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無聲之愛

第二十二章 無聲之愛

安以風的確需要發泄,蓄積了這麼多年的壓抑,今天他要全部發泄出來。他在高速公路上飈車飆到沒油,丟下車沿着高速公路往回走,走回家已經是凌晨三點。

他實在精疲力盡了,連心痛的力氣都沒了。進門時,看見韓濯晨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有點意外。“還沒睡?”

“摟着芊芊我哪能睡着?”

安以風從口袋裏拿出路上買的消腫藥膏,隨手往沙發上一丟,拖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房間走。

“今天有沒有力氣陪我聊會兒?”韓濯晨問。

“有!”他轉回來,跌坐在沙發上,越看韓濯晨臉上的淤青越不爽,拿起藥膏,毫不溫柔地往他臉上抹。“怎麼不躲?又不是躲不開?”

“打一拳而已,又不疼。”

“靠!疼不死你!”

韓濯晨笑笑,打掉他的手,自己揉了揉臉頰。“被她拒絕完,你也可以死心了。”

“死心?”安以風搖搖頭,仰頭靠在沙發上。“她哭了,我第一見她哭!你說……她經歷過多少委屈,多少失望……才會哭着對我說:我不愛你!”

“我聽芊芊說,她和她老公的關係好像不太好。”

“她愛的是我!”安以風揉揉額頭,低頭沉思了好一陣兒,才開口:“晨哥,假如我單純的關心她,照顧她,算不算是第三者?”

“我不知道,反正若是芊芊的舊情人跑來替我關心她、照顧她,我肯定打折他的腿!”

“我跟你這種野蠻人沒共同語言!我去睡了,養足精神,明天我去找她敘敘舊……”

“敘舊?”韓濯晨嘲諷地笑着:“你他媽別敘床上去。”

“你當誰都跟你一樣!”

“除非你不是男人!”

第二天一睡醒,安以風直奔咖啡館,喝了不記得幾杯咖啡,終於等到司徒淳來。

他笑着迎上去,一臉的雲淡風輕。“這麼巧!”

“歡迎光臨。”她冰冷地回了一句,向裏面走。

安以風跟在她身後走進一間休息室,房間不大,一張桌子,一張床。

他盡量不去注意那張床,把全部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跟你敘敘舊不犯罪吧?”

“不犯罪,但我沒空。”

“沒事!你忙你的,我敘我的。”

她看來的確挺忙的,從袋子裏拿出很多鮮花,一支一支往花瓶里插。

按她的速度今天一天也插不完。

“小淳……”他搬了個椅子坐在她身邊,目光一從貼身連衣裙的領口看見若隱若現的曲線,完全忘了想說什麼。

難忘的一夜,銷魂的景緻,極樂的呻吟,在腦海中回放……

他的血液開始逆流,喉嚨有點乾澀……

這一刻,他無比崇拜韓濯晨的先見之明!

因為他的身體遠比他的思維更懷念她……

“你一點都沒變。”司徒淳拿起一支天堂鳥,淡淡地說:“你的眼睛就離不開那個部位了!”

他滿不在乎地笑笑:“看看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沒摸過!”

“安以風!”她手裏的花折斷。“出去!”

見她真生氣了,安以風立刻收起那一套玩世不恭。“我沒別的意思,純粹是想和你聊聊!”

“我跟你沒話說。”

“那你讓我說幾句話,我說完就走!”

“我給你十分鐘。”

他摘下手錶,放在桌上,看着一下下跳動的秒針說:“小淳,我知道現在說‘對不起’沒用,但我……還是想說:我很抱歉——當年傷透了你的心。”

“……”

“我做的是對的……幫會有多可怕,你根本無法想像。我清楚的記得,大哥出事那天,我去晚了一步,趕到的時候大嫂站在天台上傻笑,她渾身是血,滿地是血……那些人連畜生都不如,他們明知道大嫂肚子裏懷着三個月的孩子……”

他換了口氣,逼着自己說下去:“我眼睜睜看着她從天台上跳下去,無能為力。晨哥聽說是崎野的人做的,在警局裏三天滴水未進。第四天我去看他,告訴他:我查出來了,是大哥以前的一個仇家尋仇,大哥做事向來謹慎,一定還有個自己人出賣他!晨哥出來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人全家!!!連我都不敢相信,這是他做的事!這就是幫會,滅絕人性!慘無人道!”

