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話 難重來-有悔（上）
（一）
“叮~”
水滴落水的聲音。
水月迷迷糊糊睜開眼睛，迷離地看着無虛淚上空。
“哎呦！”
無虛淚上映着一張駭人的大臉，瞬間就讓水月精神了起來，她坐起來，施法把無虛淚的影像放到眼前，仔仔細細的看了看，確認這是人的臉無疑。
“這是經歷了什麼啊，太可憐了。”
眼前的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臉上佈滿了褶子，兩隻眼眶中只有兩個空蕩蕩的洞，正歪着腦袋用那兩隻空洞盯着自己，盯得水月都有些發毛了。
“他應是看不見我的。”水月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但是，誰這麼狠心，把一個人的眼球生生的挖下來呢？
“你有何事？”
水月空靈的聲音在水面上飄蕩，岸邊的人下意識擺頭找尋說話人的方向。但他最終還是面朝江面，慢慢地低下了頭，接着“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我有悔啊，我有悔啊……”
他抱頭痛哭，臉上的兩個空洞，逐漸流出，紅色的血淚。
水面月影斑斕，水月無法再直視那人的臉，長袖一揮，無虛淚上，數月前景象重現。
“這就是他嗎？”
（二）
如果不是因為同樣的眼盲，還真難讓人認出這是同一個人。
他此時，眼球尚在，只是，彷彿仍然無法看見。衣衫算不上是上好的料子，倒也不是平常人家用的起的。
他的名字是……
“羅楚。”
“小生的名字，叫做羅楚，不知二位姑娘芳名啊。”
在一座破廟中，羅楚正在此處歇腳，或者說，他是有意在此處歇腳的。因為……這是一家求姻緣的廟。
姻緣廟，拜訪者多為孤身前往的姑娘，女子心善，他在此處已經得過不少姑娘的憐憫了，一些富貴人家小姐給的玉佩簪子什麼的啊，當一當又是幾個月的飯錢。
今天來的這兩個，明顯一貧一富，一美一丑，巧了，美的那個恰好穿着富貴，“丑”的那個正好穿着普通，有時候看起來上天真是很不公平呢。
羅楚一邊假裝失明，一邊又悄悄打量。
“小女子姓蒲名丁香，丁香花的丁香。”相貌平平的那個羞答答地說。
另外一個本不想理，但身邊的人先說了，便也隨口一答：“唐驕。”
兩人的回答一個內斂害羞，一個溫柔大方，羅楚不禁心中竊喜，若是待會兒一同下山，不知哪位姑娘的照拂會更加深厚呢。
兩個姑娘在蒲團上跪下，潛心祈禱，羅楚一人坐在一旁，唉聲嘆氣。
叫丁香的姑娘先沉不住氣了，歪着腦袋便問：“公子何故嘆氣？”
羅楚再次長長的嘆了口氣：“聽二位姑娘的聲音，定是生的天生麗質、嬌俏可愛，將來一定是可以找個好人家的，可惜我空有一腔抱負，卻天生失明，恐怕只會孤苦一生啊！”
“公子別這麼說。”
“公子雖然雙目失明，但儀錶堂堂，又是志向遠大之人，相信以後一定會找到一個好姑娘的。”
“哎，這世上像丁香姑娘一樣心善的人可真是少見了。”
羅楚跟丁香搭着話，卻偷偷瞄着那個叫唐驕的姑娘。
“怕不是那個唐家吧。”羅楚心裏打算着，唐家的勢力，如果能夠入贅，或許未來再也不用過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了，但是，怎樣才能讓唐家接受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婿呢？
（三）
祈禱結束，二位姑娘定是要離去，丁香姑娘在羅楚一步步誘導下，拿出了一兩碎銀相贈，唐家小姐則只是笑而不語，連正眼瞧他一眼都沒有。
就在羅楚遺憾相見匆匆時，外面突然下起了暴雨，驟雨停歇，再下山去，山路已被泥石流沖塌。
“看來我們要在山上住一晚了，好在這間破廟沒事。”丁香很樂觀地說道。
“什麼！要我住在這裏，我堂堂唐家大小姐，怎麼會跟你們……”唐驕指了指羅楚和蒲丁香，又望了望山下，掐起腰道：“我家家丁剛剛就在山路那邊等我，不出今晚，他們肯定能把道路通好。”
三個人在廟裏等了一個時辰，道路那邊卻一點動靜沒有。
羅楚的嘴是沒有閑着，與丁香交談甚歡，唐驕在一旁乾巴巴地聽着，終於坐不住了，插話進來。
“那個，你的眼睛是怎麼搞得啊，治不好嗎？”
“哦，我生下來便是如此了，據說有神醫能治此病，只是我還沒有那個福分遇到他吧。”
羅楚給自己留了條後路，他期望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讓它“好起來”。
“能治好還是不錯的，畢竟……看你相貌堂堂，說起話來也深得人心，如果眼睛看得見，應該也不愁姻緣。”
還別說，羅楚這人仔細看看，濃眉大眼，鼻樑堅挺，皮膚白凈，確實是個少見的好皮囊，可惜了。
唐驕心想，唐家人脈廣泛，或許可以治好他呢？
“我在想什麼，我怎麼會看上他！真是等的太久，無聊到想起這等事來。”唐驕錘錘腦袋，站到門邊張望着。
“大家也等了這麼久了，我去弄些吃的吧，這山裡應該有不少果子的。”
“多謝。”
（四）
道路疏通已經到了第二天天明，丁香找來的果實種類多，數量也多，三個人吃剛剛好。夜晚也是由丁香給大家鋪好了蒲草，唐驕雖然一直說著嫌棄，最後也躺在草墊上香香的睡著了。
唐家老爺心疼地接走女兒，其他人在他眼中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但羅楚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唐驕走的時候，回頭沖他笑了。
摸不清這笑的意味，但也無所謂了，他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唐家小姐了。
丁香姑娘扶着羅楚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山，在山腳下，丁香問羅楚，家在何處。
羅楚苦笑：“像我這樣的人，哪裏有家，走到何處，便是何處了。”
“那你以何為生呢？”
“年幼時后經常在學堂附近聽書，如今倒是可以幫人，作一些文章。只是這活，不是常有。”
丁香看着眼前的人心疼起來。
說不定她求的姻緣就在眼前呢。
雖然他眼盲，可是心卻不盲，這樣一個溫柔懂禮，富有才氣的男子，即使稍有殘缺，又能如何？
“羅公子，雖然，我們才第一次見面，我卻對你……一見鍾情，你可願隨我回去，從此相知相守，共度一生？”
羅楚驚呆了，差點忘了自己還是“失明”狀態。他沒想到，一個嬌羞柔弱的姑娘，表達起自己的愛意來竟是這樣大膽。
“你形單影隻，在外漂泊，我也不久前失去了父母，一人過活，若你願意，從此你有了歸處，我也有了依靠，可好？”
丁香眼巴巴的看着羅楚，即使羅楚假裝把眼神放空也難以忽視丁香眼中熾熱大膽的求愛，他張了張嘴，道：
“……好。”