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投資人
■金牌投資人
華年心中的金牌投資人是《貨幣戰爭》裏的羅斯查爾德家族，是《麻雀變鳳凰》裏的李察·吉爾，他們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玩着操控金錢的遊戲，掌握權柄；他們出入各式晚宴，穿着得體，風度翩翩，浪漫多情，立在每個少女的心尖。
員工培訓在Miss周丟給華年財務報表那天戛然而止。Miss周沒有再找華年談話，也沒有給她佈置工作。
“你摸摸我這裏，看看停了沒？”華年抓着樂寶的手就往她胸口放。
“能不能消停下？”樂寶說。
“哪怕讓我去打印文件也好。”華年說。
“噤聲，她來了。”樂寶用力拽了下華年。
這些日子，華年進進出出是最好要避開Miss周的。要是遇上了，給她張冷臉已經算是客氣。華年怎麼也沒料到，那個和她上下五千年過的Miss周居然罵人的本事一流。古人說，謙謙君子，卑以自牧。可Miss周從小留洋，根本不與你計較中國古人，罵起人來的本事也是上下五千年。
幸好不是她一個人躲着Miss周。戰略投資部那些個頂着世界頂級名牌大學光環的佼佼者，說話張嘴一個母校閉口一個聯合國的，一聽到Miss周單獨請去辦公室，個個比小學時老師讓請家長還要戰戰兢兢。可華年連被單獨請到辦公室罵的待遇都沒有。Miss周經常踱到她辦公桌前，當眾對她便是一頓臭罵。沒有一處是對的，沒有一點是好的，最最沒用的就是她，從此是干不出什麼像樣的事情的。華年有時候會想起前上司喬治，這一比較，竟覺得他真是個善心人。
那段時間，華年精神時刻高度緊張，進辦公室前都要與樂寶通氣，看Miss周今天心情如何，如果得到消息她今日出了差，便覺得那是頂頂幸運的一天。于成龍經常勸華年辭掉工作，他說，再這樣一天比一天神經兮兮下去，遲早要進精神病院去。
華年對他說，“實在捨不得那五十萬。”
于成龍提高嗓門，“為了五十萬就這樣給人做孫子？”
華年嘆氣，“做孫子還有服侍終老的一日，我這怕是沒出頭之日了。”
于成龍問，“那怎麼辦？總不能看着你被罵死。”
華年想了半天，說，“那我偷偷罵她解解氣。”
“姓周的果然都不是好東西，太毒辣，金庸寫的壞女人里我最恨的便是周芷若，Miss周和她一樣都姓周。”華年對着樂寶罵Miss周。
“周芷若和Miss周的確一樣毒辣，不過這毒辣難道不是又聰明又厲害的意思？你這樣罵，好像你不想又聰明又厲害似的。”樂寶說。
“我不一樣，我不姓周。”華年說。
“你是不一樣，她是周芷若，你是靜慧。”樂寶說。
“靜慧是誰？”華年連忙問。
“響噹噹名門正派峨眉派女弟子靜慧都不知道？就是那個給周芷若提鞋的。”樂寶話還沒說完，已經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華年連忙打了她兩下，還不解氣，又沒出息，忍不住跟着她笑。其實要說給Miss周提鞋，華年還真怕把她的小香鞋給弄壞了，即使進了戰略投資部工資大漲，可要是用這錢買起Miss周的行頭，那也不過是水漂。Miss周雖然被抽幹了女人味，着裝品位卻是一流。也不知道她哪裏來那麼大精力，忙成一條狗了，卻還是時刻把自己穿成傑奎琳。其他部門不知道內情的同事，人人誇她是時髦精緻，羨慕華年做了第一夫人的手下。Miss周當然不是真的第一夫人，履歷背景卻比第一夫人也不遑多讓。世界級名牌大學畢業，世界級名牌銀行三年banker資歷，然後去了世界級名牌投行做了十年投資人，如今她不過35歲，便位居這家市值千億的上市集團戰略投資部總監。有些人的人生是沒有辦法妒忌的，它太過於高高在上，與你隔着千山隔着萬水，連惦念都沒有勇氣。