司徒淳依然不說話,專心地插着花。

“我知道你恨我放了手,也知道你委屈,我別無選擇。你可能也和所有人一樣,認為我這個幫會老大當的囂張跋扈,我說一,沒人敢說二。可你根本想不到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這幾年還好點,前幾年,平均每二個月就有人暗殺我一次!我數不清多少次死裏逃生,總之每天閉上眼睛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睜開,更沒想到自己能活到今天!在我最艱難的時候,晨哥說要脫離幫會,我一堆堆破事處理不完,還得天天為他提心弔膽,生怕大哥的悲劇重演……這些年,我活得比誰都累,比誰都難!”

司徒淳插花的動作越來越慢,一枝花插了很多次都插不進去。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你原諒我,我只想你明白一件事——感情我玩不起!”說完這番話,安以風拿起表,看了看時間。“時間到了,謝謝你給我這十分鐘!”

他輕輕起身,笑着問:“不能嫁給我,至少還能做個朋友吧?”

她點點頭,繼續插着花。

花很美,更美的是花瓣上晶瑩剔透的水珠!

安以風凝視着花瓣上的水滴,緩緩蹲下。為她擦去眼圈裏滿含的淚。

原來,淚是滾燙的,會灼傷人……

他艱難地開口:“我聽說你和你老公的關係不好,是嗎?”

她轉過臉,沒讓他看見她的表情,但從她顫抖的雙肩,安以風已經猜到她的表情。

“小淳?”

“我的事……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他抬起手搭在她的肩上,好想擁住她,給她一個溫暖的胸膛,可想到她已是別人的太太,手無力垂下。

“我只是關心你。”

“我不用你關心。”她說話的時候一眼都沒有看他:“安以風,現在才想起關心我,有什麼意義?!我們曾經深愛,但那是曾經……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的感情早已成為過去式……”

她呼吸了好一陣,聲音里還是帶着顫音:“我不怪你當初放了手,你也不用自責,更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

“你真的不恨我?”

“我不恨你……我希望你好好珍惜真正愛你的人,我想……”

她的雙肩抖動的更劇烈,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可她還是咬着牙說出最後一句話:“比起我們那段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才更值得珍惜。”

“我明白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出門的,但一出門,他便渾身乏力地靠在牆上,再也沒有力氣邁出下一步。

“比起我們那段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直陪伴在身邊的人才更值得珍惜。”

多麼理性,多麼值得尊重,甚至敬佩的話!

這句話也只有這個他深愛的女人能哭着講出來!

……

曇花一現的愛情,一瞬間的綻放耗盡了他們一生血淚!

門外,安以風一拳打在牆壁上。

門內,司徒淳拿着鮮花,眼前一片模糊,怎麼也找不到花瓶。

“安以風,你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十年的委屈,你十分鐘就把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我愛你,從未後悔,可我在你心裏算是什麼……”

十年!

安以風活得難,她理解,可他為什麼不問問她怎麼過的!

她懷着孩子,吃什麼吐什麼的時候,他沒在她身邊,她一遍遍對自己說,“至少他愛我!”

她遠遠看見他摟着別的女人親熱的時候,只能捂着心口對自己說:“他愛我,縱使萬千美女在懷,他的心裏也只容得下我一個人。”

十年之約,他沒有來。她理解他的為難!

她坐在咖啡廳一遍遍寫着:waiting!

可是昨天,他來了!

她看見他神采飛揚走進她的咖啡廳,她手裏的電話摔在地上,那興奮的心跳聲終於讓她明白:再深的恨都抹不去那份執着的愛……

她按着狂跳的心等着他走向她,她想狠狠地打他一頓,再趴在他的胸口,聽他傾訴十年的煎熬……可他滿臉笑容地坐在別的女人身邊。

那一刻她才明白,是她把愛情想的太簡單,是她錯信了男人的海誓山盟!

