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三次強吻事件
1
麥潔嗅到了來自林黛那裏的濃重的火藥味。
原本兩組人馬都有一些共同資料可以通閱，但麥潔此時再派人去借閱一些資料時，全部被林黛那邊的人回絕了。
麥潔十分惱火，真以為自己好欺負嗎？可是一貫內斂沉靜的她知道自己現在還沒有完全站穩，不應正面和林黛交鋒。無論如何，林黛把持的是《M漂亮》，是公司的根本。而自己只是新貴，強龍不壓地頭蛇。
待干出成績來，瞧我怎麼讓老闆一腳踢飛你。麥潔忿忿地想。
她想起來，這期柯豆的專欄還沒有交稿，打內部電話讓李夢龍去跟進。
下午，麥潔帶林蒙她們一些職員去做市場調查。原本這些活兒她只需要交代下去即可，可是她更願意親力親為。
在一家書店門口，她派發調查表。她今天穿一件淡藍色格子緊身襯衣，修身西褲，曲線柔美，一副精幹的職業女性形象，當然也！十分漂亮，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李夢龍遠遠看着她，唇角流露着欣賞之色。她一定不知道，她有很多迷人的地方，面對錶白時單純而慌亂的眼神，和自己拌嘴時倔強的表情，以及現在懇求路人填寫調查表時的專註。
他想自己是着了魔了，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吸引自己的注意？
麥潔幾次抬眼，都瞧見李夢龍在觀察着自己。自從那晚他不負責地離開，她心裏一直在生他的氣，不知道這個男人怎麼就這麼糟糕，更讓她生氣的是，明知道他是一個糟糕的男人自己為什麼還是會為他生氣？
她被幾個人圍着，她耐心地替他們講解着如何填寫。不曾留意，一雙穿着匡威白色球鞋的腳停在她面前。
麥潔含笑遞上一份調查表：“能幫忙填份調查表嗎？我們會奉上紀念品……”她由下而上看向對方，目光頓時凝固。
穿得很休閑一身學生裝束的梅若塵站在她面前，嘴角帶着一朵得意的微笑，那表情分明在說―可讓我抓住你了。
她揚着手裏的調查表：“我已經幫你們填完了——麥小姐，不對，應該叫麥主編，你的下屬向我詳細介紹了你。”
麥潔只得讓林蒙替自己處理好這裏的事情，她將梅若塵領到了一旁，裝作不經意地說：“原來你都知道了。其實也沒有什麼，我也想找機會告訴蕭籬的。”
梅若塵笑嘻嘻地說：“你認識蕭籬很多年了，應該知道他的脾氣，他這個人什麼都好，唯獨一樣，最不能容許人家欺騙他。真奇怪，你為什麼偏偏要騙他呢？”
麥潔瞪了她一眼，這個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但因為沒有涉足社會所以不懂得有時候得理也應該放人一馬。她的臉上只帶着那種少不更事的人才有的咄咄逼人的表情。
“我沒有騙他，我是打算去讀研……”
“嘿嘿，你不要狡辯了。什麼讀研，裝什麼純情，你就是做《M漂亮》這樣爛俗雜誌的，蕭籬最討厭看這類雜誌，看看你——”她上下打量着麥潔，不無嫉妒地說：“明明是上班族了，還偽裝成在校學生，我真是佩服你，追蕭籬可真有手段。可惜蕭籬知道真相，一定會躲着你的。”
麥潔原本想息事寧人哄這個女孩快點離開，可是她的話令她自尊心受了傷害，竟然說《M漂亮》是爛俗雜誌！這本雜誌是很通俗，但絕對不是爛俗！梅若塵那輕蔑表情分明是指責這雜誌是黃色雜誌一般！
“梅小姐，我想我得糾正你的說法，《M漂亮》是品牌刊物，全國女性不一定知道你們大學，但肯定知道《M漂亮》。作為涉世不深的女研究生，我不想和你計較，但若你以後想來我們公司工作，那也得過五關斬六將，正兒八經參加考試，那陣勢的激烈程度不會比你考研弱。至於蕭籬，我也知道你對他存的什麼心，以我對他的了解，你，沒戲。不要將你已經不多的青春再消費在一個不可能的男人身上了，我是為你好。”
