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起衝突惡人立威勢 遇故人壯漢巧幫襯

第05章 起衝突惡人立威勢 遇故人壯漢巧幫襯

第05章

起衝突惡人立威勢遇故人壯漢巧幫襯

悚然一驚,丁龍猛地醒了過來!頭痛欲裂,雙眼昏花,口鼻間儘是騷臭的味道。揉了一通眼睛,藉著從頭頂漏下來的光線打量四周:低矮,空曠,有些堆疊的貨物,騷臭和海貨的腥味無處不在。地上橫七豎八滿是人,或坐或卧,一個個像靜止了的影子,不言、不語、不動。突兀地驚悚感讓丁龍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猛地一緊,壓低聲緊張道:“掌柜的?孟掌柜?張趕車?”

有些人影動了,似是循聲看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回應,沒有活人氣。灰暗中的壓抑感讓人心生恐懼,丁龍猛地撲向最近的坐着的人影:“喂,醒醒!”入手是溫熱的皮膚,還好,是活人,提着的心頓時放了下來。

對方猛地推開他的手,壓低聲惡狠狠道:“別出聲!想死滾一邊死去,不要拖累老子!”

丁龍輕聲問道:“這位大哥,這,這是什麼地方?”

對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詞:“豬仔船,嘿,你要被賣給洋鬼子了。你算命好,睡得舒舒服服被抬進來的,望你一直能命好下去。”

“這是豬仔船,你不曾聽過嗎?”旁邊突然有人出聲,嚇了丁龍一跳,抬眼望去,甚是面善。

“怎麼,小兄弟,沒帶你吃花酒就認不得哥哥咯?”那人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腰間,丁龍一下子認出來了,是同路押貨到廣州的人!

“這位大哥,你是……”

“我是王海。我知道,你是丁龍。”王海往邊上移出個空當,拍了拍,“小兄弟,這邊坐。”

“王大哥,你怎麼認得我?你我應該不是一個村的。”丁龍腦袋昏沉沉的還不清醒,想不出來什麼時候跟這人有過交情。

“你進那貨棧門的時候,我就在你跟前搬貨,聽見那個瘦子跟掌柜的說你的名字。本來沒交情,路上我靠在馬車尾巴上睡覺,差點兒歪下去,你拉了我一把,這總記得吧。”

“怪不得我看大哥面善,哦,還有你腰上……”

王海及時握住他的胳膊狠狠捏了一下:“小兄弟,你我往後就同是落難人了,這豬仔船可不好熬啊。”另一手拍拍自己的腰,聲音幾不可聞,“不要說。”

丁龍不明就裏,既然對方不願提及,他也不再說,轉而問道:“王大哥,咱們不是在給鋪子運貨嗎,怎的就到了船里?我酒量不行,昨天的酒勁兒太大了,被人抬走都不知道。”

“酒量大也不管用,我不是跟你一樣進來了?跟你也就是前後腳醒。那飯菜里,定是給人下了葯。”

“王大哥,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孟掌柜可說,我押完了這趟貨,就回他那裏貨棧當個幫工。”

王海氣樂了:“兄弟,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豬仔船?我看,你是讓那姓孟的賣了,當然,說不準還有介紹你去幫工的那個瘦子。”

一路來的不尋常勾起了丁龍的疑心,從進了貨棧見到孟掌柜,孫水生似乎就有些不對勁兒,他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獃獃地無話可接。

王海好心地小聲解釋起來:“豬仔船,就是裝我們的這個船。你,我,這裏你能看見的這些個人,都是豬仔。說起來也沒什麼可怕的,就是出海去,給洋人做工。我看小兄弟你什麼都稀罕,肯定是哪個村裡第一次出來的吧?”

“是,我聽說上城裏做工,一人能掙回來一家人用的銀錢,才跟着村裡人出來的。”

“你們村裡十有八九沒出過豬仔,你估計是被那瘦子騙進來了。我本就想去廣州看看哪裏招工,出洋去的,沒想到不用自己找,被他們迷倒送上來了。我們村裡,有人收到了出海做工的人送回來的銀錢,足有三十兩,一家人夠吃好幾年了。”

“這麼多?那肯定有人搶着去,做什麼還要走歪路迷了人來?”

