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整個計劃的成敗,繫於攻奪葫蘆關的得失。陸虞候了解到自己任務的重要,覺得心裏很亂,既不安,又興奮,以至於身子都有些發抖,呼吸都有些困難。
“這不行!”他對自己說,“這樣子怎能擔當大事?”
幸好遇到一道山泉,自崖壁上潺湲而下,他摘去頭巾,將頭伸了出去,讓清涼的流泉,好好沖洗了一陣。曉風一激,其寒徹骨,但頭腦卻很清醒了。抹乾頭髮,遙遙望去,葫蘆關上靜寂如死,正是展開攻擊的大好時機。
於是陸虞候領隊再走,漸行漸近,葫蘆關的形勢也看得相當清楚了,兩面石壁,合成一道關門,就像整座山峰,硬劈成兩半似的。關上有一間石頭砌成的房屋,東西兩面都有上關的小路,如果正面強攻,東西側擊,只要有一路成功,便可奪取全關。
時機迫促,不容仔細考慮,陸虞候依照何慶奇的指示,將所有的士卒分成兩隊:一隊作為接應,攔截殘敵;另外一隊分成三小隊,他自己帶的那一隊,擔當正面,東西兩翼,由兩名小校分任領隊。
“我們是突襲,也是硬攻,有進無退。”陸虞候說,“拿下葫蘆關,大隊才能站住腳;拿不下葫蘆關,都困死在這裏。別的不說,乾糧就無法維持。我的話只說到這裏,大家只懂得自己的責任。”
這兩句話說得不怎麼高明,但意思也還容易了解:是說此役關係全局,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我們三路並進,所以西面一路,應該先走。聽我以響箭為號,一齊猛撲。”
“虞候!”東路領隊有異議,“此刻契丹兵大概都還在睡夢頭裏,悄悄偷了上去,打他個糊裏糊塗,措手不及,不是很好?”
“我也是這麼說。”西路領隊接口,“放一支響箭打草驚蛇,大可不必。”
“那麼,怎麼樣才能一齊動手呢?”
“何必要一起動手?先到先攻,前後時間也差不了多少,等於一起動手。”
陸虞候不曾帶過兵,到底不大內行,不過脾氣很好,肯虛心服善,連連點頭:“說得不錯!依你!依你!”
於是西領隊帶隊先走。將過關門,格外小心,集合手下的二十個人,先停下來看了半天,才指着關上說:“你們看,關上的守衛來回在走,我們要等他掉轉身的時候,一個一個越過。要快,不準有聲音。我先走,等到那面,看我的手勢。”
說完,他伏身蛇行而過。關上守卒在東面,從西面偷看,十分清楚,等上面來回蹀躞的守卒掉轉身往回走時,他趕緊招一招手,一連過了五個。看守卒又要轉身面對關門時,搖搖手示意暫停。
這樣到了最後一批,發生意外,功敗垂成。關上的守卒,本來面朝里走,突然彎下身子來系綁腿,頭一低,無意間向後看了一眼,發覺異樣,趕緊轉過身子來,關前越過的兩條影子,已經落入他眼中。
那人的神色頓時緊張,匆匆走向一座木架,架上掛着一面鑼。他一伸手摘下鑼錘,就待往鑼上敲——在窺伺着的西路領隊,非常着急。只要一鳴鑼報警,驚起全關,分頭防守,那就是以逸待勞,憑恃地形之利,穩可固守,因而毫不考慮地加以阻止,抽箭搭弓,也不及細細瞄準,發出一箭,緊接着又抽第二支箭。
第一箭不會中,射在木架子上,但雖不中,卻也有延緩對方動作的效果,那人吃了一驚,回頭看時,第二支箭又到了,急忙一閃,只聽“當”的一聲,正射在銅鑼上。
西路領隊更為著慌,方寸雖亂卻是鬥志如虹,心裏在想,形勢已完全不同,如果自己再繞向西路去攻擊,豈不迂拘可笑?當機立斷,現在要爭的是呼吸之間搶先一步的時機。即令那人驚動全關,大家披衣起身,得有一段時間,而且夢中驚醒,睡意猶在,一時也會辨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自己這方面只要弄成聲勢浩大的模樣,一定會把他們嚇得手足無措,奪路而逃。
主意打定,只覺平添了十倍的精神,他身子一長,將手重重地一揮,搶先入了關門。弟兄們見此光景,微一錯愕,旋即明白:建功立業,就在此刻,也是個個抖擻,一陣風似的,跟着領隊直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