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嫌疑人

智取嫌疑人

智取嫌疑人

武燕、周景萬一行匆匆趕到醫院。已然快到午時時分了,路上本來就堵,醫院裏更堵,脾氣不大好的武燕差點撞上救護車。

煩躁,極度煩躁,但凡案情糾結的時候,辦案的心態都不怎麼樣,更何況這個案子已經糾結了數月尚無線索,昨晚逮着的那倆滿打滿算不過幾粒藥片,但也算是重大收穫了。

兩個嫌疑人,被抓的那個胖子叫孔龍,晉陽市無業人員,東西是從另一個嫌疑犯手裏購得的,就是吞服毒品被送醫院的這人,姓秦名壽生,線索一下子全指向此人了。上樓時武燕拽了周景萬一把,指指醫院門外的泊車,一瞅那兩輛警車,周景萬怔了下,臉色難看了幾分。

那是支隊其他組的,“同行是冤家”這話用在警隊也合適。一個支隊幾個直屬行動組可都在找毒王的線索,有這麼個現成的人證,恐怕其他組免不了要動心思捷足先登。

“不是魯大蔥就是田雞。支隊長是越來越不信任咱們了。”馬漢衛怒道。

那是兩位組長,魯江南、田湘川,一個愛吃大蔥,一位眼睛近視,被人私下起了這麼對外號。周景萬卻是斥了句:“少在人背後瞎扯人小話,都是一單位的,亂起什麼外號?”

“不是我起的,咱們回支隊前這外號就有了,外頭還叫咱們支隊長和政委‘禁毒雙凶’呢,兇手的凶,其實也沒啥惡意,就是說咱們領導長相砢磣了點。”馬漢衛道。

這話聽得武燕嗤聲一笑,周景萬卻直接踢了一腳,眼神狠狠一剜,不理會他了。

“人不經念想”,三人上樓,樓梯一拐彎就看到了“雙凶”,驚得馬漢衛直吐舌頭。魯江南、田湘川看樣子是陪着支隊長和政委來的,幾人正在ICU重症室外等着。匆匆而來的三位被支隊長賀炯伸手攔下了,他看看錶,道了句:“怎麼這麼慢?”

“昨晚不是說各組可以選拔幾個人手嗎,我們去了趟特巡警大隊。”周景萬道。

“嗯,招輔警注意背景審核啊,咱們的隊伍很敏感。”政委譚嗣亮提醒了句。

周景萬應了聲,問道:“支隊長,這兒……怎麼樣了?”

“不知道是裝傻,還是真傻了。”賀炯咬着牙道。遠處被銬在病床上的嫌疑人兩眼獃滯,口水長流,有醫生正給他檢查着。瞅了幾眼賀炯道:“你們稍等等,支隊通過局裏請了個醫學博士,一會兒給你們掃掃盲。”

掃盲,這個詞讓眾緝毒警汗顏了。別說是學校里學的,哪怕是一線的緝毒警,有時候也認不全那些花樣迅速翻新的各類毒品,大部分時候認知的速度跟不上毒品換代的速度。目前組裏的隊員對於毒王一無所知,恐怕得從頭開始了解了。

不一會兒電話就響了,支隊長和政委親自去迎,讓眾人稍稍意外的是,支隊長司機接來的是位膚白面嫩、文雅秀氣的年輕男生。男生迎着賀炯和譚嗣亮兩位老警顯得怯生生的樣子,一握手介紹才知道這就是那位醫學博士,林拓,精神類藥物學家,省藥檢局重點引進的人才,在一所省立戒毒所掛職。

沒幾句就轉到了本行,問題也不算難,就是給這位逃避打擊吞服毒品的嫌疑人鑒定一下病症,畢竟是因為警方臨檢所致,真要整出個精神病或者腦部受損來,怕是支隊也難辭其咎。捎帶着政委表達了後期需要協助的請求,這位林拓醫生笑了笑道:“幾位領導別客氣,我剛接受了省立戒毒所的聘書,以後打交道的機會還有很多。沒問題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必要談‘毒’色變,氟硝西泮目前在全球有六十多個國家仍是合法的,在我國是第二類精神管制類藥物,它在廣譜抗癲癇、抗焦慮、抗驚厥、催眠等效用上,效果非常明顯,其醫療價值是大於依賴價值的。”

“正用是葯,濫用為毒啊,這個我們理解。”譚政委轉移話題問道,“林博士啊,我們今天請你來主要是諮詢一下,吞服這種葯的話,會……產生什麼後果?”