“搶着去?說得輕巧,誰願意背井離鄉去洋人的地方做工?銀錢多,也得有命去掙!我聽村裡人說,出洋海上的路要幾十天,缺食缺水的,想熬到下船,不容易!”說著又隱晦地拍拍肚子,悄聲道,“千萬藏住了。”

丁龍犯起了難,他懷裏只揣了幾個已經干硬了的餅子。

船艙內忽然亮堂起來,艙門處進來兩個敞着衣衫的精壯漢子,在梯子半腰站定,眯着眼睛往船艙里打量一下,還沒開口說話,靠近艙門口的人堆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上!”有人健步衝上去把這兩人拽了下來,按在地上就打。另有人,翻上樓梯就往艙門口沖,事出突然,還真讓他衝出去了,第二個人已經接近艙門,被人一腳踹了下來,艙門馬上關了起來。

“別打,別打了!”被打翻的兩人抱着頭縮成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有些個大膽的,圍上去看熱鬧,丁龍從前在村裡也沒跟人紅過幾次臉,況且現在也不知道誰是誰非,只是遠遠地看着,沒去湊那個熱鬧。

“小兄弟,去不去看熱鬧?哥哥身強體壯,護着你,沒事。”看見打架,王海覺得手癢,只是這船艙逼仄,就算動手也打不痛快。

“別去,能把這麼多人關進來,對方肯定是有本事的,打人的那幾個討不了好。”村裡不乏打了兒子,老子兄弟一大幫打上門說理的,丁龍腦子雖暈,可是不傻。他捅了捅王海,兩人一起半歪着倒下——裝迷糊。

有人邊打邊喊:“放我們出去!”周圍稀稀拉拉地有人應和。

挨打的那個一迭聲地喊:“別打,別打了,有話好說!”

打人者中有個領頭的,制止了其他的人,威脅道:“我們放了你,你們也得放我們出去。不然就打死你倆,誰都別落好!”

地上那人青紫了臉,緩過氣也不起來,靠着梯子台階坐定,大笑道:“兄弟我就是個下人,又不是老闆,這個主可做不了!”

“討打!”有人沉不住氣一腳踢了上去,挨打的雙臂交叉一擋,大叫道:“別打,聽我說。”

那人踢過一腳后被拉回了人群,地上的雖然挨了打,卻囂張得狠,揚聲道:“打我,你們倒是撒了一口氣。”指指頭頂,“看看上面,看見沒有?艙門關上了!只要這門不開,關他個十天半個月,你們不餓死也得渴死。放我上去,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飲食照給,說不定你們能熬到船靠岸!”

圍着的人面面相覷,沒了主意,有人道:“我不信沒人顧忌他的命,押他到門口,讓外面的人給咱們開門。”

就這一會兒工夫,艙門開了,剛跑出去的人被丟了下來,滿臉是血。眾人圍向了艙門,又慢慢退了回來,這次,艙門外進來的人拿着火槍。人都惜命,沒人敢硬往槍口上面撞。下來這人,叫黑皮,看守底艙的打手都稱他一聲黑皮哥,心黑手狠,沒人敢違背他的意思。他一步步走下船艙,身後跟着拿刀拿棍的打手,嘿嘿地笑着說道:“好,很好,這船豬仔看來壯實得很,能賣個好價錢!”踢了地上挨打的人一腳:“阿番仔,真出息,還讓豬給拱了。哪個勁兒最大?”