她恨,恨得心有不甘!

她傻傻地看着他們竊竊私語,看着他滿眼憐愛地摸着Amy的肚子,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能給他生孩子的女人豈止她一個!

她真蠢,全世界最蠢的女人就是她。

她算什麼?不過是他萬千美女中的一個,一夜風流過的女人,他心裏真正能容下的不是她,是那個從七歲就陪在他身邊的Amy!

如果Amy沒有說過:“不是因為相愛,我從七歲就跟他在一起,我離不開他……他是我養父,我的性格習慣全都是他按照個人喜好培養出來的。所以,我總覺得……我的存在是因為他的需要……”

如果Amy沒有撫摸着下腹,甜笑着說:“是啊,我有時候還會擔心他愛上別的女人。”

她一定會走過去,冷嘲熱諷問問他:“意氣風發的時候,還記不記得有個女人說過等你?嬌妻在懷時,記不記得曾說過:你非我不娶?”

她還想把那瓶紅酒潑在他臉上,大聲告訴他:“要親熱,摟着你老婆去別的地方親熱,別讓我看見你這張噁心的臉!”

……

她沒有那麼做,她連笑着跟Amy說一句:“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這麼幸運!”都於心不忍!

怕會傷了她,傷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

女人活到她這地步,還真是可悲!

司徒淳擦去眼淚,看清了花瓶的位置,可手抖得太厲害,手中的天堂鳥怎麼也插不到花瓶里。

她終於崩潰了,狠狠地把花瓶打碎在地上,鮮花散了一地,花瓣零落!

“她年輕,溫柔,她需要你的憐愛,需要你的呵護,那我呢?”

“我懷着孩子的時候,你別說摸一下,連看都沒看過一眼……”

司徒淳跌坐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刺入掌心,她毫無知覺。她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脆弱無助,從未如此需要一個讓她依靠的胸膛!

突然間,門被撞開,她看見安以風神色擔憂地衝進來。

“小淳?”他跪坐在她身邊,捧着她流血的掌心,摟着她的肩,讓她靠在他懷裏。

他聲音哀啞如泣:“我是不是又傷了你?”

她推他,打他,一拳一拳沾滿血淚:“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我對你來說算什麼?!”

“愛過!”他一動不動地讓她打,眼神和從前一模一樣的深情無限:“你是我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你有幸福的家庭,有能保護你的老公,有可愛的孩子,我沒想到……沒想到你還記得十年的約定!”

“你!”她氣得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嵌在手心裏的碎玻璃在他臉上劃下一道血痕。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疼痛的表情,全部是愧疚。

“你……”她反倒為他心痛,痛和恨憋得她心口都要炸開。“那你現在為什麼要來?!”

“我來不是想挽回什麼,也沒想打擾你的平靜生活,我單純地想跟你生活在同一個城市……”

“滾!我連跟你生活在同一個世界都不願意!”

“我送你去醫院。”他執意把手臂伸向她,她快速閃開。

“把你的溫柔拿去呵護需要呵護的女人!我不需要!我自己能去!”

她推開他,站起來,又忍不住拿起一束玫瑰砸在他臉上。

“你這種男人怎麼不死!兩個月才被暗殺一次?你天天被人暗殺我都嫌少!”

帶着滿心絕望回到家,安以風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對夫妻很和諧地坐在沙發上。

和諧得不能再和諧!

韓濯晨摟着芊芊的肩靠在沙發的一端,兩個人一人扯着報紙的一側,空出的手一起在報紙上指指點點,一邊看,一邊笑……然後,他覆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她笑得臉紅紅的,不停搖頭,他又耳語幾句,她紅着臉捂着耳後躲避,柔嫩的小手放着他心口,欲迎還拒。

安以風以為兩人看得色情報紙,走近一看,日報的新聞版。

一口鮮血噎在喉嚨處!