“啊?吞了多少?”林拓嚇了一跳。

支隊長和政委看向了武燕,武燕道:“有四五片吧,不過當場就吐了不少,然後馬上就被送到這裏洗胃了。”

“那沒什麼大問題。”林拓臉上的驚懼表情一閃即去。

專業人士的雲淡風輕讓支隊長放鬆了,他出聲問道:“可清醒后……好像,好像有點不正常了,這種情況……正常嗎?”

林拓從支隊長難堪的眼神里讀懂了潛台詞,他笑道:“哦,我懂了,你們是想讓我鑒定一下,是藥物反應,還是假裝的藥物反應以逃避法律制裁,對不對?”

賀支隊長點點頭,無奈道:“如果真是藥物反應,我們不逃避責任,但就怕裝出來的反應,讓嫌疑人逃了,那我們的責任就更大了。”

林拓想了想,出聲問道:“驗血報告有嗎?”

“有。”魯江南遞了上來。林拓隨手翻着,皺着眉頭且走且看,拐進走廊時他停下了,抬頭問:“剛才誰進過病房?”

賀炯被問愣了,指指身邊幾人,道:“我們……都進過。”

“那進過的都等在這兒,沒進過的……你,你跟我來。”林拓意外地點了武燕。武燕倒無所適從了,賀支隊長示意后,她才跟着這位林博士去了。

林拓把武燕帶進了值班室,片刻后兩人出來了,意外的是,武燕竟換上了護士服。看守的警員詫異地看着這兩位,領導示意后才放行。兩人推門而入,林拓招招手,把裏面的一位護士打發了出去,然後他嚴肅地看着病床上的嫌疑人。

摸額頭試體溫,聽診塞進胸口聽診,林醫生的表情肅穆更甚。嫌疑人秦壽生一隻手被銬在床上,似乎被醫生的動作驚醒了,他嘴裏嗬嗬有聲,面部口眼歪斜。

“藥物反應很嚴重啊,可能傷及了中樞神經導致神志不清,病歷給我。”林博士皺着眉頭道。戴着大口罩的武燕把床頭的本子遞給林拓,此時她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位林博士的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啊?吞服的是氟硝西泮?”林博士驚聲道。

“嗯,吐了一部分。”武燕壓着嗓子道。

“這種直接吞服比和着酒精、飲料吞服危害更大,昏迷、嗜睡、順行性遺忘是初級反應,很快藥物的副作用會更大,得趕緊組織專家會診。”林拓道。

“還會有什麼副作用?”武燕配合問道。

“腦部海馬體病變,出現頭痛、噁心、短期失憶。”林拓背對着病人在觀察心律儀器,他不動聲色地輕輕拉了武燕一把,武燕也背朝着病人了,只聽他繼續道,“甚至有可能引起機體某些功能障礙。”

“什麼功能障礙?”武燕輕聲問。

“咱們收治過幾例氟硝西泮吸食人員,都留下了性功能喪失的後遺症,唉,年紀輕輕就不能人事了,可憐啊。”林拓好不惋惜地輕聲道。

話音未落,床上那位“啊”一聲坐起來了,拉得銬子噹噹響,驚得林拓和武燕側頭。那“病人”口眼不歪斜了,一臉恐懼地問道:“醫生,真的假的?”

戴着口罩的武燕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撲哧”一聲笑了。林拓笑道:“你醒不了當然不能人事,醒了嘛應該就沒事了。”

門突然開了,支隊長几人走了進來,此時嫌疑人秦壽生瞬間明白了,“吧唧”一拍額頭痛苦地閉眼,難過道:“哎呀我去,這什麼醫生,比我還下三爛?”