被叫作阿番仔的掙扎着爬了起來,隨手指了幾個剛才踢打過他的人。

嘭,煙霧繚繞,剛才還在威脅阿番仔的人腦袋上開了個窟窿,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黑皮獰笑着,衝著身後鉤了鉤手指,四名拿刀拿棍的人衝進人群一通砍砸,受驚的人們四散逃開。站得近的,阿番仔指過的幾個人,沒一個逃得掉,被打倒在地。船艙中幾百人,只有幾個被打的人在喊饒命、救命,人們離得遠遠的,沒人敢給他們說話。只聽得悶悶的擊打在人身上的聲音,跟新鮮的血腥味一起,飄散在騷臭的船艙內。

仗着離得遠,王海一點點挪動着湊到丁龍耳邊,咬着牙擠出幾個字:“幸虧沒去。”

是啊,幸虧沒去,看熱鬧又不會多長塊肉,丟了性命就更不值當。丁龍沒吭聲,也沒動。

黑皮什麼也沒說,笑嘻嘻地拿槍往人群里隨意點了點,再沒開槍,帶着人出去了。梯子前,被打的幾個人再也沒站起來,連哼都沒哼過一聲。所有人離得遠遠的,沒人敢去看一眼那幾個人是不是還活着。

丁龍僵硬地動了動,問道:“他們是……讓人打死了?”

“現在不死一會兒也要死。那幫人下死手打完,還能給他們請郎中?”王海的語氣莫名怪異,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惋惜人命,“死不死的,到了晚間估摸着也會被扔下海,死人的身體,會引來疫病的。”

救不了也幫不了,丁龍扭過頭不再往船艙口那邊瞧,轉而面向王海:“王大哥,再給我講講豬仔船。我連村都沒出過幾次,家裏還有老父,不想死在外面。”

“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村裏有出洋的人家傳出來的,傳來傳去不成個樣子。”近處的幾個人聽到了動靜,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多知道些總是好的,說不定就要靠着知道的這一星半點兒活命。王海也不在意,大大方方地把知道的說了出來:“洋鬼子有塊地方,叫美利堅。哎?兄弟,洋鬼子你知道嗎?跟你我長得都不一樣,眼睛深陷進去,眼珠子有藍有綠,跟鬼一樣,頭髮也不一樣,有黃有棕,說話怪腔怪調,凶得緊。衙門裏那些個狗官,別看平時厲害,到洋人跟前連個屁都不敢放。說遠了說遠了……”王海拍拍腦瓜,嘿嘿一笑,“豬仔船出海,行個幾十天,會到美利堅一個叫三藩還是什麼藩的地方,據說那裏遍地都是黃金。跟朝廷一樣,洋鬼子的朝廷把地分成一塊一塊的,每塊地都有主子,出洋的人就是去挖金子,金子歸地主,地主會給你做工的酬勞。聽說我們村那戶出洋的人家,一次就從外面送回來五十兩銀子,幾年都夠吃了。”

丁龍聽着直搖頭,沒一會兒工夫就從三十兩銀子變成了五十兩,趕上一氣兒在地里收十幾茬莊稼了。

王海起了興緻,接著說道:“據說挖金子的地方,有住有吃,飯管飽,還有肉。就這麼掙他個三五年回來,你我不都成了老爺?”

旁邊有人嘲笑道:“盡做美夢,天上掉餡兒餅也不能就砸在了你頭上。有那麼好的事兒,他們自己去發財就是了,用得着又騙又綁地四處搜羅人?”

王海聽在耳里,很不是滋味,張口回了過去:“能有口飯吃誰願意背井離鄉?我說的這都是送回來的僑批上寫的。僑批知道嗎?就是出洋人送回來的家信,那還能有假?信里說一切都好!”停了一停,回過味兒來,又說,“話說回來,這艙里的人也不都是綁來的。送回來僑批那個人,是正經在廣州簽了活契,自願去的。方才鬧騰得那麼厲害,那麼多人都不抬眼皮,你知道人家是自願還是被綁的?”

接話那個臉上有麻子的人,看王海直眉瞪眼地變了臉,喏喏地縮了回去,不再接腔。倒是有個瘦小的人說:“聽我阿爸說,是洋人入股的大商行,專門從抓了人往洋人的地方賣,就像人牙子做買賣,賣過去給洋人幹活兒的。”

王海渾不在意:“生不到富貴家,到哪兒都是幹活的命,你說是不是,小兄弟?”