麥潔刻薄的話語令梅若塵十分受傷：“好啊，這算是對我的宣戰嗎？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向婷婷拋棄了蕭籬，那我們就看看，你和我，到底誰能笑到最後。”
“我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但哭到最後的一定是你。”麥潔手一揚，“我還在工作，就不奉陪了。”
她踩着高跟鞋得意離去，心想對付你這樣的學生還不是小菜一碟？瞧見李夢龍躲在一邊將她們的話都聽了一個明白，他唇角帶着嘲諷的笑意：“這麼刻薄對待一個可憐的女學生，你於心何忍？”
“那麼你呢，不負責任地對待我和林黛，就是你的風度嗎？”她終於說出了內心的憤懣，雖然說出來以後有些後悔，因為讓他察覺了自己對他的怒意，但她感覺輕鬆了很多。
梅若塵在身後嚷着：“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才是哭到最後的那一個！”她說完，眼淚已經嘩啦啦地流下來，捂着臉轉身疾奔而去。
麥潔回到自己的工作陣地，心想梅若塵一定會馬上告訴給蕭籬自己身份的真相，可是自己好像一點也不在乎了。
她在乎的，是近在咫尺的這個惡人，為什麼不解釋自己那天那麼沒有風度的舉止。可是這個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根本沒有想解釋的意願，她因此更加氣惱。
傍晚時分，麥潔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下號碼，嘆了口氣，果然來了。
她舉起手機：“你好，蕭籬哥哥。”
她聽見他在電話里嘆氣，然後說：“小潔，晚上你能來我家嗎？”
“好，忙完工作我就趕過來。”
掛上電話，她靜靜想了許久。看着手裏的調查表，她想，自己做的又不是見不得人的工作，有什麼好擔心的？
麥潔下班直接來到蕭籬家時，果然瞧見梅若塵也在，正一臉得意地瞧着她。茶几上堆放了很多本《M漂亮》。
蕭籬上下打量着麥潔，她果然一身職業裝束，和平時穿着休閑清純的風格迥然不同。
蕭籬說：“小潔，若塵說你並沒有在讀書，說你已經工作了，我不相信。”
梅若塵聲音尖利地說：“有什麼不相信的？這版權頁上還寫着她的名字呢！”
“名字是可以同名的，對嗎？”蕭籬目光期待地凝視着麥潔。
麥潔看着那些雜誌，心裏湧起一縷不快，她說“好吧，我承認，蕭籬哥哥，我的確在《M漂亮》工作。”
梅若塵馬上打斷她的話頭：“瞧，我說了吧，我沒有騙你吧！這在社會上工作的女孩子有幾個不撒謊騙人的？”
麥潔沒有理睬她，對蕭籬說：“我從事的是一份十分正當的職業，我之所以隱瞞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欣賞的女孩是清純型，我擔心十幾年不見的你，對我會感覺陌生。並不是所有的欺騙都是惡意的。”
蕭籬十分失望，他垂下眼瞼，說：“不管出於善意還是惡意，沒有誰喜歡被欺騙。我的小潔也變了，她不再是我記憶中那個需要幫助的無辜小妹妹，她懂得了戲弄別人。”
梅若塵一臉冷笑，看着麥潔如何應付。
“我沒有戲弄你，我是因為太看重和你之間的感情，所以容不得它有一點改變。我欺騙你，是因為我太在乎你，不管你是否明白，這就是我的解釋。”
蕭籬略帶悲傷地搖頭：“我不明白。女人對於我來說，越來越模糊不清。婷婷和我交往了10年，她也在欺騙我，她已經在國外有了男朋友，直到這次去，我才發現她已經和別的男人同居了，可是她卻還對我說她愛我。你明明不是在讀研究生，卻為了接近我，隱瞞自己的身份，即使你說我對於你來說很重要，但這並不是可以成為欺騙的理由。人和人之間如果連起碼的信任感都沒有，還能建立什麼別的感情呢？
麥潔沉默了。