“咱們都是演技派,你都能裝病人,還不讓我裝個醫生?呵呵……沒事,你都被洗胃了,殘留的氟硝西泮效用相當於安眠藥,送醫院很及時,不會有什麼副作用。留給你們了。”林拓道,他知趣地退出了ICU。幾位警察盯着坐在床上的秦壽生,這貨表情已經萎了……

不多會兒,秦壽生經過健康檢查,便被銬上了,由魯江南和田湘川負責帶走。秦壽生走時還狠狠地瞪了那醫生一眼,林醫生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對這個威脅報之一笑。支隊長和政委這顆心算是放肚子裏了,和林醫生作別時千恩萬謝,招呼着周景萬親自去送林拓。幾人匆忙一走,可把馬漢衛、武燕兩人給擱閑了。

不過在禁毒行當里你別想閑着,周景萬臨走還留了個任務,讓兩人抓緊時間休息,審訊結果出來之前,順便把那幾個輔警的背景調查一下。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連車都沒了。

“哎,你說魯組長和田組長這兩人怎麼老這樣,但凡有線索來,他們總來插一腳,又把審訊活兒給搶了。”武燕牢騷道。

“支隊直屬的行動組,隊裏着重培養嘛!”馬漢衛道。

“那周隊還是咱們支隊長的親弟子呢!你好歹也是副大隊長出身。”武燕像是在責怪兩人太軟弱,不會爭不會搶。

說到這茬兒,馬漢衛牙疼了,擺手結束話題:“別提這茬兒,我現在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平穩把這道坎過去比啥都強。”

“那事還沒了?”武燕同情地問。

“快開庭了,我得站在被告席上體會一下當被告的感覺了,別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啊,要看就看周隊,他受我牽連更可憐。”馬漢衛咧着嘴,無奈道。

一口能盛兩桶水的大鍋咕嘟咕嘟小火熬着,翻騰着的沸湯里能看到八角、花椒,還有剁成塊的兔肉,幾個小時的熬制讓屋裏飄溢着濃濃的肉香。

隔間的方桌上鋪着紅的、藍的、綠的整塊扁皮,一張張扁皮規尺量好,滾刀切過,一摞摞不同錐度的彈弓皮就成形了。接下來還有更煩瑣的事要干,要用細韌的琥珀線把皮子和彈弓包綁好,這樣會讓玩家很方便地將扁皮綁到彈弓架上。

邢猛志幹得很熟練,等聽到敲門聲抬頭時,才發現不知不覺天已擦黑,他揉了揉酸乏的腰起身開門。胖子任明星擠了進來,徑直奔向鍋台,放下飯盒,伸着勺子先撈了一塊,吸溜吸溜吹着放嘴裏了,邊吃邊含混不清道:“好吃,好吃……這手藝一絕啊!”

“食材快絕了,小時候南郊這路邊就經常能打到,現在得幾十公里……火山咋還沒來?”邢猛志問道。火山就是丁燦,丁燦就是火山,緣由是這貨寫的字堪比烏龜爬,入隊時王大隊長一點名就喊成了丁火山,到現在喊順了,都不喊大名了,直接叫火山。

“店裏忙唄,咱們先吃。”任明星又撈一塊。邢猛志拽着他進外屋了,邊拽邊道:“才幾點,急個屁呀……把這幾個快遞給我貼好,我炒個素的。”

任明星不情願地給邢猛志粘着單子,粘幾張就無聊地伸出腦袋來問:“猛哥,你那彈弓群多少人了?”

“一百多。”

“賣裝備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千把塊吧,不一定,這本身就是窮人的玩具,你指望掙多少錢?而且只能賣給我們那個彈弓群的人,個個都有持弓證,才不容易出亂子。”

“掙這麼點錢,還這麼麻煩!要不跟我爸說說,咱們學汽車改裝去,捎帶賣汽配。”

“甭提這茬兒啊,都是非法改裝。你丫這輔警是白當了,法制意識一點都沒增強。”

“那咱們總不能一直合法地當窮光蛋啊!”