安以風坐在沙發上,想從茶几找點水潤潤乾澀的喉嚨,卻看見茶几上放着兩個印着紅色彼岸花的情侶杯,一杯咖啡,一杯豆乳,一黑一白,形影交錯。

很明顯,和諧的夫妻倆一人一杯。

可不知道為什麼,孕婦不宜的咖啡杯上印着淡粉色的唇膏印,豆乳杯上沒有……

他分析了一下可能性,一陣肉麻。

服了!真他媽的有情趣!

韓濯晨看一眼不合時宜出現的他,又看一眼他臉上的傷口,端起咖啡杯。“這麼快就回來了?”

“廢話!”他累得筋疲力盡,話都懶得說。

“敘箇舊也這麼耗費體力?”

安以風瞪了他一眼,又瞥了一眼他咖啡杯上的唇膏印:“你思想能不能純潔點!”

“對不起!我忘了,你們是純潔的友誼,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

芊芊笑着起身,從冰箱裏拿了罐啤酒,放在他面前,對他說:“女人最愛口是心非,越是對着心愛的男人,越是口口聲聲的不愛!”

“我知道……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打開啤酒,往嘴裏狂倒,淡黃色的液體流過他臉上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

冰冷,刺痛和苦澀並沒有沖淡內心的鬱悶,反而徒增了他心頭的愧疚。他忿恨地把手裏的半罐啤酒砸在地上,水花飛濺。

她矛盾,她壓抑,她委屈——他懂!

可他什麼都不能為她做!

該說的他都說了,能做的他也做了。他尊重她的決定,可她字字句句的拒絕都包含着難以割捨的眷戀。

她說:“你這種男人怎麼不死!兩個月才被暗殺一次?你天天被人暗殺我都嫌少!!!”

是啊,他怎麼不死了!死了就不用她留戀,不用她矛盾!

安以風苦不堪言,韓濯晨卻在旁邊不冷不熱說著:“當初在我面前自詡情場高手,最擅長和女人談感情,依我看,你他媽就一個廢物。”

“靠!她是別人老婆。她要是沒嫁人,我他媽一個小時就能搞定!”

韓濯晨喝了口咖啡,攸然吹着熱氣:“純潔得不能再純潔……”

安以風咬咬牙,看他臉上的淤青還沒消,壓下再給他一拳的衝動。“是!我愛她,我想娶她,想得都要瘋了!她不肯,我能怎麼樣?難不成……”

“芊芊!”韓濯晨柔聲對芊芊說。“你幫我約她,說我想跟她談談。”

“好!”

芊芊去打電話,安以風皺眉問:“你想跟她說什麼。”

“很簡單!就一句話:她不離婚,我做了她老公!”

他按住劇痛的頭:“我看你還是做了我吧!”

“這個主意好!”韓濯晨笑着點頭:“一會我就告訴她:‘你如果不離婚,我就把安以風扔海里,省着我看他心煩!’”

“行!如果她還不離婚,不勞你費勁,我自己跳!”

正說著,芊芊打完電話回來。

“約了嗎?”韓濯晨問。

“約好了。晚上五點,她的咖啡廳。”芊芊坐回沙發,大惑不解地問韓濯晨:“你跟她不熟嗎?我還以為你們認識。”

“認識,見過幾面。”

“那為什麼她聽了你的名字,又問了兩遍?”

“是嗎?你怎麼說的?”

“我說:你有空嗎?我老公想跟你談談,你們認識的,他叫韓濯晨。她好像很吃驚,讓我再說一遍,我又說了一遍,她隔了好久,又問我:你老公真是韓濯晨?她的口氣好像完全沒法相信。”

“哦!”他笑着把芊芊抱在膝蓋上,極輕地攬着她的腰:“她可能是認為我不可能娶老婆。”

“噢?看來我得調查一下,你以前到底風流到什麼程度!”

韓濯晨馬上轉移話題。“我有點餓了,怎麼午飯還沒好?”

“不說算了,我晚上去問Chris!”芊芊說完,轉身走向廚房,去看傭人有沒有準備好午飯。

韓濯晨一腳踹向安以風:“我他媽現在就想把你扔海里!”