她意識到，自己和蕭籬的確存在很大不同，看待問題的角度完全不一樣。她明白各人說的話都有道理，但卻都無法說服對方。
或許，13年的暗戀，只是因為自己對他並不了解，愛上的只是他對自己釋放的優點而己。也許，記憶里的蕭籬哥哥，只是停留在最初和自己相遇的地方。
她沒有再解釋，因為覺得沒有了必要。她拿起手袋，輕輕地說：“對不起，如果你認為我做錯了，那我道歉。”
她轉身走了出去。
乳白色的門在她身後關上。
她忙碌一整天，連晚飯也沒有吃，就趕來這裏，是期待他們之間能夠彼此諒解，然而結局還是讓她失望。
走入夜色里，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晃晃頭，想將悲傷搖晃出身體。白骨精，人人都是治癒系畢業的高材生。她早已學會了自己醫治傷口。
2
麥琪做着家務，忽然感覺頭暈眼花，她手裏正在刷的碗“嘭”地掉在地上，碎了。
周宇抿恰好背着工具箱走進來，見到情況不由得一驚，急忙奔了過來，扶着她。
他瞧着她發白的臉色，急問：“怎麼了，身體不舒服？不是他又打你了吧？
“沒有，就是感覺反胃。”麥琪按着自己的胃部，“可能是受涼了。”
他扶着她坐下來，又急忙泡杯熱茶端到她的手裏：“來，你先捧着它，暖暖手。”
她捧着暖乎乎的杯子，抬頭看着這個憨厚的男子。如果自己的老公能有他一半體貼該有多好？
周宇抿轉身去了廚房，不多久，捧着一碗薑湯出來：“趁熱喝了這個，會感覺舒服一些。”
麥琪感激地說了一聲：“謝謝。”正打算要喝，喝酒喝得滿臉通紅的陳浩晃蕩着走進來，劈手打掉她手裏的碗：“幹什麼，趁我不在又對我老婆獻殷勤嗎？”
周宇抿強按住內心的厭惡說：“你瞎說什麼，她不舒服，我只是給她煮點薑湯喝。”
“她不舒服，我怎麼不知道？”陳浩斜眼瞪着麥琪，“你不舒服怎麼不告訴我，卻告訴給外人知道，你安的什麼心？”
麥琪氣得渾身哆嗦：“我怎麼告訴你？你整宿整宿的不回家在外面濫賭，不賭光了不會回家……”
“喔，我說我怎麼輸光了，原來是你在這裏詛咒我。好啊，周宇抿，別說我小氣，你不就是想上我老婆嗎？行，上一次給我5000塊錢，老子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你……”麥琪氣得站起來，想要甩陳浩耳光，卻被陳浩抓着手，用力推到一旁。周宇抿氣青了臉，正打算衝上去教訓陳浩，卻發現麥琪無力地蜷縮在地。
麥琪暈了過去。
麥潔趕到醫院，瞧見姐姐安然無恙，心裏頓時安定了許多。
她撫摸着姐姐的肚子，笑嘻嘻地說：“姐姐，醫生說有幾個月了？”
麥琪有些羞澀，眉眼間卻藏不住喜色：“醫生說有兩個多月了……我竟然不知道。”
“現在不是知道了嗎？姐，不如你搬我那裏去吧，我請人照顧你，你不可以再操勞了。”
坐在一旁哼着小曲的陳浩說：“那不行，哪有自己的家不住，住妹妹家裏的。”
麥潔瞪了陳浩一眼：“好吧，我不跟你爭，畢竟是你的親骨肉，你是要當爸爸的人了，拜託你正經一些，照顧好我姐姐，讓她平平安安地將孩子生下來。”
趁麥潔給姐姐打開水的時候，陳浩挪到麥潔身邊：“小潔，我想給你姐姐請一個保姆，你知道我白天要忙，總不在家。你姐姐一個人在家，萬一摔倒了都沒有人知道，那多危險。”
麥潔說：“你忙什麼，還不是忙着賭博。”
“以後不會了，我得養家餬口不是。只是你知道姐夫我最近手頭緊張，請保姆的錢只怕不夠……”
麥潔厭惡地瞪了他一眼，雖然討厭他直接伸手管自己要錢，但想到錢是花在自己姐姐身上，倒也願意。
她說：“回頭我會先給你一萬塊，支付這兩三個月的保姆費總夠了吧？”
“夠了，夠了，所以說還是你們姐妹情深啊！”陳浩高興得眼睛眯縫起來。他口袋裏揣的欠條看來有着落了，這孩子來得真是時候。
翌日，麥潔將錢送到姐姐家，對姐姐說：“平時呢，我就不管你什麼，現在有了寶寶，可要學會照顧好自己，別讓孩子生下來就營養不良。”
