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狼性回歸

等狼性回歸

■等狼性回歸

哪怕只是一束微光,她也要在泥土中裂開,在夾縫中生長。

選辦公室,看裝修,密密麻麻見了許多人,一轉眼又是一個月。一年四百萬人民幣年薪,一個月就是三十三萬三千三百三十三元三角人民幣,每個月這筆錢都準時打到華年的賬戶里,今天已經是第三次收到了。

華年找了汪雷波宋星河好幾次要開會,卻連他們的人影都找不到。成立這個基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些人的錢哪裏是那麼好拿的?華年越來越心焦。

還好,樂寶經常找華年吃飯。有一次樂寶又找華年吃飯,慎慎重重,說是又要找她幫個忙。原來這兩年樂寶也認識了一些女孩子朋友,來來回回那些人里,有一個與她關係特別好,叫鍾離。今天便是請華年和她一起吃個飯,這個女孩子有一些事情,拜託華年看看是不是能幫上忙。

華年到的時候,那個女孩還沒來。樂寶說:“我和你早說了一個小時,我想我們兩個人先見個面。”

華年點點頭笑。

“剛認識鍾離那會兒,我剛回到顏順昌身邊。老顏那個時候還不像現在。我為了散心,就去參加了一些名媛會的慈善晚宴。”樂寶說。

“這也好,多認識些人。”華年說。

樂寶笑:“我一開始也這麼想。卻沒想到,在那個世界一敗塗地的人,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卻成了鍍了金的女神。”

華年又點點頭笑。她何嘗不是?

樂寶繼續說:“這些個名媛會裏倒人人都一身好行頭,入門也得一隻百達翡麗兩套香奈兒花呢,但只要有了這身行頭,也不管是賣身賣腎得來的,交了會費,統統歡迎。”

“真有人這樣失心瘋,賣身賣腎來入會?”華年吃驚。

“可不少。還有人讓媽媽充傭人讓哥哥充司機的呢。真見識了。有一次,這些人正正式式舉辦了個派對,好大的排場,只差舞龍舞獅了,說是要請一大名媛,山海集團主席的兒媳婦。我去了,和那個大名媛聊了幾句,便問秦董事長好,她愣了半天問我,秦董事長是誰?”樂寶說。

“山海集團秦慶海?”華年大笑。

樂寶點點頭:“Miss周以前都忍不住笑他臉凸肚圓活脫脫一隻大山豬。”

“她怎麼會和我說這樣的話?”華年不笑了。

樂寶連忙說:“總之,誰管內里爛到腳,只求頭上一個好門面。虧得我剛入會,還不得要領。我在Miss周身邊這麼多年,別的沒學會,唯一學會的就是看人。三下五除二,最後居然讓我混到了個秘書長當。我也是奇了,不過是天天插花打牌盤男人,要個秘書長做什麼。”

“怎麼打發時間不是打發時間?到人群里打發時間,總比去做尼姑好。”華年說。

“鍾離就是我在這認識的。”樂寶擺擺手,“她是一個名媛會組織人的朋友,經常幫忙組織一些慈善晚宴,看着很爽利不怕得罪人的,和我說話,卻是句句讓人舒服。雖然也和那些人一樣編了個背景,倒明說那是以前,也是承認現在生活潦倒了,日子過得倒還算踏實。”樂寶說。

“這也算踏實?”華年實在忍不住反駁。

“哎呀呀,別老打斷我,聽我說。”樂寶噘嘴。華年好久沒見她這樣憨態。“老顏那段時間那邊在鬧,他天天要回去。我經常和鍾離出去玩。沒多久,我們關係就近了。我和她本來倒也一直相安無事。前段時間她還為我只請你做伴娘大大生了氣呢。只是最近,老顏這不是經常陪着我嗎?卻有些事情出來了。”

“怎麼?顏順昌又幹了什麼事?”樂寶幫他操碎了心,這才沒幾天!

“你先別著急。這次倒真不關他的事情,老顏有沒有真改不知道,只是馬上又看着有錢了,希望到時候別太忘恩負義就好。我說,你在外面有些事我管不了,但絕對不準碰我認識的女人,否則我做鬼也不放過你。他倒是認真答應的。你知道,他慢慢已經有些怕起我來。”樂寶說。

“顏順昌已經兩頭顧不得,在外面還有其他女人?”華年這下子氣足了。

“讓他去!”樂寶說,“人就是這樣,越箍住,越要冒這個險,去找刺激呢。不如放了風箏,他倒是乖了起來,也沒真出什麼事。”

