜’?”

寧采臣咂摸了一下,繼續抄道:“心生,種種魔生;心滅,種種魔滅。”額,這話是僧哥日後教誨猴哥的,寧采臣當年覺得這話裝叉很到位,便記了下來。

唐三藏聞言,卻是一番感慨,起身行了一禮,道:“此言得矣,謝先生教我。”

唐三藏坦坦蕩蕩,寧采臣卻是老臉一紅,閃身一旁,不敢受他一拜。妹的,別說這話是從你那裏抄來的,再說了你丫的如來大大的弟子金蟬轉世,受你一禮,還不折壽啊。

寧采臣用很誠懇的笑容,很有禮貌地伸手,扶起唐三藏,口中說道:“法師智慧通達,寧某不過隨口說說,哪敢當的一個‘教’字……”

兩人雙手相接處,一道雷光閃過,寧采臣心頭一跳,妹的,這娃不是忽悠我吧,難道是妖怪?無盡幽暗之下,寧采臣早年被搞得有點後遺症了,天雷勁流轉全身,那時候不少喜歡亂來不守規矩的幽魂,就自己撞上去了。

還好,火堆的掩映下,唐三藏只是微微覺得手上一麻,也沒放在心上,但是這股酥麻之感,直衝靈台。一瞬之後,心頭那絲戾氣便如春雪逢陽,化作無形。

大德有言“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寧采臣渾身流轉的天雷勁這一刻,便在唐三藏的靈台中,做了一番拂拭,將那絲初生的魔念,從根子上抹了去。

當年,寧采臣也曾懷疑,若是留了聶小倩在人間,是不是不會再有那股相思之苦。特別是日後得知天下萬物有“鬼仙”一說,聶小倩臨走前的不舍,更是讓他徹夜難眠,無盡幽暗之下的血海中,不少便是幻化萬方,惹他憂思成疾。天雷勁斬除魔念之功,也在一年年的強大了起來。

其實,這時候,寧采臣和唐三藏只要稍微溝通一下,就不會有後面的誤會了。

寧采臣也覺得自己很無辜,在他看來,就是自己的一道閃電落在唐三藏手上,唐三藏剛才蒼白的面色微一紅潤,緊鎖的眉頭舒展,一臉暢快,甚至不可聞之處還有一絲呻吟。寧采臣嗷嗷的想歪了。

當然,唐三藏更無辜,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一絲天雷勁的出現。心魔既除,自然眉頭舒展,面色紅潤,靈台剔透,又獲良師益友,難免一絲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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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在西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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