“我在想,沒準兒咱們真有機會能當上警察。”

“那不還是窮光蛋嗎?”

“得了得了……開門,都說了咱們不能討論人生,討論收入,討論理想,討論妞,這不戒很久了嗎?光想頂屁用。”

邢猛志炒着菜,喚着任明星開門,最後一位來了,丁燦提了兩瓶杏花村,一袋子豬頭肉。幾人利索地裝盤,上桌,撈進大盆的兔肉往中間一放,肉香四溢,三人嚼得不亦樂乎。幾口肉下肚丁燦想起一事來,邊吃邊道:“我跟你們說啊,知道今天早上那幾個緝毒警為什麼找咱們嗎?”

“為啥,總不能是咱們帥得驚動組織上了吧?”任明星嘿嘿笑着問。

“我覺得有可能。”邢猛志笑道,“咱們也快成特巡警大隊資歷最老的輔警了。”

“對,其他隊也有招的,據說是各禁毒大隊招募一線輔警,待遇從優,專挑各隊從警時間長、表現優秀的輔警入職。我下午問了,北城特巡警大隊招走兩個,記得網安大隊那個邱小妹嗎?她也去禁毒上了,說是借調。”丁燦道。

任明星和邢猛志突然停下,兩人相視一眼,豐富的臨時工經驗讓兩人異口同聲脫口而出:“這是個坑。”

“禁毒上絕對是有大行動,到各隊拉壯丁了。”邢猛志道。

“對,給個臨時工待遇,拉來當特工使。”任明星道。

“也不像啊,咱們這內陸省份,不是毒品重災區啊。”邢猛志納悶了一句。警務的升級是跟着犯罪的形勢走的,哪一類的犯罪率高,哪一類的警種相對就強,要說晉西這個內陸省,毒品犯罪率較沿海還是有相當差距的。

“管他呢,掙這倆小錢賣力不賣命啊,要去你們去,我是不去。”任明星嚼吃着,沒當回事。

邢猛志皺了皺眉頭,也放棄了,哪怕在警營,他對這個神秘的警種也是一無所知,頂多是有對“毒品”這兩個字的怵然,態度自然敬而遠之。

丁燦取笑道:“告訴你們多學點文化知識就是不聽,毒品早就由單一的植物性擴展到植物加化學合成、純化學合成的多樣化品類了。你們的意識還停留在上世紀販毒電視劇用洗衣粉袋裝海洛英的時代,事實上現在的毒品犯罪已經很簡單了,只要有原料供應,稍有點化工知識,在車庫裏都能做出K粉、搖頭丸,甚至冰毒來。咱們省道上跑大車的司機,十個裏有七八個會吸兩口,那都是粗加工的提神磺胺類化學藥物,有些農村都能加工了。”

“呀?”邢猛志打趣地說,“這還沒隔一日呢,怎麼就成專家了?”

“呵呵,他在追那個邱小妹,肯定下功夫找話題,省得倆程式設計師見面尷尬,總不能用編程語言談情說愛吧?哈哈。”任明星一語道破。

丁燦卻是毫不着惱,得意道:“我是在突擊惡補毒品知識,說不定能成為我脫單的突破口啊。你們覺得咋樣?”

“不太現實吧,人家正經八百警官大學畢業,根正苗紅,你混個野雞大學天天乾地下社工的活,毒草一根,不搭調啊。別提高中老同學那茬兒啊,那時候沒早戀成,現在才後悔?”邢猛志直接否定,一下子把丁燦從頭到腳潑涼了。

“別別,火山,我倒覺得可能。”任明星見丁燦表情一好,更重的打擊來了,只聽他道,“你別光學毒品知識啊,乾脆去販毒,賺上個千把萬,一準行。”

這話聽得丁燦直翻白眼,邢猛志笑着問:“怎麼,你準備為愛去禁毒了?”