丁龍想了想說:“王大哥說的有幾分理,只是在皇帝老爺的地面上總是踏實些,那外國的老爺官爺們又不知道是什麼樣,也沒處打點。賣過去為奴為仆,碰上個不好相與的,也難過得很。”

王海打了個哈欠抱頭躺倒:“往後的事往後再說,今天管不到明天,還是省些體力的好。”

王海一躺,湊過來的人也各自離遠躺倒,一副不相往來的模樣。

丁龍消化着王海說的話,確定了幾點:一、自己是被孫水生賣了,約莫還是為著阿伯染上煙土,他家為著臉面又不好大張旗鼓地退親;二、這豬仔船上的日子不好熬,就看那些打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樣子,就知道活着下船已是不易;三、即使到了洋人的地盤,也是賣作奴僕,當了奴僕哪還有什麼好日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贖身。丁龍躺在地上,睜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頂子,想到老父,想到小秀,想到孫家,腦子裏亂紛紛地思來想去,心裏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

一通鬧騰后艙里陷入了死寂,打量着左右人都眯瞪着閉着眼,丁龍悄悄地起身去看了眼——四五個人在一處堆疊地趴着躺着,地上有洇出來的血,散着股腥味,有低微的哼吱聲,也不知道是哪個發出來的。他用力地把這血腥的場面記在了腦中,悄悄摸回原來的位置,在王海旁邊坐定。使勁閉了閉眼,在心底告誡自己,有老父和小秀在等着自己回去,不能做了這水裏的無名鬼。

大概是因為鬧得厲害,還打了看艙的打手,作為報復,一直到天黑底艙里一點亮光也沒有,也沒有任何的飯食供應。底艙里散落的木箱子上有些木碗和竹筒杯,趁着有光的時候,丁龍各處翻檢,居然湊回來一杯子水,只抿了抿潤了口,就藏在身後箱子的夾角不捨得再喝。肚子裏沒糧,餓得心慌,忍不住就要把懷裏發硬的餅子拿出來啃兩口。斜刺里王海扯住了他,悄聲問:“餓得受不住了?”

“嗯,我這餅子硬,咬一口含在嘴裏慢慢化軟,得好一陣子才能吃進肚裏。”

“忍着,別吃。才第一天就受不住了?這船少說也要走幾十天,你有多少餅子吃?留着救命,睡吧!睡着就不知道餓了!”

艙門外,黑皮惱火地抓了抓頭,指着阿番仔道:“去,帶兩個人下去收拾收拾,把那幾個趁早扔海里去。這麼熱的天,悶爛了起了病就麻煩了。他娘的,少說也賠了一百兩銀子了。”

阿番仔賠着笑,道:“黑皮哥,不怨我,我剛進艙就被劈頭蓋臉打蒙了。咱們哪趟不得管教幾個,這趟是多折了兩個,但收進來的多呀,少餓死幾個就回來了。”

黑皮笑罵道:“你小子注意着點兒,再弄死了我就把你充豬仔!還不快去!看着點別把血弄在甲板上讓人看見。”

阿番仔帶了兩個人,來回好幾趟才把人處理乾淨。

丁龍忍住船身搖晃帶來的不適,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艙里又悶又熱,睡著了醒,醒了又睡,依稀記得夜裏艙門開了,有人出出進進。光透進艙里,天已亮,沒人關心這些。不知道是什麼時辰,阿番仔帶着打手們抬下幾隻木桶,拿棍子敲着桶邊吆喝着:“吃飯咯吃飯咯,別說兄弟沒提醒你們,錯過這頓今天就得餓着了!”