麥琪說：“又要你破費了，我真是……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小潔，你也別光顧着說我，也要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你也有25歲了，別太挑剔了，找一個好男孩就安定下來，千萬別找你姐夫這樣的，姐姐也就放心了。”
麥潔點點頭。她心裏充盈着喜悅，姐姐高興，她比誰都開心。
她不曾知道，她剛一離開，陳浩就奔了進來，從麥琪的手裏拿過錢。
“我去給你請保姆去。”
“你有這麼好心嗎？”麥琪根本不相信。
陳浩賭咒發誓：“孩子我也有份啊！這個時候不照顧好你，我還算個人嗎？我這就去保姆市場找去。”
說完拿着錢就興沖沖地走掉了。
待他走了以後，麥琪聽到卧室門口有動靜，急忙問：“是誰？”
可是沒有人答話。
她下床，打開門，瞧見地上擺了很多水果。
她聽見周宇抿房間裏傳來腳步聲。
是他，他悄悄給自己買了很多水果。她微微笑起來，撫摸着肚子說“孩子，你要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你看，你是多麼受人歡迎。”
3
麥潔來到辦公室，瞧見林蒙正在替自己整理着辦公桌。
“小林，這些事情有勤雜工在做。”
“勤雜工粗手粗腳的，擔心她弄亂你的資料。”
“行了，你去忙你的正事吧！我自己來收拾。”
林蒙答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麥潔看着她的背影，心想這個年輕女孩還真不錯，吃苦耐勞，腳踏實地，沒有一般畢業生的那種浮躁，自己選人的眼光還真不錯。
她打開電腦，瞧見自己的信箱裏已經收取到了柯豆的專欄文——《如果現代女性裹小腳布》。她皺皺眉，雖然已經深諳柯豆的文風，可是每次看到這樣的標題都會讓她驚詫。她透過玻璃窗看了看正在忙碌的李夢龍，以往收取到柯豆的文檔時，他都會跑進自己的辦公室向自己邀功，今天卻變得如此沉默。
最近他來自己辦公室的次數越來越少，也許是因為他去別人的辦公室次數越來越多吧！她想起那日林黛和他擁抱依偎的一幕，以林黛熱辣開放的風格，或許他們已經上床了。都市流行快餐式的愛情，自己也許是唯一抗拒愛情快餐的人，但十幾年暗戀換來的結果，是蕭籬對自己的疏離。
已經有好些天沒有和蕭籬聯繫了，他終究是討厭自己對他的欺騙。
中午，麥潔一個人去附近的西餐廳吃午餐。她一邊瀏覽着時尚雜誌，一邊切着牛角麵包喝牛奶。忽然有人走到她身邊，問：“能請你喝杯咖啡嗎？”
那人將一杯拿鐵推到她面前。那人身材高大，長着一張華人的臉龐，但舉止帶着英倫的翩翩風度。
是麥克，夏洛財團S市總監。
麥潔禮貌地請他坐在對面，打起了百倍的精神。對方十分留意自己的行蹤，看來是有備而來。
麥克說：“我身上帶了一份詳細的合同，不過我更願意和你直接交流。”
麥潔含笑凝視着他：“是什麼樣的合同？”
“關於夏洛財團，我想麥小姐應該有所了解，我們在收購一家公司時，會對對方的情況進行一個摸底。而對於麥小姐的個人情況，我們也已經調查得很清楚。《M漂亮》裏不乏人才，但麥小姐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新《M漂亮》開發得很漂亮。我們財團以十二分的誠意邀請麥小姐加盟。”
麥潔攪動着牛奶：“謝謝麥克先生對我的謬讚。”雖然被人賞識絕對是一件讓人開心不已的事情，但麥潔身經百戰，早已不是被人誇獎幾句就飄然得找不着方向的職場菜鳥，越是自信強大的人，外在表現越為淡定。此刻她的神色依然平靜，目光沉穩，在氣場強勢的麥克面前絲毫不膽怯。
麥克說：“職位是總編，年薪30萬，配專車。還有很多福利，包括帶薪國外旅遊和業務學習，如何？”
麥潔的心裏還是略微吃了一驚。這麼高的年薪，的確充滿誘惑力。