“這不和你們討論下嗎?我本來想去,但是一查今兒來見咱們那幾位,又打退堂鼓了。”丁燦道。

“啥意思?那幾個人咋了?”任明星一想到這個,掏口袋拿出張名片放桌上道,“帶頭的那個叫周景萬,人挺不錯的。”

“這可是個牛逼人物,原第九禁毒大隊隊長,立功受獎十一次。咱們還沒當輔警時,我就聽過有個四十七千克的冰毒案,那就是他們偵破的,一案五個極刑,轟動一時啊!那個寸頭男叫馬漢衛,原第九禁毒大隊副大隊長,他們是搭檔,別看那樣普普通通的,那是個卧底出身的傳奇警察啊,二等功臣。”丁燦凜然介紹着。實在是那幾位看起來太過普通,和他從內網上查到的消息對比過於強烈,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

任明星不說怪話了,身處這個職業環境哪怕有一千句牢騷、一萬句怨言,但在真正聽到那些槍口刀尖的故事時,總還是讓人肅然起敬。邢猛志豎豎大拇指道:“牛人,厲害!”

“嘖,越是這種牛人,混得越悲催,你看他倆那造型,跟網上追逃人員一個樣。”任明星道。

邢猛志笑了笑,卻突然抓到一個重點,愣聲問道:“嗯?你剛才說‘原大隊長’,難道?”

“下課了。”丁燦一聳肩,一攤手,好不惋惜。

“看看,我說什麼來着。”任明星撇撇嘴。邢猛志好奇地問道:“自己都下課了還來招咱們?他們犯的是什麼錯誤?”

“這個故事就長了,很多人都知道。”丁燦介紹着,“是因九大隊一次情報失誤,破門準備抓捕聚眾吸毒人員,卻根本沒有毒品在現場。那個馬漢衛反倒和一群社會閑散人員起了衝突,衝突中摔壞了記錄儀,偏偏最後還有一位‘群眾’受了傷,經鑒定雖然是輕傷級別,但還是捅了馬蜂窩了。事主請了一撥律師起訴,不得已支隊只能處理出警的馬漢衛以及負領導責任的周景萬,兩人齊齊下課。”

警隊裏被革職都叫“下課”,可還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叫“下課不下崗”,哪怕革到底你也得從頭干起——這兩位就是了,回到支隊當起了最底層的偵查員。

“這兩人是爺們啊,在哪兒跌倒,再在哪兒爬起來!”邢猛志評價道。任明星也豎豎大拇指道:“是。這麼說來,咱們臨時工也不算苦逼了啊,他們比咱們還值得同情……來來,為同情干一杯啊。”

“這乾杯理由有點欠揍啊……為好人求個好報干一杯吧。我以茶代酒。”丁燦道。

“火山,你帶來的酒,你怎麼不喝呢?把酒倒上!”任明星把剛舉起的杯子一放,不幹了。

“這不帶給你們喝的嘛!今個晚上還有活兒,就不喝了。”丁燦擺手道。

“行行行,不擋你財路,咱走起來。”邢猛志道。

三人碰杯,邢猛志隨口問道:“不還有女的,那悍妞也是犯錯誤的?”

那位女警凌厲的眼神給人的印象實在深刻,邢猛志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鬼使神差一下子想起來了。

“可不咋的,你能想像嗎?一女警任務中扇了嫌疑人幾個耳光,打掉了那傢伙兩個大牙,直接被革到底了。她叫武燕,原來在七隊重案組,全省警務大比武,警體拳和近身格鬥兩個項目,一幫老爺們兒被這個女的干趴下了,有名着呢。”丁燦笑道。

“哎呀,這麼重口味的妞肯定找不着對象,老大,你有機會了,哈哈。”任明星取笑道,邢猛志一聽捏着他的脖子灌了一杯,把任明星灌得劇烈咳嗽開了。兩人鬧着,丁燦像是在下決心,猶豫半天才開口道:“還有件事……嗯,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們……”

“什麼事?”邢猛志問,他知道這位鍵盤俠的路子比大多數人都野。任明星瞅瞅丁燦,好奇地問:“咱們仨數你小子有錢,你不會販毒了吧?心虛什麼?”