“你說，小小的靜慧該拿周芷若怎麼辦？”華年憂傷地問樂寶。
“不如早日還俗。”樂寶說。
進去戰略投資部已經三個月，華年除了提心弔膽，一事無成。
在進光翼戰略投資部之前，準確地說，是在再次遇到宋星河之前，華年心中的金牌投資人是《貨幣戰爭》裏的羅斯查爾德家族，是《麻雀變鳳凰》裏的李察·吉爾，他們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玩着操控金錢的遊戲，掌握權柄；他們出入各式晚宴，穿着得體，風度翩翩，浪漫多情，立在每個少女的心尖。
“你是在和我說笑？”宋星河像看傻子一樣看着華年問。再次和宋星河見面是在大學校園裏。在此之前，華年並未料到與這位宋先生還會再次相遇。很多年以後，華年仔細想，那時每次和宋星河的相遇都成了她人生的一個轉折點。或者，只是她在轉折點的時候，正好與他相遇？有時候華年也會這麼反駁自己。
一個月前。
Miss周的秘書曲青青踩着羊胎皮小高跟鞋走到華年和樂寶的面前說你們去給大家買幾杯咖啡。
華年和樂寶對視，買咖啡都要指使兩個人去，這兩個人在她眼裏該是怎樣的廢物？可如今她是Miss周的第一秘書，樂寶是第二秘書，指使樂寶幹活是天經地義，而她這個附帶的，有個活干，更是要俯首大呼承主隆恩了。
“她是根本懶得分我們誰是誰。你瞧她腳上那雙菲拉格慕。你說這是個多奇怪的牌子，還世界名牌呢，就是做給秘書穿的。”樂寶一邊小心翼翼地兩手合攏在胸前捧着咖啡一邊說。
華年笑着說：“香奈兒略貴。”
樂寶穿的就是香奈兒，進戰略投資部前兩天買的，湊來湊去，最後問華年再借了八千塊。
“方鴻之昨天居然請我去外灘吃了茹絲葵，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我進了戰略投資部改變了想法，又想結婚了呢？”樂寶邊走邊問華年。
華年說，“樂寶，我們要麼一人做個小提案，拿到Miss周那邊試試看。”
樂寶說，“別傻了，你以為還在市場營銷部？寫幾段文字PS幾張圖片就算一個提案？你看看這些日子以來打印的這麼多文件，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你看得懂么？”
華年笑着說，“那要麼我們去報個班，去學學，不就是些數字么！”
樂寶沉默了一小會兒，說，“這要學到什麼時候？等你學出來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華年不說話了。不學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樂寶放下咖啡，給華年看手機里一張圖片，居然一張本市一所著名學府的金融師考證班招生簡章。
“沒想到你連招生簡章都備好了。”華年笑起來。
“這是方鴻之給我的，他一個發小辦的校中校，讓他幫着拉學生。”樂寶笑着。
“學費倒是不便宜，真是門好生意。”華年說。
“是是是，處處是好生意，就是我們沒門路。”樂寶敲華年的腦袋。
樂寶雖然打趣華年的生意經，卻還是立刻幫她撥了電話報了名。沒想到這金融師培訓班還十分火爆，人數一個星期前已經報滿，要不是樂寶當機立斷立刻找方鴻之通了人情，華年還進不去。何止處處是生意，處處更是人情。樂寶說。
一個月後，華年坐在了金融師培訓班的課堂上。
這天，華年正埋頭看書。聽到上課鈴聲，剛抬起頭，就迎上了宋星河的眼睛。
她在看他，他也在看她。
宋星河對着全班學生自我介紹，他是第一期拓展課的老師。華年看到投影儀上他的抬頭是投資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