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想念一個人

第十章 想念一個人

“歡迎各位來到國家級鋼琴演奏家季青先生舉辦的‘Trip·旅程’全球巡演第一站:歷陰市!”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報幕點燃了現場的氣氛,這一瞬間,無數攝像機開始工作。

大屏幕上映出季青清瘦卻挺拔的身影,他在舞台中央那架奢華的原木色三角鋼琴前坐好,抬手的時候,觀眾自發安靜了。

後台休息室里有連接現場的液晶顯示屏,寧以菲穿着寶藍色長禮服坐在沙發里,任由一襲長發被造型師綁在腦後,露出白皙的皮膚和五官。

琴聲響起,回蕩在不小的休息室里。

楊素剛才的話還在耳邊迴響,她聲音滄桑,有難過也有可惜:“我以前也帶過一些人,但沒有人能走到你們這一步,他們中間大多數是自己放棄了初心和堅持,另外一些則苦於沒有前進的方向而原地踏步。我想看看你們究竟能走多遠,這也是我為什麼對外宣佈不再招收弟子的原因。”

於楊素而言,能夠在晚年帶出兩個出色的弟子,她就已經很滿意了。

演奏會時間已經過半,很快就到寧以菲的部分。她記譜能力很強,再加上練習過兩晚,曲子早已經爛熟於心。但她還是帶上了修訂好的琴譜,不知道為什麼,看着譜子,她就特別有底氣。可能是因為,這首歌曾經在她每次覺得堅持學琴太難的情況下,給了她堅持的力量。

對於寧以菲來說,這首歌是不一樣的。

十五歲剛好是叛逆的年紀,青春期的敏感讓人難挨。她受到周圍大批人的影響,認為學琴沒用,即使學了也當不了鋼琴家,這樣的話讓她一度想過放棄,就在那時候,這首歌出現了。

我要多努力,才能走到你身旁,

與你並肩,去往最想去的地方。

……

我心裏最美好的你呀,希望你永遠坐在鋼琴旁,

我會帶着花,從很遠的地方接近,

一步一步,直到停在你跟前。

雖然不知道王行是為誰寫了這首歌,但很感謝他,讓她走到了現在。

寧以菲一直在想,將來的某一天,會不會也有一個人,帶着花,朝她一步步走來,最後停在她跟前。

房門被人敲了敲,工作人員提醒她還有三分鐘就要上台了。寧以菲跟着他從後台走到候場區,調整好呼吸,接下來的時間像是被人按了“加速”鍵一樣飛快溜走。

“接下來,是我的師妹寧以菲助陣帶來的曲目《燈火》!”

這話一出,現場似乎起了低低的嘩聲。

寧以菲提起寬大的裙擺,從側面慢慢迎着光走去。

沒人說話,也沒人鼓掌,現場安靜得像是在演默片。

直到寧以菲坐在了之前季青坐過的位置,才有聲音響起。

“之前不是失誤了嗎?怎麼還來?”

“一次失誤算什麼,誰還沒犯過錯?至於記那麼清楚嗎?”

“她是搞砸了自己的場子,又想來搞砸她師兄的場子?”

“話別說得那麼難聽,人家好歹也是專業的。”

“專業的還會錯音?真是不敢苟同。”

……

季青沒有立刻下場,他靠着鋼琴,目光注視着寧以菲,似乎在給她一種無聲的鼓勵。

寧以菲放好琴譜,在這種情況下難得還有心思開個玩笑:“師兄不走的話,就麻煩給我翻一下譜子吧。”

“我的榮幸。”

“接下來我將要演奏的是歌手王行的歌曲《燈火》,希望大家都能從這首歌里找到追逐和前行的勇氣。”

寧以菲抬手,彈出第一個音。

幾秒過後,一串音符流淌而出,伴隨着輕輕柔柔的女聲。

這是寧以菲第一次在舞台上開嗓。

少女聲音清淺,有種淡淡的疏離感,卻又意外地讓人瞬間產生好感。

暗戀中十足青澀的情感隨着曲子的節奏逐漸明晰,這是每個人都曾有過的青春。

季青好奇地看着譜子,既驚訝於創作者王行的才華,又驚訝於寧以菲竟然能完全體會其中感情。他是第一次接觸這首歌,不得不眼也不眨地盯着譜子,免得該翻頁的時候錯過,可他隔了幾秒才發現,寧以菲根本沒有在看譜。

沒有複雜的心機,也沒有狗血第三人,簡單而純粹,心酸而美好,這就是年少時候那場無疾而終的暗戀。

曲子演奏到尾聲,寧以菲從切換到觀眾席的大屏幕上看到有人在哭。

最後一個音落下,整個大廳鴉雀無聲。

三秒過後,後知後覺的掌聲如同翻湧大浪,席捲而來。

寧以菲從座位上起身,接過話筒,停頓了兩秒才說:“我是寧以菲。在這裏,我要借師兄季青的場子,向之前買票觀看‘22’主題場音樂會的大家道個歉,由於個人原因導致演出失誤,影響了大家的觀看體驗……”

“對不起。”鏗鏘有力,並不含糊。

觀眾席上忽然遠遠傳來一句帶着哭腔的女聲:“我們原諒你了!”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聲音附和:“我們原諒你了!”