在《M漂亮》裏累死累活，還不到這個年薪的一半。
只是，高年薪高福利的背後是高壓力。麥潔對於自己的能力雖然不看低但也絕不看高——對方如此高薪誘惑，一定有話外音。
她淺淺一笑：“你們想要我負責什麼呢？”
麥克目光銳利地看着她，輕輕地說：“我們要你做的，是《M漂亮》的總編。”
果然如此，他們的目標是收購《M漂亮》。在收購計劃沒有完成之前，要在《M漂亮》的高層里安插自己人。
身邊沒有什麼人，但麥克的聲音還是壓低了：“不用多久，《M漂亮》就將成為夏洛財團的一部分，而現在不過是想讓麥小姐先行成為我們中的高級職員。”
麥潔冷淡地說：“如果收購計劃進展得很順利，你們也未必需要先安插‘卧底’。收購計劃並不順利，對不對？”
麥克一怔，他聳聳肩，坦率地說：“我承認，你們老闆要價太高，高過我們的預計，高出我們的市場評估。不過，沒有哪次收購計劃會進行得十分順利，總會有意外，但夏洛財團的收購計劃整體從來沒有失敗過。”
麥潔輕輕推開他端來的拿鐵：“對不起，我有一個職業習慣，打一份工就辦好一份事當好一份差。我午餐時從來不喝咖啡只喝牛奶，這是我的習慣。我暫時還不想打破我的習慣。謝謝你，再見。”
她優雅地站起來，禮貌地向麥克點點頭，轉身離去。
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在夢遊，竟然拒絕了一份高薪工作，雖然《M漂亮》的老闆待自己並不是特別優厚，但基於《M漂亮》是自己第一份工作，她待這份工作有特別的感情——就像待自己的初戀一樣執著，她不能容許自己的背叛。即使大江終會東去，但現在她只想一心一意做好自己本分工作，忠心耿耿。
推開西餐廳的旋轉門，白花花的陽光耀眼，她緩緩走出去，瞧見林蒙站在櫥窗外。
麥潔略微吃了一驚，不過林蒙是自己信賴的人，換了是別人還真是麻煩事，會以為自己在跟夏洛財團的人私下接洽呢！
她對林蒙只輕描淡寫地解釋說：“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夏洛財團的總監。”
林蒙說：“有時候我也這樣，總是不經意地會遇見自己想要避開的人。”
麥潔沖她友好地微笑，這個女孩身上有一種和她年齡不相稱的淡定，她很喜歡，彷彿瞧見了幾年前的自己。
下午，在查看美編做版面的時候，有一位同事走上前來：“麥主編……”
“什麼事？”
那職員在她耳旁小聲嘀咕了幾句。
麥潔臉色大變，急忙奔到電腦前，打開屏幕，果然，在某網站，看到了署名柯豆的那篇專欄文《如果現代女性裹小腳布》，點擊率和轉發率已近飆升到令人眩暈的數字，但同時也意味着這篇文章再刊登在雜誌上已近毫無價值。
麥潔肺都要氣炸了，柯豆怎麼可以這樣，如此不尊重合同呢？合同規定了他所有專欄必須首發且獨家發表在新《M漂亮》上。她撥打柯豆的手機，卻傳來的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麥潔忿忿地扔下電話，想了想，撥打內部電話讓李夢龍進來。
她指着電腦上那篇文章問：“柯豆的專欄還沒有發表，怎麼就出現了電子版？”
李夢龍搖搖頭：“這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知道？柯豆的專欄都是你在跟進，這件事情你不需要對我做一個解釋嗎？”
“我沒什麼好解釋的。”他正視着麥潔，“你不會以為是我做的吧？”
“說實話，我就這麼懷疑的，你和夏洛財團的人是否認識？”
他唇角漾起一縷無奈的苦笑：“這和夏洛財團又有什麼關係？你是否神經太過緊張了？”
麥潔冷笑：“別給我裝這一臉無辜的表情，我不是傻瓜。那天在電梯裏，夏洛財團的高層麥克直接當著你的面提出要和我談談，他為什麼那麼不介意你在場？”
