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塵封往事

當顧千柳從昏迷中清醒過來，那已經是第二天的黃昏。

雨幕宣洩完畢，讓整日不敢露頭的陽光在最後半個時辰和世人打了個照面。

小屋旁的幾個水窪中倒映出幾抹晚霞的緋紅，並不嚴密的茅屋屋頂依舊在零零碎碎的低着水珠，敲打在地面上不時地發出悅耳的滴答滴答聲。

餘暉照映的莫離岸臉龐發紅，顧千里艱難起身，這才看到面前擺放着一個僧人長用的飯缽，裏面滿滿的盛着一碗魚湯。

“這方圓十里的兔子賊機靈，搞不到了只能給你逮兩條魚，湊合湊合。”

莫離岸沒有去瞧臉色古怪的顧千柳繼續說道“這三年別看我劍法沒長進多少，這個燒飯洗衣服的活一項都沒落下，別不信，你這缽還是我去河邊洗的，那傢伙你是沒見...”

顧千柳無可奈何的露出一個苦笑，端起鐵缽喝了一口，這味道讓平時就對食材講究的他痛苦的眯起了雙眸。

魚膽碎了，整碗湯都帶着濃烈的腥苦味道，沒有食鹽和去腥的蔥蒜，整碗湯就像是一條死魚被丟進水裏熬滾之後隨意的被拿到檯面。

顧千柳沒有回應，用擺放在用茅草臨時搭建的床上邊的樹枝挑起整條魚，囫圇的將它塞進嘴裏開始咀嚼了起來。

曾經莫離岸和墨紅塵也曾取笑過他，說“只聽過吃人不吐骨頭的，是世上居然還有吃魚不吐刺的。”

看到顧千柳吃魚的樣子，莫離岸苦笑了一聲之後有了片刻的失神。

這間屋子其實是一個早已荒廢了的寺廟，正門正對着一尊怒目金剛，金剛身上的金漆不知道是歲月緣故還是世人貪婪，早已失去了蹤跡，只留下佈滿斑駁痕迹的整一尊石像屹立在寺廟最中心的地方。

顧千柳喝完整碗魚湯，將手裏的鐵缽輕輕放下，雙手合十恭謹的朝着金剛拜了拜。

年久失修的屋子滿是蛛網塵垢，莫離來到此處安頓完顧千柳后，第一件事就是清掃了整間寺廟，哪怕只有這破敗的一間茅屋，對於他這個信天信地也信命的來說，做到無愧他人這也是心中劍道的一部分。

向金剛接缽盛湯，那莫離岸就要給他修善一番，不為別的，就是不想過多牽扯因果，你留宿我維修，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理兒。

光線越發昏暗，沉睡一天半夜的顧千柳臉色也才略微的好了一點，強於他人的體魄不至於那麼容易感染風寒，可嚴重的失血和傷口沒有及時處理，還是讓他虛弱不堪。

“莫師兄，你說，那三個老傢伙會不會等不到你去報仇就先嗝屁了。”

莫離岸目瞪口呆的看着這個他向來就寵溺到骨子裏的小師弟哈哈一笑說道“你少給我扯淡，那三個老不死的加起來都要有250歲了，可那身子板比你現在都要強不少，你說說他們能那麼草草死了嗎？”

顧千柳帶着女子模樣的柔美一笑，聲音凄涼的感慨“哎，我也希望他們能在活上個二三十載的，到時候就算是你不行，那師姐的仇，我還....”

“你師姐的仇，我會報。”氣氛急轉而下，知道說錯話的顧千柳雙手復在後腦，沉沉得倒了下去。

“柳巷山莊的枯山翁已經金盆洗手，將天下第五的位置騰了出來，至於誰敢去坐，現在還沒有定數。”顧千柳望着還在朝着地面滴水的屋頂繼續說道。

“這時間我們去報仇，我怕會受到天下群雄的圍堵，天涯宗魏天海我調查過，那時沒有師姐出手，只有狐墳槍宗的那個老不死，實力最強，師姐也是死在他那柄銀龍刺膽槍下，你說，我們該先找誰。”

莫離岸輕笑，他知曉，這三年來顧千柳不止一次的殺上這幾個宗門要為墨紅塵和自己報仇，也因為如此，整整三年，顧千柳在劍法造詣上分毫不進，心境被仇恨淹沒，在也沒有心思去專研如何練劍，而是沒日沒夜的想着該如何去報仇。

顧千里就是這樣的人，打小起一路順風順水，在江湖年輕一代中力壓天下豪傑，只有每次在和莫離岸和墨紅塵比試中落了下風。

十多年的朝夕相處，顧千里也早已對他世界墨紅塵心生情愫，可礙於莫離岸和師姐早已表明心意，這才將他心中的那份美好壓在心底從沒和他人述說。

“先殺枯山翁！”莫離岸語氣堅定的說道。

顧千柳嗯了一聲，抬起頭恰巧看到金剛怒目的威嚴。

“這是為何。”

“當年滄海宗的慘案你正好去了苗疆不在場，師傅落下的半殘身子就是因他導致，師母心口致命一劍，也是拜他所賜，哪怕多年前師傅在如何折磨我，訓斥我，當年也是他幫扛下了青山劍派那人的致命一劍，這個恩情，我先報。”莫離岸說起來當年滄海宗險些滅門的原因，這也是滄海樓內這些年從沒有人提及和禁止說起的禁忌。

“你去苗疆的第二年，青山劍派號稱年輕一代劍術最強的孫一鳴在江流城偶遇還調戲了你師姐，之後也因為我一怒之下用千葉散殺了那孫子還有狐墳槍宗的四老，這才引起了後來的圍攻，義父沒有將我二人拋出去，更是以他二人對抗近半個江湖的頂尖高手依舊想要護我周全，這些年來，說沒有覺得對不起他老人家，那是假的，宗門這些年連根基都換了地，我卻只殺了青山劍派的孫成其和狐墳的幾個長老。”想着三年前最後一場和墨紅塵聯手大戰江湖中的最強三人，他低下了頭。

“槍宗那人就算師傅恢復到巔峰狀態，我想也很難討得到好處，枯山翁在之前被你師姐的落霞紅塵決擊傷了體魄，這才會金盆洗手，這個老不死的只要沒死，我絕對不會放過他。”

顧千柳扭頭看着站在門口遙望遠方的莫離岸身影遲遲沒有開口。

“魏天海那日正巧於二人飲茶論道，以他一人阻攔我們四人，他也力所不逮，你師姐的死，我不怪他，就連我最後能逃出來，也應該感謝他。”莫離岸回頭看着正瞧着自己的顧千柳，好奇的問道“幹嘛這麼看我。”

而顧千柳蒼白的臉上露出一臉神往“葬花雪淵攜手江湖，想想就讓人神往，師兄，你變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