彷彿心中巨石落下,寧以菲笑着說:“謝謝大家。”

季青終於鬆了一口氣,把她放下台了。

中場休息時,季青看了眼表,又看了看已經換下禮服的寧以菲說:“一會兒別走,一起去華雅盛世吃個飯,這都多久沒聚過了。”

華雅盛世是個高檔場所,離劇院至少有半個鐘頭的車程,吃吃喝喝又是好長一段時間,指不定中間還要搞什麼其他么蛾子,寧以菲時刻記得自己兩點鐘還要去參加寵物交流會,好說歹說才脫了身。

華雅盛世VIP1廳。

秦珩來得最晚,裏頭已經點好餐了。

VIP包廂有一條龍服務,唱歌喝酒玩遊戲什麼都不耽誤,推門時,裏頭陳越揚撕心裂肺的吼聲差點沒把人鼓膜震破。

秦珩聽了半天才聽出來這唱的居然是Invincible樂隊的主打歌曲《迷茫》。

這歌是當時秦珩為了出道寫的,一字一句仔細琢磨,真正做到了每一句歌詞都押韻,因為簡單好懂且意境到位,一經發出,火爆網絡。

身為樂隊一員,怎麼就能唱成這樣呢?

秦珩內心複雜,抬腳就踹了過去:“陳越揚你別毀了我的歌!”

陳越揚捂着壓根兒沒被踹痛的腿叫了一聲,他看着底下人偷笑的表情,有點委屈又有點不服地放下了話筒:“那秦哥你來。”

“來就來!”秦珩抓過話筒,開嗓就唱,“別說你很迷茫,現在就該起航……”

一曲完畢,掌聲四起,成員都特別給面子。

秦珩嗓音條件非常好,什麼歌都能唱,即使不做主唱兩年,地位也不是別人能撼動的。

孫楚的生日來的都是樂隊的人,不多,加上秦珩才四個。除了秦珩、陳越揚,還有個貝斯手叫李凌雲。李凌雲就是出了貝斯手解約的那個事情后樂隊新招進來的,他是Invincible和主唱秦珩的狂熱粉,只是可惜,招進來沒多久后樂隊就散了。

秦珩看着曾經並肩作戰的兄弟們,如有千言萬語哽在喉嚨,最後只說出一句簡簡單單的:“好久不見。”

的確,解散後秦珩就沒再聯繫過他們,意思如何他們都懂。

秦珩放開他們了,讓他們各自去追自己的夢。

陳越揚等這樂隊的人聚集在一起等了兩年,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眶:“秦哥……”

秦珩喉嚨發澀,鼻尖也有點泛酸,連帶着,眼眶也微微發紅。他說不出別的,他知道陳越揚紅着眼睛在等他重新組建樂隊,但他不能說出口。

他給自己倒了杯可樂,然後跟孫楚碰了一下杯:“生日快樂。一會兒要開車,就不喝酒了。”

孫楚握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看向他:“秦哥……”

“別說了,說多了影響感情。”

這場聚會持續了兩個多小時,他們把樂隊組建后發行過的歌全都唱了一遍,到最後每個人嗓子都是嘶啞的。

陳越揚放聲大哭,邊哭邊握着話筒不撒手,他幾乎是在號叫,用一個成年男人最粗獷的聲音:“你說過你會等我,可你怎麼跟他走……”

秦珩坐在沙發上喝水,剛才扯着嗓子唱了大半天後,他現在連笑都笑不出聲音來了,但陳越揚唱得實在太難聽,難聽到他必須拖着那副聽起來跟風燭殘年的老人一樣的嗓子指揮道:“求求你們把話筒搶過來,快別讓他唱了!”

知道的是樂隊解散后的聚餐,不知道的還以為陳越揚失戀了。

李凌雲畢竟年紀小,又是其他人的粉絲,所以想笑不敢笑地躲在角落裝鴕鳥,把這個重擔交給了孫楚。

他們吵鬧着,又開始接着唱。

秦珩卻在休息的時候,瘋狂地開始想念一個人。

也不知道寧以菲這個時候在做什麼。

她應該在吃飯吧,她之前說過每天中午邱叔都會回家做飯,做好了再打包帶過來。若是哪天邱叔不想回家做飯了,就會帶她去附近的小館子裏吃一頓。

想着寧以菲吃東西的樣子,秦珩忽然就笑了。

他從兜里摸出手機,本來想給寧以菲發消息,忽然看到6棟的群聊有很多條未讀消息,無非是問“中午吃了啥”,其中有人問起團寵寧以菲,張姐便隨手發了一句“小菲好像去江音了”。

寧以菲來江音了?她在江音哪兒?