雖然約了五點,四點沒到他們三個人已經坐正咖啡廳里等。原因很簡單,安以風玩了一個下午手錶,芊芊善良地提議早點去咖啡廳里坐會兒。她話音未落,安以風第一時間響應,爭分奪秒穿上外衣。

接近傍晚,光線暗淡,咖啡廳的黑色凸顯出黯然。落地窗沒有了強光照進來,黑色襯底紅色條紋圖案的壁紙上隱隱可見淡黃色的熒光。

安以風仔細看了看,原來壁紙上有很多夜光的英文單詞:waiting。

是店名。

那字跡不像是印的,好像是用夜光筆寫上去的,從筆跡看是出自一人之手,但有的工整些,有的潦草些,有的寫了一半……有的最後一筆拖的好長……

“Waiting。”安以風看着字跡說:“等待!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韓濯晨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變的等待。”

“不變的等待……你確定是這個意思?”

“猜的!”

不變的等待……

安以風的手輕輕觸摸着那夜光筆寫上去的字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這些紅色的條紋,配上一個個熒光的Waiting,在黑色的背景下,很像黑夜裏的彩虹……

他看得眼前一片朦朧,彷彿看見司徒淳坐在這裏,一遍遍地寫着這個詞,一遍遍說著:“安以風,我在等你,一直在等待,不變的等待……”

他的心在抽搐。

這時,司徒淳的帥哥兒子推門進來,看見芊芊,禮貌地過來打招呼。

“Anthony?放學了。”芊芊笑着問。

“剛放學!我媽媽沒在嗎?”他說話的時候,眼睛不自覺地瞟着安以風。

或許是他那張貌似司徒淳的臉,安以風對他沒有一點介懷,反倒有幾分親切感。他拍拍旁邊空着的位置。“你媽媽一會兒來,小帥哥,過來坐會兒。”

“好!”這孩子一點都不扭捏,很大方地坐下,還湊到他耳邊,小聲問:“你是安以風嗎?”

“噓!”他看看四周,問:“你認識我?”

“我讀國小的時候,我們班的男生都崇拜你,我們都覺得你特酷,特男人。”

安以風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不出來我還有Fans。”

和芊芊一起看雜誌的韓濯晨眼都沒抬,冷哼一聲:“連下一代的民族幼苗都摧殘了,造孽啊。”

芊芊笑着看看韓濯晨,很好心地告訴他:“我讀初中的時候,我們班很多女生都把你當夢中情人!我有個同桌,一提起你,恨不能以身相許。還有個女生不知道從哪本雜誌上剪了張你的照片,看了整整一節課,直到被老師沒收。老師拿着照片搖搖頭,語重心長說:唉!你們這些無知的少女啊……”

“是嗎?”韓濯晨眉眼染笑。“那你怎麼說?”

“我當然裝不認識你……”芊芊喝了口飲料,仔細地回憶了一下:“我還很好心地告訴我可愛的同桌:‘他是作惡多端的大魔頭,我嚴重懷疑你的欣賞眼光,你的愛情觀太扭曲了。’我還說,‘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愛他……他要是愛上我,我寧願……’”

她仰起臉,一臉“純真”地問:“你不會介意吧?”

“不介意,繼續說。”

她聲音小了點:“我寧死也不會從……”

安以風毫不給面子地大笑,韓濯晨淺淺微笑,那種獨有的很“溫柔”的微笑……

Anthony顯然對感情問題懵懵懂懂,全部注意力還是集中在安以風身上,他拉拉安以風的袖子小聲說:“為什麼好多人都說你死了?”

“他們亂猜的。”

“噢!當初我媽媽有個朋友說你死了,我還特傷心,媽媽跟我說你沒死,我還以為她安慰我。原來是真的!”

“是嗎?你媽媽怎麼知道我沒死?”

“我媽媽說:安以風不會死,更不會自殺,這個世界沒有什麼事是他承受不了的,也沒有任何事能讓他笑不出來!”