“嘖,哥這智商還需要販毒嗎?哪兒賺不到點錢啊。”丁燦不屑道。

“那是什麼事?”邢猛志催問道。

“不是什麼好事,有人在網上做手腳,估計是針對武燕的。”丁燦說著掏出手機,打開,放了一段視頻。那畫面看得任明星和邢猛志眼睛一直,只見武燕狀似瘋狂地追着一個人,手起銬落砸人,捏着一個人腮幫子使勁摁,再然後又拿着礦泉水灌,又摁……那彪悍樣子可把任明星和邢猛志看傻了。

“我覺得這事有點過了,嫌疑人也是人啊。”丁燦道。

“不對不對,你懂個屁……往回放,這是被剪輯過的。你豬腦子啊,娛樂場所公開臨檢,可能這麼公然刑訊嗎?”邢猛志一下子看出不對了,道,“這是吞了毒讓他往外吐呢!那些個不要命的毒販子,幹得出這事來,不但逃避了打擊,沒準兒還能反咬警察一口……咦?這視頻你哪兒得到的?”

“網上接的活兒,僱主讓擴散。我呢,有這項業務,賣賣微博粉,收點辛苦費啦,只限你們知道啊,別人問起來我是不會承認的。”丁燦含糊道。

知道這貨靠網絡賺外快,任明星紅着眼恨恨罵了句:“狗日的水軍說的就是你吧,掙錢了也不給兄弟們分點。”

“別扯淡……那擴散開了嗎?幾點發佈的任務?”邢猛志問。

“我來的路上。”看邢猛志皺眉了,他解釋道,“別這麼看我,我好歹有點底線,這任務我拒了。一般炒作的僱人都是經過幾層代理,沒法反查的。往高一點的層次他們甚至用國外的代理伺服器發信息,信息都是閱后即焚,電子證據也不會留下。”

所以,這就無解了。一個勁爆的消息會勾起一堆吃瓜群眾的興趣,一堆能帶動一片,只要足夠搶眼球,很快就會席捲網絡,所有的網絡事件都是這麼來的。那些懷着不可告人目的的始作俑者,往往就是通過這種隱秘途徑達到目的。

皺着眉頭的邢猛志開始在手機上搜索,當他看到微博里已經可以查到關鍵詞時,為難地吧唧着嘴,放下丁燦的手機,拿起了周景萬的名片,然後一思忖,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任明星一下子摁住他,凜然道:“猛哥,你可想好啊,事還沒出呢,你先預警,解釋得清嗎?”

“見義勇為我沒那覺悟,可見死不救也不是我的風格,好歹人家幫過咱們一把呢。兔子吃多了連良心也吃了?平常那些掛警銜的我未必服氣,可這幾個不一樣,絕對是有信仰有本事的,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明槍暗箭針對他們。咋?我們也當吃瓜群眾,看他們的笑話?”邢猛志問。

那倆歸屬感沒有,正義感還是有的,點點頭,不說了,且吃且喝,任明星嘟囔了句:“晚了,來不及了啊猛哥,水軍那些王八蛋小手一抖,五毛到手,再快也趕不上他們轉發的速度啊。”

“做總比不做強啊,好歹咱們是半個警察呢。”邢猛志說著撥通了周景萬的電話,急急地道:

“周隊,我是邢猛志,早上打兔子那個還記得嗎……哦,找你是其他事,我給你發幾個網址你看下,是有關武燕的,有人可能藉此生事,沒準兒和你們在查的案子有關……好,我馬上發給你……”

信息發過去,良久也沒有迴音。一桌狼藉,酒去一半,就剩下清醒的丁燦喃喃地說了句話:“猛哥,別怪我覺悟低啊,其實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警察,而不是輔警這樣的半個警察。你看現在,即便你能預見可能出現的爛攤子,可誰把你輔警說的話當回事啊?”

邢猛志眯着醉眼,看着門口掛着的警服和警服上輔警的臂章,幽幽地嘆了口氣,談興盡去,再無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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