“那到底怎麼回事情?”華年問。

“說這事情之前,先問你個問題。你現在應該也清楚了,當年是我故意不讓你多見方鴻之的。有沒有怪我?”樂寶問。

華年沒想到樂寶主動提起這事,當年確實有那麼一兩次閃過這個念頭。如今證實了,卻是覺得萬幸。她只感謝樂寶有先見之明。這些年也聽多了塑膠姐妹花的故事,多少再好的閨密都因為男人鬧掰了,她們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也幸好是到現在才挑明了說,如今她們都明白了世事艱難,一段關係要走得長遠,單靠感覺是不行的,策略才是牢靠。

“避之不及。有什麼好見的?你又不把他當正經男朋友。”華年說。

“別怪我防着你就好。”樂寶說。

“謝天謝地你防着我。”華年說。

“那我可說了。”樂寶繼續說,“事情出在鍾離身上。我剛開始也沒着意的,她有個男朋友,雖然收入不高,她自己也有收入,兩個人一月加起來五六萬的,日子肯定過得去。我一直以為他們感情安穩,快要結婚了。老顏喜歡哪口,我又清楚得很,基礎也要膚白貌美身材好。這個鐘離黑黑瘦瘦人又太高,一說話嘰嘰呱呱停不下來,老顏看到她都要逃開的。”

“難道是這個鐘離主動對老顏?”華年終於摸清楚了頭緒。

樂寶點點頭:“沒想到鍾離與老顏見了幾面之後,便天天要找老顏手機上聊上幾句話。她說多了,老顏嫌煩,截了屏發給我看,讓我去處理。雖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話,我卻明白了過來。想着她來我們家吃飯,衣服料子越穿越少,也並不是因為今年天氣真就比去年熱了幾分的緣故。”

“她那個男朋友呢?就不管她?”華年問。

“正要說呢。我以前也奇怪,後來才想通了。這情侶之間,只要管得住,哪裏有不管的?不管沒其他原因,就三個字,管不住。”樂寶說。

“看來她真比她男友出息。”華年說。

樂寶笑着說:“她平日裏言語上就有些忍不住埋怨男朋友比她賺得還要少,很多時候要靠她的。我一直同情她辛苦,而且在這樣的圈子裏還能守着這樣一個男人,心裏還是佩服她的。”

“騎驢找馬,你不會不懂。”華年冷笑。

“我看她倒不至於那樣,是真的太辛苦了,熬不下去了,隨便抓住一個機會,就不想放了。”樂寶說

“最近怎麼善良起來了?”華年笑。

“只許我州官放火,不許她百姓點燈么?”樂寶嘆了一聲說。

華年默默,心裏卻着急,真是別又不小心說得她傷了心。

幸好看着樂寶神態還是愉悅。樂寶繼續說,“倒不是善良不善良的問題,我人生前半段路就因為算計,千瘡百孔,總不能一輩子這樣下去,我也想下半生能活得高貴些。”

華年突然想起,前段時間看的亞馬遜創始人JeffBezos的一段演講視屏,裏面有一句話,她一直記得。華年由衷說:“聰明是種天賦,善良是種選擇。”

“JeffBezos。”樂寶笑起來,“你要做一個想盡辦法佔別人便宜的人,還是做一個好人?”

“你怎麼也看了?討厭。”華年笑。

“我還想說,你怎麼也看了?”樂寶笑。

這種默契流轉的感覺。真好。她們,到底還是回到了原來美好的樣子。華年突然想起,她們以前一起寫過的一句話,寫好后,把它埋在了那些用殘次品吸管做的滿天星里。她還記得那句話,“我們要做永遠永遠一輩子一輩子的好朋友”。那年她們十七歲,今年她們可三十四了。

“今天你約我們三個吃飯,又是為什麼?”華年終於忍不住問。

“你聽我慢慢說。她總找老顏說她有工作上的煩惱,找老顏給出主意。老顏和我說了以後,我便當面問了她。她一直當我是個傻姑,總覺得是比我聰明百倍的。也是沒有防備,話沒有編圓,一被問就漏洞百出。那些工作上的煩惱,是生生編造出來的。”樂寶說。

“曖昧三絕招,傾訴,傾訴,傾訴!”華年大笑。

樂寶揮揮手,說:“雖然如此,我覺得她在有些事情上還是有才能的。我就想着你能不能幫幫忙,幫她想個正經路子出來,好好賺點錢,一來我想她以後能好好過,二來她對老顏那個心也只是臨時起意,自己真賺了錢,這事情也就過去了。”

華年聽得心酸,“這樣的人何必和她周旋?”