不但安以風感動得一塌糊塗,連對面的韓濯晨都凝神看着Anthony,眼神中多了幾分興緻。

Anthony拉拉安以風的手臂,很誠懇地問:“我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安以風坐正,一本正經說:“問吧。”

“我聽說你拳打得好,你一個人能打二十個,真的嗎?”

“那是我被二十幾個人拿刀的人堵在家裏,打不過也得打!”

“你真厲害!”Anthony滿眼崇拜。

他眼神閃動了一下,又問:“我還聽說,你換女人為什麼比眨眼睛都快?你能看清女人長什麼樣嗎?”

“啊!?”

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尖銳。“誰告訴你的,你媽媽?”

“不是,我聽同學說的。是真的么?”

他看看Anthony鄭重其事的眼神,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我沒仔細看,反正她們能看清我就夠了。”

“我媽媽也這麼說!她也說這是因為你看女人從來不用眼睛。”

安以風聽見韓濯晨輕笑出聲,揉揉有點痛的額頭。“你媽媽經常和你說起我嗎?”

“嗯!每次我提起你,她都跟我說很多關於你的事,她說你是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是個真正的男人。有理想,有信念,還很有原則……”

“還有呢?”

Anthony想了想,欲言又止。“好多,我都記不住了。反正她跟我說你的次數,比說我爸爸都多。”

本來興緻盎然的安以風,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鬱悶地拿起酒倒滿。

“給我也倒點。”Anthony端起酒杯,毫不客氣地伸過去。

“你會喝酒?”安以風給他倒滿,看向韓濯晨和芊芊:“這孩子有點意思!”

“我外公沒事就讓我陪他喝酒,他還說我的酒量好,是遺傳他的。”Anthony喝了一大口,自豪地說:“我媽媽偷偷告訴我,我是遺傳我爸爸,我爸爸千杯不醉,人品好,酒品好!”

Anthony在提起爸爸的時候,清澈的眼睛裏都是光彩和崇拜!

安以風端起酒杯,一口氣喝進去,苦澀的酒入口竟是酸的。他勉強地笑笑,問:“Anthony,你爸爸是不是很疼你?”

“當然了!我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啊!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抱起書包。“今天是周三,我爸爸會給我寫信,他一定給我買了那雙球鞋!”

“我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見。”

看見Anthony興奮地跑掉,安以風再也笑不出來。一封信都可以讓他興奮成這樣,Anthony一定很愛他的爸爸,如果他知道他的爸爸媽媽要分開,會多恨他……

但是,他卻忘記了一件事,爸爸如果在身邊,何必每周三寫一封信……

安以風永遠都不會想到,從Anthony第一次問:“我為什麼沒有爸爸?”

司徒淳就抱着他說:“你有,你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可他很忙,他要追求自己的夢想,要有所作為……他讓媽媽給他十年的時間,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你相信媽媽,媽媽不會騙你,等到你九歲的時候,媽媽就帶你去找他!”

從那之後,她每周都會寫一封信給Anthony,用安以風的口吻關心Anthony的心事,鼓勵他的成長,還經常會問他想要什麼……

在Anthony的心裏,他有個最好的爸爸,他的爸爸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地關心着他,從不會責罵他。不論他喜歡什麼的東西,只要他一說,爸爸就會買給他。有時候,東西太昂貴,媽媽不給他買,他就寫信給爸爸,爸爸從不會讓他失望,一次都沒有!

還有一次,Anthony因為和人打架被媽媽罵,晚上哭着給爸爸寫信說:他很委屈,是他的同學說他沒有爸爸,說他是野種!他才會動手的……

第二天媽媽就給他道歉,她抱着他說:“媽媽錯了,你爸爸給我打電話,說我不該罵你,說你是個好孩子!最懂事的孩子!”

九歲,他滿心期待跟着媽媽來了澳洲,卻沒見到爸爸。

他很生氣,在屋子裏哭了一個晚上,不肯吃東西,第二天收到信,信上說:“最愛的小安,對不起!爸爸讓你失望了!爸爸很愛你,也很想你……但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走不開……你等着爸爸,爸爸一定回來!記住,你是個男人,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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