李夢龍聳聳肩：“很簡單，我是小人物，他完全忽略，況且他沒有想到過誰會拒絕夏洛財團的邀請。女人的邏輯有時候特別奇怪，一旦看哪個男人不順眼，看他的一切行為就都不順眼。”
麥潔簡直要氣急敗壞了：“這個專欄文現在徹底報廢，你說怎麼辦？我根本聯繫不到他。”
“我已經交完了本期任務，稿件是怎麼被傳到網絡上的不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我將稿件給你的時候網絡上並沒有。麥主編，你是否應該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呢？”
說完這句話，他點點頭，緩步走了出去。
麥潔愣住了。
一方面為李夢龍的傲慢所激怒，另一方面，他的話語也提醒了自己——稿件究竟是怎麼泄密的？如果柯豆沒有上傳到網絡，那唯一掌握稿件的人是自己，難道有人打開了自己的電腦？雖然自己的電腦設置了密碼，但高手是不會被密碼所阻攔的。
不，不會的。問題一定還是出現在柯豆的身上。這傢伙在女人問題上已經毫無原則，在工作上一定也同樣如此。
可是現在去哪裏找他呢？
4
柯豆開着他的路虎停在校園門口，瞧見穿一身粉紅短裙的麥小粒從大門口走出來，嘴裏不停地咀嚼着口香糖，她的背後粘貼着無數火辣辣的眼球。
她彎下腰來，將頭擱在車窗上：“找我什麼事？”
柯豆的大眼珠差點從墨鏡背後掉了下來，他可以瞧見她微露的雪白的乳溝。
他說：“你在學校里就穿成這樣嗎？”
麥小粒上下打量着自己：“怎麼了，有什麼不好嗎？”
“你還是在校大學生，怎麼能穿這麼暴露？”
“在校大學生也是女孩啊，女孩既然有資本，讓人多看幾眼有什麼了不起？大叔，你自己做‘8分鐘約會’那麼開放的事情，我不過是讓人多看幾眼而已，你居然好意思指責我？”
柯豆說：“得了，我來不是聽你說教的，你不是答應和我約會嗎？上車吧！”
麥小粒說：“你每天發幾十條短訊約會我，不答應你一次，一定會被你繼續騷擾。實話實說，大叔，你是不是想泡我？讓我成為你博客上那些編號之一？”
柯豆有些尷尬：“我博客上那些……是有水分的。”
麥小粒追問：“多少？”
“20%……40%…好吧99%，其實我就交往過一個女朋友，還讓她給甩了。”
麥小粒忍笑，終於上了他的車。
在車上，麥小粒說：“其實那次跟你那個以後，我就知道你和我差不多。那是不是你第一次？”
“瞎說。”柯豆感覺自己的面子被冒犯了。女人的第一次值錢，但男人的第一次就沒有價值，尤其是他這個年齡的男人。
“得了吧，別以為關掉燈就不知道你笨手笨腳了。大叔，你對我這麼殷勤，不是真的想泡我吧？”
柯豆避開話題：“別管叫我大叔，讓人聽了真以為我是你叔叔。說真的，你有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麥小粒輕飄飄地說：“告訴你又如何？你會負責嗎？怎麼負責？無非是給幾個臭錢而己。既然出來玩，就應該自己對自己負責，不要轉嫁責任。”
柯豆的臉漲紅了，愣怔了許久，才說：“你就這麼喜歡玩嗎？別真以為男人女人都一樣，那種事情永遠都不會一樣。”
“還真當自己是大叔了，教訓我了？喂，車朝左拐。”麥小粒指點着方向。
“你要去哪裏？我哪裏敢教訓你，我這不是怕你吃虧上當嗎？”
“前面有家咖啡館，對，就那尖頂的，我們去那兒。人不怕吃虧上當，就怕吃兩次虧上兩次當。放心吧，大叔，我那是體驗人生呢，以後再也不會了。”
車停在了咖啡館門口。
替麥小粒拉開車門時，柯豆涎着臉說：“小麥，考慮下，和我交往吧，我是說正經的。”
麥小粒轉過臉來看着他：“就因為我有過你的孩子，所以你要和我交往？”
柯豆搖搖頭：“不，是因為你未來會有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和你交往。”
麥小粒橫了他一眼，大步走進咖啡館。