群里還在問,這回問到了秦珩。

【老周】:小秦吃了啥啊?

秦珩先給滿桌子的殘羹冷炙拍了張照發過去,然後立即私聊寧以菲。

【秦珩】:你在江音哪兒呢?

對方倒是很快給了回復。

對方發過來一個位置,看樣子是個吃飯的地方,開車過去倒也不遠。

【秦珩】:接下來去哪兒?

【寧以菲】:四季酒店。

【秦珩】:???

一個眨眼人都跑酒店去了?

秦珩就跟個操心的老父親一樣焦灼,正想仔細問問,對方已經向他說明緣由了。

【寧以菲】:邱叔讓我來參加一個寵物交流會,說是首都那邊來了位大人物傳授經驗。

後面還跟了一個[無奈·jpg]的表情包。

秦珩愣了下,又笑了,他勾起一邊嘴角打字。

【秦珩】:等着,我也去湊個熱鬧。

秦珩到的時候,寧以菲剛吃完飯。

下午一點出頭,太陽高高掛着,散發光和熱。

秦珩進店后感覺到冷空調包裹全身時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他緩了兩秒,開始去注意那些穿得花花綠綠的女人,結果找了一圈也沒找到人,直到身邊傳來寧以菲的聲音:“喂,秦珩,這兒呢!”

秦珩扭頭,第一眼還有點不敢認:“你怎麼……”

話到一半,他又想起這是江音,不是老城,換身衣服不是很正常?

女人身形纖瘦,穿着無袖的修身連衣裙,抽繩把腰掐得很細,露出的鎖骨和手臂潔白細膩,一向不戴佩飾的她居然還戴了一條銀色流蘇鎖骨鏈。

秦珩無法形容這一刻見到她的感覺。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第一次見面時,他會覺得寧以菲身上有一種和老城格格不入的氣質了。寧以菲適合待在老城,但她卻屬於都市。

寧以菲看了眼表,快兩點了:“走吧。”

她吃飯的地方離四季酒店不遠,走過去只花了十分鐘。

四季酒店二樓牡丹廳,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入場了。等到兩點鐘交流會開始,寧以菲才發現秦珩這一趟來得可真好啊,因為整個會場,六十多個人,只有他們倆是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其他全都是頭髮里藏着銀絲的中老年。

老教授講課的內容就跟初中物理老師講電極一樣枯燥乏味得讓人想睡,寧以菲為了完成任務,在邱叔問起來的時候有個交代,乾脆拿手機錄起了像。

秦珩比她更覺得無聊,他連鳥都不養。寧以菲看看周圍的人聽得津津有味,甚至還舉手提問的樣子,湊到秦珩耳邊小聲道:“咱們往後坐?”

莫名有種逃課的刺激感覺。秦珩點了下頭,然後兩人從前排低着頭貓着腰去了後排躲着說起了悄悄話。

“你為什麼去老城住?”他老早就想問了,但那時候礙於兩人不相熟,這麼多天過去了,這會兒應該也算得上是同一根草上的螞蚱那樣的朋友了吧。

“那你呢?”寧以菲邊錄像邊問。

“我是玩音樂的,因為寫不出東西,所以住過去調劑心情。”

“那我們差不多。”寧以菲找了個角度把手機架起來解放了雙手,然後平靜地說,“我被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絕交了,所以住過去調劑心情。”

秦珩皺眉。

寧以菲嘆了口氣:“行了,不說了,我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秦珩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就勾起對方的傷心往事,一時間有點內疚,他正想換個話題,就聽寧以菲先開口了:“我跟酒吧老闆打過招呼了,你明天過去面試就行。”

秦少爺從來只有面試別人的份兒,什麼時候被人面試過,一時間忽然體會到為什麼之前面試樂隊成員時對方一個個誠惶誠恐的了。他心理素質強大,倒也不至於跟那些人似的誠惶誠恐,就是有那麼點緊張。尤其是,這工作是寧以菲介紹的,不能搞砸。

“你不去?”

“我明天上班。”

“酒吧不都是晚上才熱鬧?晚上跟我去?”

居然邀請了兩次。寧以菲感覺秦珩有點不對勁,想了半天,她終於知道是哪裏不對勁了:“你不會是沒參加過面試吧?”

被一語中的的秦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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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甜蜜,也是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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