艙中眾人紛紛爬起來,不管是木碗還是竹筒,隨便摸起一個連滾帶爬衝過去就往桶里舀。丁龍睡得迷迷糊糊、腿腳發軟,被王海扯起來,連拖帶拉地擠進人堆。王海的壯大體格佔了便宜,膀子左頂右撞地站到了桶邊,撈了一碗也不嫌燙,吸溜吞了下去又裝了一碗,這才跟丁龍一起退回原來的位置。阿番仔站在梯子上,用棍子敲着梯子扶手,連聲呵斥:“別亂擠,舀了飯上一邊吃去,打翻了飯桶誰也別想吃!”

坐回了地上,丁龍這才注意到碗裏舀到的啥——湯里飄着些油星並幾片葉子,只碗底子有些米粒,湯湯水水不像能飽了肚。王海往他的碗裏掃了一眼,嘿嘿一笑,空出的手探過來搶過碗仰頭就是一口,小半碗湯就進了口。在丁龍錯愕的眼神里,把自己碗裏的飯倒一些進去又遞了回來。這下,丁龍碗裏的東西明顯多了許多:米、菜根,還有指頭肚大一片肉。

“這……”

“傻兄弟,一桶湯,實在東西都在底子上,你得使勁從下面舀。”王海嘿嘿笑着,把半條濕漉漉的胳膊在褲子上蹭了蹭,慢慢喝着碗裏的東西:“明天,你給哥哥多搶一碗,行不行?”

“行!”丁龍也不瞎客氣,狼吞虎咽地把一碗泡飯喝了下去,再去看,桶底連一個米粒都沒剩下。幾百號餓了兩天的人,幾乎眨眼的工夫就搶了個乾淨。

吃飯是哄搶,等抬了水下來,在阿番仔的呵斥敲打下,終於順從地排好了隊,拿着竹筒杯一人領了一杯,這就是豬仔們一天的供水量。

不多時日,離着丁龍不遠處有人起了熱病,躺在地上也不睜眼,只是一個勁兒地喊熱,嘴唇發紫,幹得起了皮。丁龍看着,想了又想,心下不忍,把藏起來的水給那人灌了半杯下去,那人才安靜下來。第二天到了吃飯的時候,丁龍學着昨天王海的樣子,舀了一碗就往嘴裏倒,第一口就被燙了嘴,趕緊倒掉大半碗,留個碗底子邊吹邊吸溜掉,再深深舀了一碗才退了出來。

這次果然撈了實實在在一碗,丁龍也不藏私,大大方方地往王海眼前一遞:“給,王大哥,給你多搶的一碗。”

王海往他碗裏瞄了一眼:“不錯,這手搶飯的功夫你算學到了。”說著把自己的碗往他眼前一晃,“自己的飯自己搶,我這碗也是多搶出來的。吃吧!”

兩人邊吸溜着飯,邊說著閑話。丁龍特別佩服他不怕燙,仰脖子就能灌下一碗的本事,忍不住問:“王大哥,難道你長了鐵喉嚨?這麼燙的飯舀起來就往嘴裏倒?”

王海得意地挑挑眉:“這叫功夫。你知不知道天地會,紅巾軍?”

丁龍吃了一驚,腦門上都冒出了汗,左右看了一眼才說:“那是要殺頭的呀,有一年保長一家一戶地查,特別說了不能留外人在家。”

王海嘲笑了他一句:“怕什麼!看你辮子都要豎起來了。又沒有官家在,到了洋人的地盤,就算你罵皇帝老爺是烏龜王八蛋都沒人管你。”看丁龍受驚不小,也不多說,只告訴他,“我在小一些的時候,遇上過一個奇人,不怕刀砍槍扎,教了我些強身健骨的功夫,順道教了這吃飯不怕燙的本事。”他沒說的是,那奇人實際教他的是吞火吞刀的江湖把式,只是過於驚奇,不願與旁人道也。

吃罷飯,丁龍順手把木碗往身後一放,不料卻碰到另一個人的手臂。扭頭一看,有人偷拿了他藏在角落的水,被他撞了個正着。

“你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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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橫四海:一個華工的美國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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