柯豆跟着進去，一路上追問：“怎麼樣，你倒是給一句痛快話啊？”忽然，他愣住了，卡座上坐着麥潔。
他轉頭看着麥小粒，麥小粒聳聳肩：“我姑姑到處找你，原來你給我的手機號碼是你私人號碼，他們都不知道。是我替我姑姑約了你。”
“麥潔是你姑姑？”
麥小粒吐了吐舌頭，正想對麥潔說句“抱歉不好意思將你出賣了”，麥潔已經將臉沉下來：“是，我是她的姑姑。”
柯豆立馬換了一副諂媚的表情：“姑姑好！”又說，“哎呀，麥小粒，你帶我見長輩咋不事先說一聲呢，都沒有準備禮物。”
麥潔打斷他的話：“柯豆先生，我不是來和你插科打諢的，你的專欄文《如果現代女性裹小腳布》已經在網絡上發表了，我想問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即使是大神也應該有職業道德吧？”
柯豆愣住了：“不可能，我從來沒有在網絡上公開發表過。”
麥潔打開隨身筆記本，點開頁面給他看。柯豆說：“這不是我的責任，我絕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是你們那邊出了問題，和我沒有關係。”
“好，現在我不追究到底是誰的責任，我只求你趕緊再寫一篇新專欄給我，我現在就要。”她看看時間，“給你兩個小時的時間。”
“什麼？我不幹。沒這個習慣。”柯豆立馬拒絕。
麥小粒咳嗽了一聲：“你剛才對我說了什麼？現在各行各業都流行入門考試，這個就算我對你的入門考試吧！”
“那個，習慣也是可以改變的。”柯豆二話不說，拿過麥潔的筆記本，嘩啦啦地寫起來。
麥潔和麥小粒到一旁聊天，品咖啡。看着柯豆那奮筆疾書的模樣，麥潔很詫異：“他怎麼這麼聽你的話？你剛說入門考試是什麼意思？”
麥小粒沉吟了許久，說：“姑姑，柯豆說希望和我交往。”
麥潔揚揚眉，腦海里像生意人一樣迅速掂量起來，如果麥小粒和柯豆交往，憑藉這層關係，以後柯豆就屬於她的私人資源，可是，付出的代價是自己的侄女有可能成為柯豆博客里那風情萬種的女主角之一被世人所瞻仰。權衡再三，她搖頭：“不行，太冒險了，他是一條披着羊皮的狼。”
麥小粒笑了，露出潔白細密的牙齒：“剛好相反，他是披着狼皮的羊。姑姑，你放心吧，這個人，我吃定了他。”
“柯豆的緋聞滿天飛。”
麥小粒咯咯笑起來：“緋聞有時候只是煙霧彈，我和他真刀真槍地交戰過，我清楚……”
麥潔瞪了她一眼，正要教訓她女孩子不可以這麼赤裸裸說話，麥小粒說：“姑姑，我已經長大了。懂得什麼人可以交往，什麼人不用來往。即使這個人事後證明是一個人渣，可年輕時誰不會愛個把人渣？俗話說的好，陽光總在風雨後，我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況且我才21歲，這個時候不用青春糟蹋孤單，青春可就被孤單糟蹋。”
麥潔點了點她的額頭：“好吧，既然你一意孤行，我也管不着你，只是有一條，我是你姑姑，也就是他姑姑，雖然他年歲比我大，輩分可不能亂，以後我工作上有什麼事情他必須隨叫隨到。”
“放心吧，你瞧好我的手段，為了迎接初戀，我已經在心裏操練了上千次了，就等着冤大頭落網呢！”麥小粒自信滿滿地說，“他以為他捕到了小綿羊，而其實遭遇的是御姐。”
正說著，柯豆支起身子，嚷着：“寫好了。這次就姑姑你和我知道稿件內容，不會再被人發佈到網絡上去了吧？”
姑姑姑姑的，他說得還挺順口的。
麥潔迅速瀏覽下文章，十分滿意，心想這侄女婿雖然年歲大點，還是蠻有才華的。她“啪”地關上筆記本：“為了保密，先不給你底稿，稿件現在就我一個人掌握。”
她轉身朝外走去。
柯豆在身後討好地鞠躬：“姑姑走好。”
柯豆對麥小粒說：“我通過入門考試了嗎？”
麥小粒高傲地說：“還在實習期，看你的表現了。”
麥潔回到家，卻意外地看到李夢龍在自己家門口等着她。