樂寶卻是一笑:“總比沒有人和我周旋好。我總要與人逛街吃飯看電影的。再說,哪裏有十全十美的人?錯一分補一分,將就着過日子,這日子裏也是有感情的。”

華年心裏黯然下去。她,是太寂寞。而這寂寞,她又無法幫她解。心都是沒變的,只是生活變了。她已經不能像少年時那樣,時時和她一起逛街吃飯看電影了。她還想着要奮鬥再闖出一片天,而她已經要為一個男人洗手煮羹湯了。她們都有了自己的出路。只是這出路卻是平行。

鍾離終於到了。剛坐下,便是一個故事接一個故事的,讓旁人插不上嘴巴。華年看她穿了一件明黃鑲金線的裙子,濃妝艷彩的,雖然黑些,卻很是惹眼。想着樂寶結婚那天有個忙進忙出的女孩,大略就是她了。

樂寶說,“華年是我發小,做投資生意的,可是大老闆。”

鍾離掩嘴笑起來,估計這樣的話聽多了。

華年也笑,“哪裏話,現在人人都是大老闆。樂寶是我以前的同事,我們這些人是隨時供她差遣的。”

鍾離問樂寶,“怎麼沒聽你說過?”

樂寶回答,“我倒是說過幾次,你沒注意。結婚那天做我伴娘的。”

鍾離說,“投資這個行業倒是真的挺難的,前幾天我一個朋友幫一家公司做IPO,哦,IPO就是上市的意思。那是忙得人仰馬翻,天天來找我訴苦。”

華年忍不住在心裏笑,她還真不知道IPO就是上市的意思。

華年問:“幫哪家在做?最近準備IPO的幾家公司題材都有些偏,看着難。”

華年說到這,樂寶立刻知道華年要幹什麼,連忙用眼神制止,華年也用眼神告訴她沒事。

鍾離停了幾秒,眼珠子轉了好大一圈,說,“他們做醫藥板塊的。”

華年笑笑說:“國內倒是沒聽過有醫藥題材的公司在做IPO,是打算在香港上市?”

“對的,就是在香港。”鍾離說,

華年笑笑:“哦,對了,香港對醫藥行業上市監管嚴,之前還不成文地禁了,這事看來還真挺難。”

再傻的人都聽出華年在捉弄了。華年想起當時宋星河三言兩語氣走麗姐那一段,在這點上,她要真施展出來,本事比宋星河真是只高不低。

華年又看鐘離神色,居然是不以為意。她倒是比麗姐可愛些。

樂寶已經端起茶,“好了好了,你們這些女強人見面就談工作。先歇會兒吧。”

華年知道樂寶又在故意示弱,她實在沒有必要這樣,也是她害了她,以前說了那些傷害她的話,讓她對女人更小心翼翼了。

華年嘆了口氣,說:“樂寶和我說,鍾總有個不錯的生意,要不說來聽聽?”

“華年是投資圈裏有名的投資人,有個自己的基金,拍檔是拓石資本的汪雷波。”樂寶笑着插嘴介紹我。樂寶介紹人的本事當然一流。宋星河低調,華年又是無名小卒,但汪雷波卻是大名鼎鼎。

鍾離一拍手,說:“我想起你是誰了!杜華年是不是?我做投資的朋友們都知道你,好幾次和他們吃飯聽他們提。都不信你那麼好的前途,會做那樣的事情?圓融那麼大的案子,你看着要進董事會的,將來身價何止十億?”

華年不說話。樂寶接話:“都是些隔着窗戶拉帘子聽雷聲的話。”

鍾離卻還興興頭頭,“以前我對做事也消極悲觀過,聽了你的事後,才知道什麼是事在人為。我學着你,一直在做PPT,隨時為創業做着準備。那天樂寶結婚也只說是你是她最好的發小。今天真是個驚喜。”

華年紅了臉,她聽出鍾離這話里的真心。

她去看樂寶。樂寶正笑着向她點頭。到此她才明白了樂寶今天這頓飯的用意。根本和什麼幫忙不幫忙的無關,她只是為了讓鍾離來給她說這番話。這番話她以前必定是聽鍾離說起過好幾次的。而她又肯定知道,這番話比她安慰她一萬次還有效用。要比抓人心,樂寶真是比她強許多倍。

她總以為自己一敗塗地,沒想到卻成了別人的榜樣。鍾離尚且還能在夾縫中苦苦求生存,尋找一絲機會,而她卻一直等着人家送食物到嘴邊。而現在即使到了嘴邊,卻還總是猜忌,怕着危險,怕再碎骨粉身。

她杜華年什麼時候失的銳氣?她想起公司成立的那天,宋星河說,你已經沒有了狼性。她怎麼到現在才明白,他是在等她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她記得以前有次宋星河說過的,你身上的狼性,才是最讓對手膽寒的。那個時候,華年不喜歡這句話。可是現在,她開始喜歡。

是啊,她那麼弱小,世俗呼嘯,輕易被埋在了最暗地底。

可哪怕只是一束微光,她也要在泥土中裂開,在夾縫中生長。重回人間。

華年笑着和鍾離碰了碰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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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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