她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詫異地問：“你找我幹嗎？”
他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她身後進去。
麥潔有些警惕，自己剛拿回柯豆的專欄，這人就跟蹤到家裏來了，他到底是不是“卧底”？
她抱着公文包，回身看着李夢龍：“喂，你這傢伙到底想要幹嗎？”
“我來是有話要對你說。麥潔，夏洛財團是非常有誠意邀請你加盟的，而且不會有任何腳步能夠阻擋夏洛的收購計劃。我希望你還是考慮考慮。”
果然，這傢伙真的是“卧底”！
麥潔冷言譏諷：“你是來充當說客的嗎？人家究竟給了你多少錢讓你這麼賣命鼓吹？你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自己跳出來暴露了？”
李夢龍今日和往常有些不同，神色間藏着淡淡的哀傷。他走到她面前，雙手挾住她的雙臂：“你聽我說，人往高處走，機會來臨的時候要抓住，有時候做人要多為自己着想……”
“夠了！李夢龍，究竟柯豆的專欄文是不是被你捅到網絡上去的？”麥潔用力推開他的手。
“麥潔，你總是這麼自以為是。我對你如何，你心裏難道還不明白嗎？你被孤立的時候，是我鞍前馬後幫着你，如果我是‘卧底’我何苦如此？”
“得了吧，我看就是你，你放長線釣大魚呢！喔，我想起來了，你和林黛交往也是因為你想拉她入伙吧！我告訴你，你可別欺騙人家，騙女孩愛情的男人最可恥。”
李夢龍也不由得提高了嗓門：“誰騙女孩的愛情了？就算我是騙子，我也比你這個傻子好，就因為人家在你小的時候哄過你，你就要等人家13年，就以為自己在愛着對方，看別人都看不入眼。你真的了解你需要什麼樣的男人嗎？蕭籬那樣的書獃子真的就適合你嗎？”
麥潔冷笑一聲，這個人可真奇怪，他憑什麼這麼說自己，他以為他是情聖嗎？他可以指導別人的人生嗎？
“太好笑了，那你說說看，我需要什麼樣的男人？大情聖！”
“那好，我告訴你，到底什麼樣的男人適合你。”他用力一拉，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不等她反應過來，他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嘴唇。
麥潔的大腦頓時缺氧，瞬間短路，以為自己在做夢。幾秒鐘以後，她終於清醒過來，這個男人，第三次吻了自己！在沒有得到自己准許的情況下！
麥潔狠命推開他，抬起手，惡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臭流氓，你幹什麼？”
她拚命地拿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
李夢龍揉着自己被拍紅的臉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女人，工作上傻，看不清局勢；愛情上也傻，最適合你的人一直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
“呵呵！”麥潔幾乎要將自己的嘴唇擦破了，“全世界的人都傻，就你聰明。全世界不愛你的女人都是傻子，給你投懷送抱的女人才最聰明。”
她走到門口，將大門打開，手一揚：“李夢龍，這裏不歡迎你。”
李夢龍無奈地朝門口走去，又回頭說：“麥潔……如果發生什麼事，記住我永遠會幫助你……”不等他說完，門“嘭”地關上了，差點擦着了他的鼻子。
他揉揉臉，苦笑起來。又撫摸着自己發燙的嘴唇，忍不住笑了笑：我的奧威爾笨女孩，接吻技術永遠這麼糟糕，希望還有機會可以調教調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